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孤岛生生不息

2018-01-24 18:02丝瓜
花火B 2017年12期
关键词:游艇服务生

丝瓜

作者有话说:这个有点清新有点忧伤又有点甜丝丝的故事,其实它的创作灵感充满了铜臭味——那就是我想拥有一艘超豪华游艇周游世界!理想丰满,然而现实骨感,我和游艇的距离就像文章开头男女主之间的距离一样。所幸这是一个happy ending,是不是意味着我和豪华游艇也能终成眷属?希望大家都能和所喜欢的迎来HE哦!

静谧的夜里传来少年不成调的西班牙小曲,少女腰间围着飘摆的舞裙,跳出笨拙的舞姿。那场面实在不怎么精致,但无妨一双人眉眼灿烂。

一、从前有个学霸叫肥宅

苏舟有个让女生们想入非非的名字,然而遗憾的是他身型微胖,在这个男生身材大于颜值的世界注定无法横行霸道。

他是语言学院的佼佼者,泛语种也好,小语种也罢,都会说上几门。也正是因为他好学心重,经常在宿舍里翻译外国经典影片和典籍,大门不出,于是得到了一个恰到好处的称呼——肥宅。

肥宅是个注定寂寞的角色,他以为自己大概一辈子就要这么宅下去了,直到有一天踩着人字拖去楼下取外卖时听到几个女生议论——

“苏舟?我的天,他也就成绩和名字拿得出手,你千万别打他主意!”

“他就是个肥宅,根本没见识,估计女朋友也只能从二次元找了。”

抄手汤酸麻的味道瞬间变得有些呛人,电脑屏幕光刺得他眼睛涩涩地疼。他瞪大眼盯着屏幕看了好久,最终移動鼠标买了一张飞欧洲的机票。

行程的第一站是意大利,苏舟背着旅行包,看着眼前满满的异国风情并不陌生。不管是文字描述也好,还是摄影也好罢,他都见多了。只是看着眼前热情的服务生,他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不善于跟人打交道。

就在服务生换了多国语言一遍遍耐心询问的时候,一只纤细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他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高挑,有着麦色皮肤的女生。

“你是中国人吧,不会说意大利语?”女生朝他挑起眼角笑了一声,然后操着流利的外语帮他询问了一些常见问题,再翻译成中文讲给他听。

服务生的话苏舟比她理解得更好,可见女生并不是长居这里的。她五官深邃,眼角上挑,长鬈发扎成马尾,苏舟猜测她可能来自西南某个少数民族。好歹也是他乡遇故知,苏舟腼腆地想邀请她同行,女生以工作为由笑着拒绝了。她的笑容其实有些轻佻,但苏舟却莫名觉得很好看,或者说,风情万种。

几天下来,苏舟对自己的欧洲行有些懊恼,著名的景点他都见过,加上不爱与陌生人交际,他只觉得一路孤寂无比。路上遇见了无数对或痴缠或争吵的情侣,说得文艺一些是,他看着香榭街头搀挽互扶的老夫妻,有点想遇一人得共白头的冲动。

一旦单身狗开启了寻求脱单的模式,那么一切火花都有可能变成热情的绽放。

二、谨信

旅行的最后一程是“星轮”游艇,这是一艘长约60米的大型三层豪华游艇。

上船之后苏舟就有些后悔了,他穿着一身休闲服,和其他衣着光鲜开放的乘客显得格格不入,连服务员都穿得比他有格调。

船尾在平整的海面上犁出一道道雪浪,头顶白色的海鸟匆匆掠过。苏舟仰在栏杆上,比起windows蓝屏来,这一切显得多么美好啊。当然,除了不远处那两个金发碧眼的服务生在对他指点着偷笑。

看到苏舟看过来,一个女服务生大胆上前,夸张的笑容里带着一丝引诱。她攀上苏舟的领口,指腹在他软绵绵的肚子上戳了几下。

这种感觉实在有些恶心,苏舟皱起眉头来刚要表达不满,没想到她居然将身子靠了过来。

苏舟没谈过恋爱,也从未如此接触过异性,是以他紧张得不行,哆哆嗦嗦想要推开她。服务生却不依不饶,非要问他讨小费。他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于是乖乖掏出钱包,安慰自己就当是破财免灾吧。

