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编辑:袁 媛
小寒时节,雨后天晴。一大早,由于工作原因,我们向马鹿塘进发,开始新年第一天巡山。
沿茂盛江一路东行,青山碧水、绿野清风,气温在零度以下,越往上走,霜越来越厚实,梯田埂边的报春花,一点都不受这霜冻天气的影响,依然在寒风中舞动着优美的身姿,绽放着特有的笑脸。云南松大多是绿葱葱的,偶尔一株,松针或黄或红,点缀在林间,疏密有致,在清丽中绚烂。路旁更多的仍然是拾掇精神的核桃林,山民吆喝着牛羊走在白云深处,一户户炊烟袅袅,一村村鸡鸣报晓,在熹微的晨曦里,处处散发着蓬勃而祥和的生机。
公路逶迤,缓缓进入大山相拥的幽谷,穿行在杜鹃花林和冬瓜树林中,时起时伏的晨雾,偶有小鸟的鸣叫,峰回路转,眼前出现一大片开阔地,白云峰顶的睡佛卧在雪中。马鹿塘,到了!
雪山、草甸,海拔2700米,冰凌、小花、暖阳、云南松、麦田、豆田……深冬的马鹿塘,依然这样美!
林间,大部分动物都已经销声匿迹,一片雪白,一山寂静。唯有我们踩在冰凌上发出“嚓嚓”的声音,呼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气温渐渐升高,树上冰凌逐渐消逝,一不小心还会顺着脖子落进衣服里,让你嗖的一下冷遍全身。冰凌的生命是美丽而短暂的,一直期待一场雪,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琐事,与一场南方的雪失之交臂,所以,见到这样的景致也是激动的,这样想来,我就原谅了那几颗溜到我脊背上的冰凌。
“快看,杜鹃花开了!”走在前面的同事传来欢呼。经常行走在苍山的山水之间,杜鹃花见得多了,但在这雪白的,犹如林海雪原般的景致里,见到杜鹃花开,甚是欢喜。在这个季节开放的大部分是马缨花杜鹃,十几朵伞状的小花簇生成一朵,两三朵组成一枝,火红般开在这冰天雪地里,叶片花边还有一层薄薄的冰凌,火红与雪白,相得益彰,相互衬托,给寂静的山岭染上一抹春色。这是苍山最灿烂的笑容,最动听的歌谣。
杜鹃花是苍山原始植被的典型代表,柳条杜鹃、火红杜鹃、红棕杜鹃、绵毛房杜鹃、油叶杜鹃亚种、云南杜鹃、重套杜鹃、团花杜鹃、薄叶马缨花、凸尖杜鹃、厚叶稳脉亚种、糙毛杜鹃等十余种杜鹃花,形成了气势恢宏的苍山杜鹃森林花园,它们是这里的主角。马缨花也集中分布于这一带,成片的马缨花纯林,在开放的季节,满山红遍,极为壮观。除了杜鹃花,云南红豆杉、滇藏木兰、红花木莲、领春木、漾濞槭、滇山茶、报春花、车前草、滇龙胆、重楼等保护植物、药用植物和世界濒危植物,也分布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这里,储存着来自远古的生物信息,演绎着生命的奇迹与顽强。
继续前行,滇山茶也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粉红的花瓣,一株有数十个骨朵,已有五六枝临风怒放。或许是我们的脚步声惊扰了这里的寂静,小松鼠也出动了,迅速地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瞬间消失在我们的视线里,所到之处,冰凌簌簌从树上落下,仿佛下雪一般。枫树,还偶有几片红叶挂着,虽然,最好的日子已经逝去,但依然美丽鲜亮,仿佛对冬的脚步毫不知情。山的深处,太阳照不到的地方,还有小片小片的积雪,弄一堆雪,稍加侍弄修饰,用松针和松果装扮,再把我的百变头巾给他带上,一个漂亮的雪人就出现在我们眼前。
在密林深处,同伴们稍事休整。我们常年行走在苍山西坡山水之间的这样一群人,每次出来巡护,都会有同事或被青刺划破皮肤,或被荨麻辣伤,或扭伤脚,或被蚂蟥咬伤,血流不止,途中还会偶遇蛇和野猪。但我们是喜欢与山结缘的人,除了职责,大自然令人敬畏的原始力量感召着我们,我们已经爱上了这里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不管多难,我们都会坚持。累了,扯片树叶揩去淋漓的汗水;渴了,掬捧山泉喝下润肺养颜;困了,酣卧花荫下,与天地同呼吸,共吐纳……
苍山西坡,有许许多多的核桃园,核桃园里的小村,大都依山择水而居。在苍山管护站没有建成之前,我们的巡护任务得到了当地村民的很多支持,一壶热茶,一顿简单的农家饭菜,让我们疲惫全无。他们祖辈生活在这里,半农半牧,守护着山里的花花草草,日月星辰,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守护着祖先古老的生活智慧。
同伴们分为两人一组,拿出卫星定位仪、巡护记录本,打点,勾图,记下今天巡护的路线、海拔、气温,沿途的物候,生境,野生动物活动情况,人为活动情况等。准备返程,太阳已经逐渐升高,我们必须赶在冰凌融化之前走出林子,不然会一身湿透。
返回管护站,已是午后。管护站房顶上厚厚的霜完全融化了,沿着屋檐嘀嗒嘀嗒落下,坐在院心里,听着“雨声”,思绪不禁远走,要不是这温暖的太阳,我真以为自己置身于梅雨时节的小巷深处。
漾濞干热的河谷气候,与点苍山高寒气候交汇,形成多种气候类型和植物群落类型,植物垂直分布带明显,形成了森林、草甸、湿地、高原湖泊等丰富多样的生态系统类型和一山分四季,隔里不同天的美景。
在这里,在马鹿塘,在海拔2700多米的地方,植物的美好永远让你惊喜不断,同一季节都有不同的姿态出现,或许植物专家都无法全知全晓。比如翻白叶,春夏的时候,它爬地而长,翠绿的叶片,其背面有一层白色的绒毛,故称翻白叶。而这一季节的翻白叶,不再是翠绿,不再爬地而长,它拔节了,有三四寸高的样子,叶片有红色黄色,给这个以枯草为主的草甸增色不少。生物的百态万象,生命的无限可能在这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最欢实、生命力最强的应该是蒲公英,刚隐居了几天,层层叠叠的金黄色的小花便摇曳在草甸的角角落落,太阳一升起,冰凌随之落下,小花迎风招展。蒲公英先开花后长叶,淡绿细长的叶片,叶片周围有小锯齿,可入药,可做菜。粉白的青刺花开满枝头,黄黄的花蕊,三朵一簇,五朵一枝;冬瓜树已做好准备,待春风一吹,它便绿荫满树;车前草吐着一点小芽;滇龙胆也已露头;风里似乎还有腊梅的淡淡的香味。
苍山的多彩画卷一直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