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名取佐和
零点刚过,大阪的妹妹就给东京的加奈子打来了电话。妹妹既要带孩子又要工作,每次来电话都很晚。加奈子有种不祥的预感。不出所料,妹妹哭着告诉她,妈妈病了。
“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啊?”加奈子没有马上回答,先挂了电话。加奈子心绪烦乱,无数次地拿起手机又放下,不知所措。除了手机的液晶屏,房间里黑洞洞的。她环视着漆黑的房间,闭上了眼睛,听着雨水敲打窗子的声音,浮想联翩。
第二天早晨,大阪天气晴朗。加奈子一下新干线,就在新大阪车站的站台上给妹妹打了电话,询问母亲住院的地址。“太好啦!你终于来啦!”电话那头传来了妹妹兴奋的声音。妹妹已经在医院了,她跟公司请了假,两岁的女儿也送到了奶奶家。电话那边传来了“是你姐姐吗?”的声音。是继父在问妹妹。加奈子慌忙说:“那好啦,一会儿见。”不等妹妹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加奈子乘坐了大阪到神户的老线路的电车,因为妹妹告诉她如果坐这个车,不用换车就能直达综合医院。电车刚一启动,车内广播就通知说,因为电路故障,列车临时调整运行时间了。
家乡的风景在车窗外疾驰而过,加奈子七岁到十八岁都生活在这里,但她一点都不怀念,反而非常憎恨,因为这是母亲组建新家庭的地方。
加奈子对生父没什么印象,从记事起她就和母亲两个人生活,母亲好像非常讨厌她问父亲的事情。在她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就匆忙再婚了,继父比母亲小六岁,还是一个小青年。
没把那个小青年叫“爸爸”,当初只是因为害羞。可是,当一年后妹妹出生的时候,加奈子的心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每次看到这个家庭的新纽带,加奈子就会把自己包裹得更严实。她无视在后面追赶着要跟自己玩耍的妹妹,直呼继父的大名,把自己孤立起来。她全力反抗自己的母亲,多次要求母亲带自己去见亲生父亲,母亲总是拿“不知道联系方式”这样的话来搪塞,于是母女俩的隔阂越来越深。
加奈子高中一毕业就不顾母亲的反对,离开了这座讨厌的城市,直接去了东京。以后,家里没有大事就不回去,也不打电话,甚至连母亲寄来的信也不好好看。虽然六年前就结婚了,但没有举行结婚典礼,也没有跟母亲介绍自己的对象。尽管妹妹哭着说“妈妈也许再也醒不过来了”,但加奈子却没有任何伤感,只淡淡地说了句“噢,知道了”。对加奈子来说,母女亲情就像磨砂玻璃上的人影一样,只是模模糊糊的轮廓。
加奈子回忆痛苦经历时,电车过了好几站。等她把视线从车外转到车内时,发现乘客少了很多,车厢里只剩下她和远处的一位女乘客。两人目光对视的时候,那位女乘客和她打了招呼。
“今天人真少啊!”
“平时很挤吗?”
“嗯,如果再早一点,经常挤得满满的,有时都会把鞋挤掉。”女乘客说着伸出了脚。她穿着漂亮的丝袜,黑色的浅口皮鞋挂在脚尖上晃来晃去,看到加奈子笑了,才满意地放下。
“你是东京人?”