只是还没打开,钱包就被另一只手按了回去。苏舟抬头,竟然是那个在酒店里帮他忙的中国姑娘。

女生皱着眉头对那个服务生说了一通外语,苏舟听起来大概是警告她不要再对自己这种看起来很青涩又有钱的冤大头下手。

要是听不懂也就算了,苏舟撇撇嘴,对冤大头的称呼不太满意。

总之,苏舟对女生还是很感激的。他支支吾吾问她还记不记得他们之前见过,女生笑得意味深长,似乎见惯了这种搭讪的伎俩。

苏舟更紧张了,一张脸憋得通红:“真的,我们真的见过,就在意大利……”

女生眉眼一弯,轻笑出声,用手背轻轻地弹弹苏舟的肚子:“好啦我记得,逗你的。我在这条船上工作,我叫谨信。”

谨信。

苏舟将这个有些古老韵味的名字默念了几遍,看着跟随她的步伐晃来晃去的马尾,觉得肚子上的触感一点都不令人讨厌,他甚至有点喜欢。

海上的夜晚静谧,天上的星星晶亮如洗,那么璀璨,让人一不小心就会眩晕过去。偶尔有风扫过细浪,留下一串细碎又绵密的声响。

蕴凉的海风吹在身上很舒服,苏舟有些昏昏欲睡了。

他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二层在开泳池趴,乱七八糟的多国语言听起来热闹又疯狂。有人发现一脸拘谨的苏舟,打了个尖锐的呼哨。

啤酒肚男人指着他哈哈大笑,紧接着两个年轻人冲过来,抬着他把他扔进了泳池。

混着消毒液味道的池水涌进口鼻,苏舟惊恐地挣扎:“不不不,我不会游泳!”

岸上围满了嬉笑的人群,水池里的人也掩唇笑着看热闹。

有人喊:“喂,胖子,你的脂肪浮不起来吗?”

又是一阵哄笑。苏舟渐渐绝望了,这些人什么时候才会意识到他的挣扎不是在取悦他们,他是真的要溺水了!

恰在此时,一道温柔的力量适时地阻止了他的下沉,苏舟看到缀着水珠的麦色脖颈和线条盈润的下巴,还有那双噙着薄薄怒意的眼睛。谨信在水里托着他,嘴角扬起适度的微笑:“玩乐有度,还请各位客人不要给自己添麻烦。”

三、单身狗不要轻易旅游

谨信把他拽到阴影里,被水浸透的白衬衫紧紧贴着肌肤,那头漂亮的鬈发在微光下闪闪发亮。endprint

谨信甩了他一个巴掌,眼神有点担忧:“保持意识!”

苏舟委屈地揉揉脸颊,他很清醒,但只能吃瘪,也无话可说,总不能说“我是看你看呆了”吧!

谨信拿着宽大的毛巾搓他的头发:“小弟弟,你这种呆头呆脑的家伙就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远点知道吗?我这种善良姐姐可不是随处可见的。”

那双温暖的手隔着毛巾与他相触,力道有点大,苏舟却甘之如饴。她之前一定在装盛葡萄酒吧,醇厚的酒气混着她发间的清香一点点绕在鼻尖,竟让他有些醉了。胸腔里被他保护了二十一年的心跳也在一点点加速,完全不听使唤。

良久,苏舟指着她工作牌上的一串编码:“你比我还小一岁,不要占我便宜。”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船舷上吹了很久的风,像两个知见恨晚的知己一样聊了很多话题。谨信告诉他,自己在美国读书,休学一年在游艇上做兼职。她还说自己不喜欢拘束,她的梦想是周游世界,和心爱的人一起。

很快,催促客人休息的广播响起。谨信站起来铺展衣角,笑着说:“胖子,祝你早日找到一个可以保护你的姑娘。”

苏舟皱眉,胖子什么的,还不如叫冤大头呢。他朝着她的背影追了几步:“我不叫胖子,我叫苏舟,苏舟!”

