就好像新叶代替旧叶

鹿溪

周末去剪发，选的是街角一家小店。店主是个年轻人，正在和朋友嘻嘻哈哈。小店生意清淡，连带着主人也漫不经心。我说：剪短，削薄，不要刘海。店主按照我的意思，开始工作。我摘掉眼镜，任凭理发师的剪刀手在我头顶来去如风。我听见头发落地的声音，我感觉到将断未断的头发脱离头皮的瞬间的那种细微的疼，我猜测剪去的头发有多少，剩下的头发今安在。当然，只能是猜测，因为我离开眼镜，基本就和鼹鼠无异。

这时，店里进来另一个年轻姑娘，要剪“沙宣”头，一个小工就负责招呼她。

大约十几分钟后，店主去掉围在我脖子上的围布时，我戴上眼镜，才看清楚店主的劳动成果。我的头发被剪得过于短，差点盖不住脖子。我的前额多出了一段貌似刘海又不太像刘海的东西，我试图把那段头发拨到左边，它自己掉下来，我拨到右边，它又掉下来。我终于放弃了对它们的改造。

我心里明白，这是一次不成功的剪发经历，店主并没有给我预想中的发型。相反，在以后的一两个月内我都要和额前的一段头发作斗争，而且要更长的时间，我的头发才能长成比较自然的长度。但我没有理论，只是付钱，准备闪人。覆水難收、落发不回的道理，我懂。

这时，旁边那个姑娘的头发也收拾好了。作为一个一向对时尚迟钝的人，我也看出，她这个发型挺失败的。前面是厚实的刘海，差点盖住眼睛，后面是齐整整的短发。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愣是变成“中年女干部”。姑娘一看，不乐意了，开始和小工理论。小工笑呵呵地说：你的头有点儿圆，额又窄，所以……想这样推卸责任于无形。姑娘不吃这一套，转而和店主理论。店主说：下次吧，等长长了你再过来修修。说这话和没说有啥区别？

姑娘解释、论理、生气、抱怨，结果店主和小工就是笑呵呵地打太极。我默默离开理发店，不知最后姑娘是否得到满意结果。

她真是一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姑娘，也许还不太懂得，很多时候，我们以为难堪的经历，其实不似当时想象的那么严重——相反，它们很快都会过去的。到那时，你甚至不记得你当初为什么激动、生气、抱怨，为什么会试图论理。比如，一个糟糕的发型、一次失败的面试、一段未果的恋爱、一定时期的人生低潮。新的头发很快就长出来，覆盖原来的头发，就好像新叶代替旧叶一样，万物皆然。

而能教会这门功课的，唯有岁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