加奈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那位女乘客嘟哝道:“口音、打扮还是有点出入啊。”她接着问:“来神户旅行?”加奈子摇了摇头,说出了医院的名字,告诉她自己是来探望生病的母亲的。她一下子提着笨重的大包凑了过来。“正好我也要去那家医院,我们做个伴吧。啊,不介意我坐你旁边吧?”这理由确实有些不合适,但不知为什么,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虽然觉得有些冒失,但并不那么讨厌。加奈子说:“请坐。”她揉了揉眼睛,近距离地观察这位不速之客。
“妈妈?!”加奈子差点叫出来。眼前的这位女士跟自己记忆中妈妈年轻时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啊?……我……叫齐藤,不好意思,您叫——?”加奈子思路有些混乱,结结巴巴地问道。对方并没有惊讶,答道:“我叫工藤,我们真有缘啊。”说完就低下头从包里拿出名片。名片上印着化妆品公司的图标,职务是“美容职员”,全名“工藤采子”。
加奈子拿着名片的手有些颤抖。没错,是母亲。是再婚之前,搬到这个讨厌城市之前,一个人边工作边养育自己的母亲。
“你多大了?”加奈子尖声地问道。采子立刻回答:“二十八岁。”
加奈子调皮地笑笑,表示相信。采子说:“其实三十三岁了,但自己一直认为是二十八岁,对一个六岁孩子的妈妈来说,还算年轻吧。”
“真的?我们同岁……”
采子看到加奈子真的相信她的样子,开心地点头说,“齐藤,你也好年轻啊,还那么自信。”她弯腰从脚下的包里掏出化妆品的宣传册说:“对了,要是使用这种美容液的话,会更漂亮。真的能使皮肤变得水润水润的,保湿效果特别好。”
采子看到加奈子沉默不语,赶紧低头道歉说:“不好意思,我不应该向探病的人推销。抱歉,抱歉。”说着把宣传册塞进了包里。
“营业额定得很高吗?”
“嗯,还好吧,生活所迫,”采子把手搭在肩上,活动着脖子低声接着说,“我离婚了。因为要养女儿,所以必须拼命工作。”看到加奈子没有反应,采子赶紧解释说:“离婚是因为我的关系。其实最痛苦的是孩子,因为父母的任性,让她承受孤独,吃尽苦头,所以觉得非常对不起她。”
加奈子的心里很不平静,真想对年轻不懂事的采子说:“你错了,你女儿并没有因为一个人等你回家而感到孤独痛苦。你女儿真正孤单的日子还在后面。”
电车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坐都坐不稳,加奈子重新调整了坐姿,保持身体平衡,问起了当年母亲坚持不愿告诉自己的事情。
“虽然有些失礼,我想问一下你们为什么离婚?”
采子看着远方,眺望着对面的车窗,轻轻地叹着气说:“自从孩子出生后,我俩的关系就变得非常糟糕。他打孩子——他居然忍心对那么小的孩子又打又踹,而且是亲生女儿。” 采子好像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使劲闭上眼睛摇了摇头。“为了保护孩子,这是唯一的選择。”当她慢慢睁开眼睛时,她目光犀利、眨着眼问加奈子:“你说我做错了吗?”加奈子茫然地摇了摇头。自己一直把父母离婚的原因归咎于母亲变心,从未想到被亲生父亲虐待。实际上加奈子也曾把自己的猜测问过母亲,母亲并没有否定,而是把她自己当成恶人,没有破坏加奈子想象中的“慈父”形象,让加奈子坚信“她曾是个被父亲疼爱的孩子”。endprint
采子微微一笑说:“我一直坚信自己是正确的,但是最近仔细思考之后,觉得也许错了。”
“……什么意思?”加奈子迷惑不解地用余光打量了一下采子的上半身,她正扭着身子看后面的车窗。采子用食指按在窗玻璃上大声说:“齐藤,快看,大海!”车窗外泛着白色浪花的濑户内海一望无际。加奈子站了起来,抓着吊环一动不动地盯着大海。
“是神户的海吗?”
听了加奈子的话,采子仰起头,鼓起腮帮子,好像在思索什么。当电车接近车站速度慢下来的时候,她一下子站起来。“齐藤,有时间吗?虽然知道你要去医院探望母亲,但希望你能腾出一点时间,我有事情要跟你说。”采子说完后,双手合十做了个拜托的手势。加奈子特别为难。听妹妹说医院里的母亲不容乐观。但眼前这个想对自己吐露烦恼和心声的采子自来熟,好像就是自己的母亲——或许她是离开了母亲肉体的灵魂吧。与其站在毫无反应的母亲身边,不如跟着来传递母亲声音的采子去。于是,在电车进站之前,加奈子做出了决定。“好啊!这肯定是某种缘分啊!”加奈子拿起行李站了起来,采子默默地低下了头。
一出检票口就是海滨。春天的季节,再加上工作日的上午,银白的沙滩上并没有人影。加奈子被蔚蓝的大海迷住了。身边的采子麻利地脱掉了皮鞋。
“太爽了,索性把丝袜也脱了吧。”在确认左右没人后,加奈子把凉鞋和丝袜都脱了。采子回头开心地笑着说:“齐藤你可真利索啊!”光着脚踩在被春天的暖阳晒得暖暖的沙滩上,脚下发出沙沙的声音,让人感到安心、舒畅。
采子抱着双臂看着地平线。“这里真漂亮啊!”