谨信挥挥手臂,走进暗影里,上扬的嘴角渐渐有了暖热的温度。

穿着湿衣服还吹冷风,苏舟光荣地感冒了。他吸著鼻涕接过谨信送来的早餐,居然还很感激这个罪魁祸首,完全不在乎就是她拉着自己吹的冷风。他只记得她温柔地给自己擦了头发,那双手就像春天最柔软的风。

上岸之后,谨信塞给他一袋感冒药,算是送别礼物。苏舟忽然就有点不舍,他想要谨信的联系方式,却被她委婉地拒绝。他不死心,跟上去小心翼翼地追问:“谨信,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谨信敲敲自己的太阳穴,显得有些苦恼,“大概是因为星轮上黑眼睛黄皮肤的游客只有你一个吧。”

苏舟之前设想的对谨信的告别语是“我喜欢你”,然而谨信最后对他说的却是:“好好锻炼身体。”

他一路怀念着谨信的眉眼,看云层一点点变薄,被拒绝的不安和丧气跟随他飞越了整个亚欧大陆,久久没有平息。

这段缘分其实在漫长的时光中不过匆匆一瞥,惊艳却也短暂。有的人会视为一次美好的经历,有的人则会视为经年的遗憾。如果这短短二十一年也叫人生的话,那么苏舟此生最大的心动,无疑就是谨信了。

室友惊异于他独自旅行的勇敢,纷纷问他感觉怎么样。苏舟爬上床抱住枕头,恹恹地说:“单身狗不要轻易旅游,因为会遇到一个让你夙夜难安的姑娘。”

四、爱上她时是最初

苏舟失恋了,这个认知让与他相熟的人大跌眼镜,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人们发现那个死肥宅居然开始锻炼,跑操场、健身房、游泳馆,随处可见苏舟挥汗如雨的身影。

有人问他最近抽的什么风,他说他不想再带着菜色的脸与心爱的人告别。

他开始参加社团,逼着自己参加各种班聚、团聚,甚至还报了交谊舞培训班。因为他不想再见到谨信时连心里话都说不出来,更不想别人因为他的笨拙牵连到她也受嘲笑。

谨信就像一根扎在他心里柔软的刺,来自于最娇美的花朵,同时也赐予他最难熬的想念。

“谨信,即使我们再也不见也没有关系,我会一直记着你,我是因你而改变的。”

每个胖子都是一支潜力股,不管这句话是谁说的,它都是一句箴言。人们发现瘦下来的苏舟居然真的开始让女生想入非非,而且他变得风趣幽默,在各种场合都能和人谈笑风生,就连那句嘲笑他的话“估计女朋友也只能从二次元找”都变成了“连二次元的女生都想做他女朋友”。

第二年暑假,苏舟提前买好星轮游艇的船票,却没有找到谨信。她是在学校上课吗,还是在别处兼职呢?

他想着想着,心里却越发寂寥,后悔当初没有问她就读哪所学校。

大概是那个讨要小费的女服务生对苏舟的刺激太大,以至于到现在还认得出她来。女服务生惊异于他精健的身材,忍不住想要扑过来,又在听他提起谨信后笑得不屑:“老板安排她去另一艘游艇了,今天下午就要出发了。”

一伙富二代包下一艘中艇出海,想要同去的名额有限,且需要付双倍船价,苏舟掏腰包时简直肉疼无比。

谨信正在老远的地方靠着栏杆和谁聊天,手里端着一杯红酒,眼角眉梢风情万种,笑得一世无双。

苏舟明明准备了一肚子话,舌头现在却开始打结了。原来为一个人做再多的练习,人前变得再完美,一旦见到了她,一切都是徒劳的。笨拙如初,羞涩如初,因为爱上她时,是最初。

再走近一些,苏舟便听得到她在说什么了。她身边是个棕发男人,苏舟听见她用法语说:“我在美国读书,现在休学一年在游艇上做兼职。”

闻言,苏舟瞬间怔住。他大概是很心痛的,因为一个服务生连叫了他三声都没听到。他看到那个男人在她的衬衣口袋里塞了不菲的小费,换来她一阵娇笑。

原来这是她惯用的把戏,是他傻,就那么信了,还想过要去美国找她!只是为什么他还是那么冲动呢,冲动到飞奔过去扯开了男人几欲攀上她腰肢的手。

谨信看到苏舟时,眸子里有一闪即逝的光彩。她推着两人的胸膛隔开,笑着安慰棕发男人:“这是我弟弟,你不要生气,我们之后再聊啊。”

