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匹马学会跳舞

王伟

唐玄宗天宝三年（公元744年），皇帝将和义公主赐嫁大宛国王阿悉烂达干。为感谢大唐与其和亲，阿悉烂达干向唐玄宗进贡了两匹汗血宝马。这两匹骏马高大健美、毛发锃亮，日行千里、疾驰如风，曾为大宛国立下赫赫战功。唐玄宗得之大喜，分别取名为“玉花骢”和“照夜白”。

既然当上了御马，汗血宝马就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腾跃挪闪，求的反而是四平八稳。可是，良马也是烈马，在新主子面前当然脾气十足，不是那么容易就会伏贴顺从的。马奴为了驯服汗血宝马，搭建了周长数里的跑圈棚，宽不过仅容马匹只身通过，高不过马头上方一拳。开训时，上百个马奴沿着跑圈棚一字排开，手执马鞭在棚外鞭挞马匹。汗血宝马受不了如此管束，自然嘶鸣着一跃而起，马头一下子就撞到了棚顶的坚木。三个月下来，磕碰的次数多了，汗血宝马也就学乖了，不再动不动就尥蹶子，跑起来也越加平稳。

半年过后，汗血宝马被牵出跑圈棚，马背驮上了两桶清水狂奔十里，至终点时水几无损耗，方能合格堪用。但是，这样的汗血宝马还不能立即给皇帝驾骑，因为唐玄宗爱好樂律舞蹈，马奴还得训练马匹学会闻乐起舞。每次驯马时，都会有乐师在一旁奏乐，每到乐点变化时，马奴便拉起绊马索，或高或低，马匹遇高则需后退，遇低则需跨过，否则就会摔个四脚朝天。如此调教一年，桀骜不驯的烈马变得马性全无，只会在乐声中翩翩起舞。

马奴这才将驯服的汗血宝马呈给唐玄宗驾驭，唐玄宗笑逐颜开，给马匹赐食粟米，令马奴照此繁殖驯养汗血宝马。几十年后，皇宫里的汗血宝马已达三百余匹，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乐马阵。

唐德宗建中四年（公元783年），泾原镇士卒兵变，叛军攻陷了长安城，并拥立赋闲在家的太尉朱泚为帝，唐德宗仓皇逃往奉天（今陕西乾县），未及带走的乐马阵被叛军留为己用。没过多久，李晟率唐军收复失地，与叛军在泾河边对垒。两军会战之时，叛军将俘获的乐马阵充当前锋，以鼓号为进军号令。未料，汗血宝马非但不冲锋陷阵，反而随着鼓点踏起了舞步。朱泚恼羞成怒，令兵士当场砍杀了几匹汗血宝马，唐军见机进击突入敌阵，叛军瞬间溃不成军，退出了长安城。

曾经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令强敌心畏胆寒的汗血宝马，不学冲锋学跳舞，满足了唐玄宗的偏爱，虽然过上了锦衣华食的日子，却逐渐褪去了一身的锐气和本色，成了中看不中用的摆设，也为自己的悲剧命运埋下了伏笔。

由此可见，做人做事不怕技多压身，怕就怕只为迎合别人，反倒把自己的拿手好戏丢了，到头来落得一场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