“是吗?我休息的时候就会带女儿来。”
加奈子低着头,玩着沙子。自己完全忘光了,一点都不记得这么美丽的景色和宝贵的回忆。
“你女儿很高兴吧。”
“那肯定的,高兴得在沙滩上打滚,身上沾满沙子,”采子耸耸肩接着说,“现在后悔没有经常带她来。”
加奈子笑着抓起一把沙子,细细的沙子从指间流出。“她是一个非常活泼的孩子,虽然有些瘦弱,但是很健康,基本不怎么感冒。因为喜欢动物,说将来要去六甲牧场当山羊饲养员。”
“六甲?”
“让你见笑了!其他的县市不怎么有牧场,所以选了这么近的地方。”
加奈子微笑着,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的梦想为什么局限在六甲牧场了。其实就是为了陪在母亲身边。那时候,母亲就是自己的全部,非常非常喜欢她……可是为什么后来的生活轨迹发生了改变呢?为什么母亲再婚了呢?加奈子看了一眼采子。采子正咬着嘴唇盯着大海,不停地眨着眼睛,眼里溢出了泪水,好像是听到了加奈子内心的呼喊。可是,采子接下来的话却出人意料。
“……我不想死啊!不想丢下那个孩子撒手人寰啊!”采子揉着眼睛,面向大海大声呼喊,“我不能死啊——!”看到加奈子沉默不语,采子一屁股坐在沙滩上,破涕为笑地说:“我今天要去医院检查身体。单位体检时说有问题,社区医院复查时也说有问题,于是决定到综合医院详细检查。”采子揉着胃说:“这几周我特别担心,一天要吐好几次。一看到安然熟睡,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儿就会流泪。到了检查的日子就更紧张,总觉得这次进了医院就再也出不来了,所以想临阵脱逃,就在半路下了车……真的对不起啊!”采子向加奈子低头致歉。“让在电车上偶遇的你承受这么多,真的很对不起,我的做法欠考虑啊!总之就想找个人倾诉一下,但是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见单位的同事和自己的女儿呢?”
加奈子蹲下身子,轻轻地抚摸着采子的肩膀,比记忆中的还单薄的肩膀。加奈子还从没见过这样毫无戒备之心,孤单无助的母亲。从来不知道三十三岁的母亲是带着如此的不安和恐惧外出上班,回到家里强颜欢笑的。加奈子的手向下滑动,抚摸着采子的后背。采子僵硬的身体渐渐地松弛下来,慢慢地闭上眼睛说:“齐藤,你有点像我妈妈啊。”加奈子微微一笑,自己爱哭鼻子,抚摸后背是小时候母亲安慰她时常用的方法。被母亲的手一摸,加奈子就能停止哭泣,继续前进。这次轮到自己鼓励母亲了。
“肯定没事!”加奈子十分肯定地说,“虽然说不出道理,但是请你相信,详细检查肯定会有好结果出来,工藤你不会丢下女儿远去的,没事的,你放心好了。”
采子一直盯着加奈子的脸听她把话说完,然后微微地吐了一口气,调皮地笑了起来。
“让诺查丹玛斯(1503—1566年,法国籍犹太裔预言家。——译注)都吃惊的预言啊!谢谢你,我的心情平静啦!”为了表示感谢,采子打开包,在沙滩上铺好防潮垫,摆上化妆品。“齐藤,快过来,我要把你化得可爱些。你的妆化得太淡了。”采子仔细勾画了眼线后,打开香水瓶,给加奈子喷上了人工花香。是加奈子小时候熟悉的母亲的味道,因为母亲使用自己推销的化妆品。
“我给你化了最新流行的妆,现在不流行细长眉毛了,东京的模特不是都化这种妆吗?”