男人骂骂咧咧地离开,于是苏舟将怒意掉转了方向。他紧紧捏住谨信的手腕,用力道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谨信对苏舟的蜕变感到惊异,那个呆萌的胖子居然变得这么勇敢,居然还来找她。只是她却表现得满不在乎:“是,我承认自己骗了你,我没有在美国读过书,我就是个在船上打工的。可你不要觉得读书比我多就可以强行干涉我的生活。”

苏舟怒意不减:“我听得懂法语,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想占我便宜?!”

谨信别开视线:“他是客人,我是员工,我只是和他打个招呼而已。”endprint

苏舟在触及她眼睛的一瞬间就彻底软了下来,金灿灿的夕阳经过海水反射到她的脸上流转着,并不太看得清她的容貌。苏舟看得失了神,语气里带着些央求:“你不要去找他好不好?你要聊天我可以陪你。”

谨信不置可否,只是浅浅一笑,然后在他期许的目光里,轻踮着步子消失在拐角:“好啊。”

五、这个在中国好像叫酸梅汁

游艇不知行到了哪里,發动机的声音小了很多,整个船几乎是漂在海面上。

长更入夜,显得尤为静谧。

海上的夜晚是令人惊叹的,一切热烈的光彩已然褪却,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开始对观赏者毫无保留。可能因为这里是深海,夜空更加湛亮如洗,不远处的海水泛着蓝光,形成一条光带,随着浪潮断断续续涌向这里。谨信解释说,这是荧光海泛。

谨信依旧穿着短裤和白衬衣,整个人被手里那杯暗红色的液体衬得更加迷人。背光处看不到她的脸,苏舟暗戳戳地想,若是她醉了就趁机偷亲她一下。

他看过无数部小说和电影,世界上有那么多关于海景、海船和海上女郎的桥段,却没有一处比得上此刻,比得上眼前。此情此景,即使多年后回想起来,苏舟仍觉得惊叹不已。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谨信的声音忽地变轻,嗓音也沙哑下来。她遥遥指着那条光带:“这光,都是浮游植物发出来的。所以啊,所以再卑微的存在也有价值,对不对?”

苏舟不知道她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她自己,只是突然觉得她身上那层捉摸不透的神秘色彩开始被剥离,此刻的她就像毛茸茸的雏鸟一般惹人怜惜。

他温柔地看着她说:“我对你从没有觉得高人一等。”

谨信苦笑:“我知道,是我把自己看得太低了。”她用指腹摩挲着冷冽的高脚杯,“所以忍不住用一切光鲜的东西来遮掩。”

她说,这世上有那么多温暖,可叹她是个飘零之人。

谨信迷离着眼睛靠在栏杆上,姿态慵懒无比,和前面甲板上欢闹的人群隔离开两个世界。

“这里,”她忽然伸手敲敲苏舟的肚子,硬邦邦的,“不软,一点都不好敲了。”然后她仿佛脱力一般一头朝那里栽下去——很结实。

苏舟整个人都僵住了,显然没料到她会主动投怀送抱。他坚实的臂膀紧紧捞住她,也捞住了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把谨信送回休息室之后,苏舟好奇心作祟,灌了一口她刚刚喝过的红酒。味道很奇特,估计是外国酒。只是——

这是什么酒?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个在中国好像叫酸梅汁!

苏舟不知道,谨信会跟每个新来的服务生叮嘱:“女孩不可以随便喝醉,不然会被人占便宜的。”然后她眉梢一扬,眨眨眼睛,“除非你想。”

六、我有一艘船叫黑珍珠,船长叫杰克

第二日,海上起了风,人走在甲板上便能听到“呼呼”的风声。

苏舟猛地被风一吹,缩缩脖子,眯着眼看见靠着栏杆在喝饮料的谨信。她右腿微屈,脚尖点地,细长的眼睛遥遥望着远方。她的长发未束,被海风高高吹起,就像童话中精灵长长的耳朵。

船上的工作很繁杂,船员鲜少有充足的休息时间。苏舟曾经问谨信闲下来时为何不好好休息,总喜欢像这样倚着栏杆看海。她只说是休息室太狭窄了,可苏舟觉得,是因为海面太宽阔了。

他顶着风走到谨信旁边,沉默半晌,忍不住问道:“我同你讲了我的二十二年,可是谨信,你究竟是怎样的人?”

