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住在中山北路贯桥老房子时,睡在沿街小阁楼里,每天一大早被沉重的备轮车在街上拉过的咕噜咕噜声吵醒,就知道隔壁老墙门老黄头又到贯桥桥头去卖烘番薯了。不晓得怎么回事,别人家做的烘番薯,价格再便宜也卖不过他,只要吃过他的番薯,就不要吃其他的了。这个瘦小的老头脸黑黝黝的,像从来没有洗过似的,鼻梁上架着一副一边缺了镜脚用绳子绑定的近视眼镜,穿着一件不合当时社会风尚的旧西装,口袋里始终装着一瓶高粱酒,没人时拿出来喝一口。但他的手倒是白净的,还戴着一块英纳格手表,每天都戴着布手套夹煤炭,从不马虎。烘番薯的炉子是他亲手用汽油桶做的,炉子里面加了几道粗铁丝,非常讲究。据说这些是他在日本留学时学来的,难怪他烘焙的番薯与别人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