加奈子虽然对采子的话感到吃惊,但还是默默地仰起脸,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出自己和母亲两个人生活的六帖(帖是日本计算面积的单位,一帖约合1.62平方米,六帖就是9.72平方米的房间。——译注)的小公寓。加奈子总是因为自己有个漂漂亮亮的母亲而骄傲,稍微长大一些后就想要母亲的那个粉红色的大化妆包。母亲笑着说:“那可要成为美人哦。”
“工藤你想想未来的事情,一定会快乐的。”加奈子闭着眼睛说。
“未来吗?对呀……”采子边打着粉底边兴奋地说,“今天的检查如果没有异常的话,今年暑假就跟女儿去露营。牧场的旁边就有一个露营地。有时间还想带她去冲绳看海,听说那里很漂亮。如果还能活五年的话,就一起去听音乐会、看电影、购物,尽情享受。我喜欢鲍勃·迪伦,不知她喜欢不喜欢?会跟我商量恋爱的事情吗?……稍微有些不好意思吧。我桃花运不怎么好。啊,已经满二十岁了,可以跟我喝兩盅了。这一点应该像我,肯定能喝。”
加奈子轻轻地咬着嘴唇,采子所描绘的跟女儿的未来,自己没有一件帮母亲实现过。当年的露营计划因为下雨告吹,去冲绳的旅游每年都延期,最终化为泡影,进入青春期的加奈子没有跟母亲外出过,更别说商量恋爱的事情了。因为成人之前就离开了家,所以没有一起喝过酒。endprint
“接下来就是结婚典礼的事情,做父母的都希望收到子女的来信吧!哪怕是只言片语,也想看看女儿写的信。”采子本来兴高采烈地给加奈子拍粉,却突然把粉扑从加奈子的脸上拿开了。“齐藤……你在抽泣吗?哭了?啊,是把粉掉到你的眼睛里了吧?”
加奈子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对不起!”
对不起啊,母亲,您的梦想这么渺小,但我却一个都没帮您实现。
“你女儿结婚之后,你最大的梦想就是抱外孙子吧?”加奈子很干脆地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完全像在问别人的事情。
采子一边给加奈子画眉毛一边沉思着说:“是啊,不过也不是必需的,怎么都行啊。”听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加奈子动了一下头,采子赶紧提起眉笔说:“嗯,现在画眉毛,不要动!”
“真的?你不想抱外孙子?”
加奈子不停地动,采子叹着气说:“怎么说呢,归根到底父母是最疼爱孩子的,只要孩子幸福,平安无事就好,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能实现当然更好。”
加奈子一下子放松下来,采子才满意地继续画眉毛。
“那,要是你女儿……结婚之后很长时间都没要孩子,突然有一天她丈夫告诉她,他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有了孩子,要离婚,那怎么办?”加奈子有气无力地说。
“胡说什么呀?快不要说这些丧气的话啦!”
“对不起……我是说如果。”
“……嗯,如果是真的话,我肯定会说,回来吧!再跟妈妈一起生活吧。因为最痛苦最努力最无奈的还是自己的女儿吧。所以不要勉强了。累了就回来吧,没什么难为情的。”采子一边用唇彩仔细地涂着嘴唇一边说。打完腮红,采子说:“化完了!”加奈子强忍着眼泪睁开了眼睛,看见微笑的采子就在眼前。
采子说:“不过,我想给那个男人一个嘴巴子。”
听到这话,加奈子心中的隔阂被粉碎了,一直被压抑的悲伤显出了原形。
其实今天乘坐西行新干线的真正原因并不是想去探望关系疏远的母亲,而是想逃离东京,逃离一个人等待不归丈夫的生活,逃离内心关于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的纠结。与其每天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不如直面痛苦的现在。更重要的是,今天采子告诉自己一切都还有希望。
加奈子和采子从看得到海的车站又一次坐上了电车。这次采子平静地坐到了目的地。穿过综合医院的自动门后,采子说:“接下来我们分别行动吧!”就转身离去了。加奈子难舍难分地目送着采子,采子也停下脚步回头告别。加奈子站在离得很远的地方突然说:“对了,接着刚才的话问一下,将来你有什么打算?”