谨信眯眯眼,缓缓开口道:“我啊,原本是海盗来着,从小横行海上抢夺金银珠宝,随意伤人性命。你怕不怕?”

她的话让苏舟的脸越发僵硬了。

“呵呵,你信了吗?真是个蠢萌的家伙。”她一开始在喉间忍着笑,很快便清爽地大笑出声。

苏舟挠挠头,看着她明媚的脸,也跟着傻笑起来。

“我的人生和这世上所有的故事都不一样,”谨信轻轻揉着头发,“因为太平淡了。”

“啊?你说什么?”大概是风太大了没能听清,苏舟把手举到耳边回问。

配合着他夸张的举动,谨信也大声喊道:“我有一艘船叫黑珍珠,船长叫杰克!”

也许是眼花,苏舟总觉得某个瞬间在她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悲伤。他时不时地扭头看一眼谨信,看到她似乎就要哼起歌来的侧脸,又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之后谨信便被一个领班模样的女人叫去工作,苏舟一个人杵在甲板上吹冷风。海面宽阔,却寂寥无比,他实在想象不到谨信每日都这么看着会是什么心情。

约莫到了中午,谨信拿了两块面包上到二层的甲板,和苏舟坐在一处。两人并排躺在甲板上,地板很凉,但视野却完全变了。眼中只剩下高空,没有云,也没有海鸟。

苏舟侧过脑袋看她,问道:“海上这么空,你日复一日地看,不会觉得无聊吗?”

“海面寂寥,可是宽阔无比。”她用了同样的词语,却是跟他不一样的思路,“海面上是天空,总觉得在这里,我的渺小才不是卑微的。”

苏舟的声音有些颤抖,掺杂着隐隐期待:“讲给我听吧,谨信。我想了解你。”

谨信哑然,良久之后她说:“你的膝盖借我躺一躺。”

苏舟直起身体,谨信便把头枕到了他的膝上,卷曲如海藻般的长发在他的膝头细细地散开。

谨信是个平淡的人,平淡的家境让她只能就读于乡村学校,远离窗明几净与现代文明;平淡的才能让她在同样努力的人之间无法出类拔萃,辜负家人的期待,不得不独自出门打拼;就连唯一一次恋爱,她被温柔细心的游艇老板吸引,却没想到只是他万花丛中的一朵,最终变成平淡的前女友。

直到有一天她倚着栏杆仔细看无际的海,躺在甲板上又看到无边的天,才忽然觉得人本来渺小,那股附刻在骨子里的卑微也慢慢被剥离干净。她也尝试过其他工作,但在人群中总要依靠什么东西才能让她掩饰情绪。比如,一瓶指甲油,一个风情万种却隔人千里的笑容。

七、苏舟就坐在一旁看她,看她眼睛里明明灭灭的光,和那带了浅笑的模样endprint

黄昏时候,海水被染成流动的橘色,就像一匹巨大的绸缎。海面上开始热闹起来,一群飞鱼从游艇旁边跃过,甚至可以听到它们尾鳍拍打水面的声音。

紧接着,一阵阵似啼哭似歌鸣的声音四下响起,谨信问他:“你能听到鲸鱼的歌声吗?”

