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gxing
离开的那天正值圣诞,不远处教堂的十字架还亮着灯,日出时分,下青山大桥鲜有车辆通过,宁静被《茉莉花》的轻音乐打破,一抬头看到路的对面停着一辆满载木材的大货车,摇下车窗的司机探出了头,用还在放音乐的手机对准远处刚从海平面上冒出来的太阳。
几分钟的时间,他扬长而去,整座大桥上只剩下从北京来的一个摄影团, 10位摄影爱好者要完成回北京前最后一个点的拍摄——盐田渔排。相较于货车司机碰巧路过的瞬间捕捉,他们的拍摄更有仪式感,天亮之前就从酒店出发,带着相机和大长焦镜头,在桥的一侧支起三脚架,屏气凝神。
在此之前,我还跟随他们去到南湾的摄影点,若干彩色的圆形渔网实为一景,退潮的时候,鱼骨型的滩涂会露出来,为了容纳更多摄影人,小山坡还被修整成了七八层的大阶梯,时为淡季都站了上百人。这个摄影点要收20块的门票,提供的服务还包括一个经验丰富的泛舟者,可以按需求出现在你的画面里。类似的点还有数十个,拍摄对象包括赶小海的渔民、晾晒的紫菜和海带、福建民居、古老的榕树林等等。
摄影基地的诞生
当地的摄影领队小杨说,夏天旺季的时候,为了带学员拍清晨时分的光影,自己曾经连续十几天凌晨3点起,每天和这些风景打交道已近乎麻木,他向我求证:“你觉得霞浦好看吗?”
平心而论,与海湛蓝、碧绿的刻板印象不同,因为大面积滩涂的存在,肉眼所及,海水时常是灰色的。关于这一点,诗人蔡其矫也在诗中写:“近旁只有海涂和浊浪。”但不得不说霞浦的山海之间,也隐藏着一些独一无二,似乎是为镜头而生的景致,海边叠起的山峦又成了摄影师天然的取景地。
滩涂冲刷带来了强烈的纹理线条和光影色块,曲折迷离,成排的挂蛎像是一个个高低错落的音符,有光的时候鲜明通透,阴霾细雨又营造出水墨的影调。带着相机远到而来的人基本都不会空手而归,拍出摄影作品的概率远远高出其他地区。
霞浦成为热门摄影点除了自然的馈赠,也和当地摄影人的不断挖掘有关。郑德雄一直在推广家乡的风景,最早拍摄滩涂是在2003年,有着开影楼的经验以及与生俱来和在电影中习得的审美,他的照片在摄影比赛中屡获大奖而让霞浦开始受到外界的注意。
2004年到2007年,他在霞浦的岸线、岛屿、滩涂和渔村寻觅着最佳摄影点位和拍摄时间,慢慢摸索出一些好的取景点并挖掘出东冲半岛两侧十大最美滩涂集群和东西南北4条摄影路线。
郑德雄告诉我,2007年之后,霞浦出现了付费的摆拍和包车服务,也开始了有计划的推广。十年之后,摄影成了这里的一个重要符号,每年有40-50万人因此而来,霞浦也建起了颇具规模的摄影酒店。在他的摄影酒店里,深夜11点我依然看见有人坐在大堂点评照片,构图、角度、光线,郑德雄路过会停下来和好学的摄影爱好者们聊上两句,这个海边小城也更像是一个室外的摄影棚和练习场。
无人机的逆袭
2017年年初,一张霞浦瓦窑飘网的航拍图流传很广,拍摄者是郑德雄的儿子郑戈。开始霞浦拍摄之旅的第一站,郑戈也带我来到了这里。当天多云,虽然没有了那份曼妙的光影,但用Mavic拍完之后发在朋友圈,没有定位,依然有人留言,这是去年航拍大賽获奖作品的拍摄地吗?
下一站是养殖虾苗的小皓,没有充足的光线把沙滩映照出霓虹色彩,最大的看点是一排排竹竿,高角度俯瞰会构成大面积的线条。但在这片滩涂上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位并不容易,需要先经历一个有一些陡峭的山体,找到固定的岩石。郑戈说有无人机之后就可以不用扛着沉甸甸的设备冒险。
虽然霞浦成为今天的模样有着颇多偶然,但性质类似的摄影点在国内还有很多,它合理化的理由是摄影需要练习。无人机在这所摄影学校里的优势显而易见,带着无人机的郑戈时常会被很多摄影爱好者询问,可以想见的是,因为航拍,这个练习场会可持续地在摄影爱好者群体中发酵。
对于摄影这件事,每个人的理解不尽相同,于我而言,摄影最大的魅力在于把发现的东西记录下来。问过此行的风光爱好者,他说:“我们在用相机创造美,这还不够吗?”在离开霞浦的火车上刚好在读严明的书,他在《我爱这哭不出来的浪漫》中道出了自己摄影的方法论:“我凝望的是一个因果,人生是一个循环,用脚丈量过那么多地方,最后发现还是要路过自己。”
受到他那张《下班的米妮》的启发,我在想,十度以下的海水,那些完成表演的渔民又是什么样子?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