“嗯,我,肯定会再婚的。”
“哎?……为什么?”
“这是刚才在电车上考虑的结果。即使这次没什么事,今后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不就剩下女儿一人了吗?那太可怜了,我讨厌那样,所以我要尽快再给她建立一个热闹的家庭。”
加奈子没有马上作答,大脑中浮现出了七岁时看到的继父的笑脸。他是母亲为自己选择的父亲。母亲是为了宝贝女儿才再婚的。母亲重建新家庭完全是为了女儿的幸福。
“那再见吧。齐藤,我们要是能在哪里再会该多好啊!”说完,采子轻盈地走了,留下了一串浅口皮鞋踏地的声音。
加奈子一进病房就奔到病床前,床上的人好像是刚才还和她在一起的采子,只是脸上添加了二十七年的沧桑,布满了细纹。加奈子用手轻轻地抚摸着。
“妈妈,俺回来看你啦!”虽然自从去了东京一直没用关西方言,但今天很自然地从口中说了出来。听到那圆润的发音,加奈子发现自己的声音跟采子、跟妈妈都非常像。
“妈妈,醒醒啊,求求你了,睁开眼睛看看俺吧。”
突然加奈子觉得背后一热,回头一看,继父和妹妹就站在跟前。
“姐,你回来啦!”妹妹说。
“你妈肯定会很高兴的。”继父说。
加奈子分别对两个人的话做了回应,再一次把视线转到母亲身上,轻轻地握住母亲打着点滴的手。
“妈妈的手这么瘦小啊……”母亲的手掌很硬,有年轻的采子没有的茧子。这些茧子向人们诉说着母亲的奋斗史,以前的她一直提着很重的大提包拼命工作,努力生活。
“妈妈!”加奈子开始跟母亲倾诉,“不是还没有去露营吗?带我去冲绳看海吧!一起去看电影、购物吧。对了,去听音乐会……你喜欢的鲍勃·迪伦还没退役,还在努力继续他的演唱生涯,所以妈妈您快点起来啊,我们一起去听。我虽然滴酒不沾,但是喝乌龙茶也能酩酊大醉啊,所以我可以陪你喝两盅。一起去吧,咱们畅所欲言,把你想要说的话全部告诉我吧,妈妈。”
加奈子再现了采子在白色沙滩上所畅想的未来。
“媽妈,我长大了吧?虽然没有得到妈妈的陪伴,但是我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不过,没有妈妈的日子,还是挺孤单寂寞的,非常非常孤单寂寞。”
虽然布满皱纹的面孔没有任何反应,但是加奈子还是接着说:“人生是漫长的,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正确的,所以,错误的事情,如果用长远的眼光来看待的话,也许就是正确的。妈妈,您能给我一个挽回的机会吗?”
加奈子觉得母亲的手有了一点点反应。是母亲想要握一握自己的手吧。
“妈妈?!”
继父也探出身子惊呼道:“有反应啦!”
妹妹呼叫完护士突然回过头说:“这个味道……”妹妹注视着加奈子说:“姐姐,你跟妈妈用一个品牌的化妆品啊?妈妈肯定是闻到这个味道才醒的……”
继父揉着眼睛说:“那是她一直从事的工作啊!”
给加奈子化妆的是年轻时候的采子。虽然是一种偶然,却产生了奇迹,加奈子感谢之至。她坚信母亲一定想活下去。
“妈妈,赶快回来啊,您的希望在这里啊。”就像小时候每日盼着工作回家的母亲那样,加奈子一边等着妈妈醒来,一边思考母亲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她期待着奇迹的到来,并相信奇迹一定会发生。
(郑爱军:青岛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邮编:266520)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