苏舟下意识地想纠正她鲸不是鱼,却只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座头鲸的叫声又被称为“海妖之歌”,想到“海妖”兩个字,苏舟就突然记起了谨信站在围栏边吹海风时长发飞舞的样子——

生于沧海边,落于眉目间。

四方寂静时,游艇驶入比斯开湾,人们嬉闹着上了岸,住进一座西班牙小酒馆里。

这样的环境灯光暗淡,人们或站或坐,手里都晃着一杯酒,视线汇聚在中央跳弗拉明戈的红裙姑娘身上。谨信坐在高脚凳上,眼神细致。

当年因为文化成绩不好,她中学时被换到舞蹈班,就对这种舞蹈产生了强烈的兴趣。然而就像之前说的,她天赋平淡,再加上家里经济基础不够,终究没能跳出什么名堂来。

苏舟就坐在一旁看她,看她眼睛里明明灭灭的光,和那带了浅笑的模样。

酒和香将小馆里的气氛烘托得热烈起来,几个游客拉过舞娘喝酒,之前见过的那个法国男人坐到谨信旁边,带着一身酒气。她似笑非笑,盘算着这次要怎么和他周旋,没想到苏舟突然冲过来,莽撞地抢过酒杯一口饮尽。

他牵着她,对着男人说出流利的法语:“你不要再缠着她了。”

夜里十二点,苏舟听到馆里的侍女说有个客人还没回来,他敲了敲隔壁的房门,却透过窗户看见谨信正独自在院子里跳舞。

在海上漂泊了这么久,其实谨信已经将那些舞步忘得七七八八,动作也僵硬得很。她擦了一把汗,抬头便见苏舟拎着桌布朝她走来。

静谧的夜里传来少年不成调的西班牙小曲,少女腰间围着飘摆的舞裙,跳出笨拙的舞姿。那场面实在不怎么精致,但无妨一双人眉眼灿烂。

不知到了何时,谨信喘着粗气坐到苏舟旁边,脸上的汗水如初露般晶莹。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谨信一怔,能感觉到那双骨骼纤细的大手有点冷。

苏舟低沉的嗓音浮上夜色,眼神飘忽:“这么晚了,大概明天又要昏昏欲睡了。可是,感觉就这样放开你好浪费啊。”

谨信的碎发由于大幅度的舞蹈动作而散落下来,遮住了细长的眸,可苏舟却有一种她的眼中正流露出温柔笑意的感觉。他大着胆子用力握住她的手,下定决心般郑重地说道:“谨信,我觉得你……”

谨信打断他,将食指贴在他呈柔和半圆状的唇瓣上,微笑着阻止了他的告白。

八、如果最初陪伴在谨信身边的人是他,那可真是完满了

隔天吃早餐时,苏舟神色困倦地下楼。其实他有点怕见到谨信,甚至可以说是惶恐。谨信可以用那么温柔的表情拒绝他,而他却窘迫到只想躲起来。

没有看到谨信在桌边,他才松了口气坐下来吃饭。可直到游艇即将开动,他也没见到谨信的影子。

难道她是睡过头了?

苏舟刚要下船查看,却被法国男人一把拦住。他笑得不怀好意:“你找谁呢?”

苏舟一惊,随即凶狠地瞪他。

“若是你昨天护着的那个,真遗憾,她不在船上了。”他笑着补充道,“大概也不在酒馆里。”

苏舟拽住他的领子:“她在哪儿!”

男人也不恼,只是无所谓地摊摊手:“谁知道呢,一个丢了工作的女人。”

海鸟在上空盘旋叫着,苏舟怔然,直到游艇开进大海才恍惚反应过来——谨信为自己丢了工作。

昨夜,法国男人被苏舟当众驳了面子,气恼得要找他算账。苏舟不知道这些富人对付起人来有多少种手段,可是谨信知道。男人想嘲笑她自不量力,却又转言:“你知道我的报复若落在你的头上会是什么样吗?”

谨信是个四处漂泊的人:“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最大的打击无非就是丢了工作。先生请早些休息吧,我立刻就去向老板辞职。”

苏舟顿时有一种飞出大海的冲动,他知道大海辽阔,却也是第一次惊觉自己的渺小。就像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去找谨信,却只能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无能为力一样。

谨信消失得无声无息,她身边没有亲友,也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苏舟在脑海里细细地思索她的每一段话,期望找出点什么线索来。他上岸之后立刻去找游艇老板,却被告知没有她的联系方式。老板继续同身边的女郎说笑,仿佛突然消失一个人根本就无足轻重一样。

苏舟咬牙,和这样的男人恋爱,他真替谨信感到不值。

这样想着想着,他的心里又无端生出些怅惘来。如果最初陪伴在谨信身边的人是他,那可真是完满了。

他找了欧洲的许多地方,然后一路打听到谨信的家,徒步行至大凉山深处。坐在门槛上编筐的老妇告诉他,谨信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寄钱,但每次的地址都不一样。上一封信里说,她可能半年多都不会再寄钱,但是不用担心,她会过得很好。

家里鲜少来客人,老妇拉着苏舟坐在老树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她讲谨信小时候调皮,可是身体不好,没人跟她玩;讲她在班上不够聪明,总是看着成绩单掉眼泪;讲她因为高考失利,听了家里人说她没出息的气话而仓皇离家。

老妇说,虽然谨信性子淡薄,但是很会为身边人着想。

她还说,谨信太敏感,总觉得没人会真心喜欢她。

九、你若喜欢漂泊,我陪你;你若想要回家,我给你

半年之后,苏舟觉得可能真的再也找不着她了,她那样的女子如果想要被找到,除非自己肯出来。原来他们之间短短的相处只够在自己心里砸下一个坑,他不该奢望能给谨信留下半点风吹草动。

可是他终究还是心有不甘,总想亲自问问她,到底有没有看出他的好,有没有将他和别人看成不同。

这大抵就是旁人所说的心动了吧。

苏舟到达西班牙小酒馆时正是天最冷的时候,他还认得出当时谨信跳舞的地方。现在那里立着一块木牌,上面爬着蔓草的枯藤,看起来有些萧瑟。endprint

然而酒馆里却是另外一番风景,人们围着几个平方米的空间喝酒,穿着外套还显得有些热。

苏舟接过侍者递过来的酒杯,贴到嘴边慢慢抿着。當初他为谨信挡酒时喝得猛,根本没尝出什么味道来,只觉得喉咙到胃里一路如火烧。如今故地重游,酒再好喝,却怎么品怎么不是滋味。

旁人告诉他,舞要等到喝得微醺之后才好看。

说话间,一众酒客渐渐安静下来。紧接着,吉卜赛男人的歌声就响了起来,唱腔中带在一点嘶哑和悠远的沧桑感。舞者身穿红艳的长裙踏步走出,长发散发出檀木的光泽,而脸上凝重的表情让人心生敬畏。

火热的弗拉明戈顿时赢得掌声无数,苏舟却怔住了。那跳舞的姑娘正是他苦苦寻觅的谨信。

她的舞姿不再像半年前那样生涩僵硬,每一个动作都热情奔放,像喷薄的火山,像盛放的玫瑰,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明朗起来。

谨信看见酒客之中的苏舟时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然后就冲着他翩然一笑:“你来啦,真好。”

半年前的那天晚上,谨信辞职之后有些烦闷,看到院子里暧昧的灯光就想自我消遣一番,却没想到苏舟居然给了她一场终生难忘的演出。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够努力,所以才一直得不到最想要的结果。于是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将这舞蹈跳出不平淡来给他看,只因他值得。她找了当地最好的舞蹈学校报名,以这次失业为契机,踏踏实实做了一件让自己神采奕奕的事。

只是她没有想到,苏舟居然这么快就找来了这里。

苏舟从喧闹的人群中走出来,一步一步迈向她。

“谨信,我去了大凉山,坐过了所有游艇,跨越了大半个欧洲。你觉得,我够不够真心喜欢你?”

谨信心里莫名一暖,就像吧台上折射出的暧昧的灯光一样。她虽然浅淡地笑着,眼眶却红了一圈。

那晚,所有的酒香都变得甜美,所有的欢呼都变成祝福。人们将他和谨信围在一起,用各自千奇百怪的舞姿表达着喜悦与庆祝。

“谨信,我觉得你很孤独,所以想要照顾你。你若喜欢漂泊,我陪你;你若想要回家,我给你。”

苏舟轻轻将谨信拥入怀中,看灯光在她的头顶映出一个明媚的花环。他抚摸着怀里心爱的姑娘,如同触碰全世界最温柔的光芒。

遇谨信,共白头。

他作为肥宅的恋爱终于完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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