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吐槽现象的文本意义生产与解读
——基于经典网络热点事件的吐槽文本分析

2018-01-24 15:37陈梅婷
未来传播 2018年1期
关键词:现象建构意义

陈梅婷

吐槽已经成为一种不可忽视的青少年亚文化。早在2014年,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重点项目《现代汉语规范词典》完成新一轮修订并推出第3版,以“全民用语+有品位”作为收录标准,就将“吐槽”等高频热词收入其中。显然,“吐槽”这一新词已被广大群众接受并得到广泛稳定地使用。“吐槽”虽然是一个新词,但它所代表的行为并非“前无来者”,而是在互联网时代犹如雨后春笋一般蔓延开来。事实上,网络吐槽现象已经深刻地影响了人们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且以吐槽为特征的大众文化如吐槽网络视频、弹幕电影、吐槽新闻节目等已经流行开来。那么网络吐槽行为中吸引大众的本质因素为何?网络吐槽行为在社会公共话语场域中发挥着怎样的功能?应该如何挖掘吐槽现象的正面价值并反馈社会实践?这些都是值得探究的问题。

在现有的吐槽现象研究中,主要聚焦于两个方面:其一是对“吐槽”一词的来源追溯和特征分析,对其语义特征、语法功能和吐槽话语特征进行研究;其二是解析吐槽现象盛行的深层原因,主要在于心理的满足与争夺公共话语权两个方面。这些研究着重从青少年亚文化、新旧媒介融合、后现代文化以及社会心理的视角进行阐释,从中可以总结出网络吐槽现象的两大功能,即娱乐消遣功能和微观政治功能,但现有的研究并没有揭示网络吐槽现象的深层逻辑。吐槽作为一个言语行为,对其深层逻辑的探索更应该回归到文本本身。因此本文将以网络热点事件的吐槽文本为研究对象,通过分析文本的特征来揭示网络吐槽现象的本质,并观照网络吐槽现象的现实投射。

一、吐槽的内涵和发展

何为吐槽?在新编的《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中,吐槽被定义为“对认为违背常理的话语、事情等予以快速、犀利的批评”。事实上,这是一个来自日本的流行词语,在日本的《国语字典》中有五种解释,但与当下网络流行的吐槽内涵相关的一种解释是来自日本的“漫才”,这是和中国的相声相似的一个角色名称,与“装傻人”相对的“吐槽人”,推动着话题的进展。目前这个词汇使用频率最高的是在日本的ACG领域,因此“吐槽”又吸收了“漫才”的幽默成分。吐槽随后被台湾翻译过来,意思是挑毛病、拆台等。这个词语在中国大陆语境中得到延伸,即“挑毛病”、“拆台”的对象不再局限于“漫才”,而是包括了任何事物。因此中国大陆语境中的“吐槽”,即指对任何事物提出自己认为不合理、不可思议的地方的现象,这与《现代汉语规范词典》中的界定是一致的。

网络吐槽行为在青少年群体内的风靡是尤为突出的,可以说是青少年亚文化的一种典型形态。青少年亚文化主要是指在青少年群体中形成的不同于主流文化的价值观念和生活方式,与主流文化相比较往往处于边缘地位。彭兰指出,新技术条件下,网络受众在网络信息消费方面已经形成一定的稳定模式,如从被动接受向主动索取、选择与组合信息发展,从独立性消费向社会性消费发展等。[1]这种主动性、互动性、社会性交融的网络信息消费模式将青少年网民置于社会化环境的大熔炉中,互联网低龄化时代青少年的互联网基因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他们对网络信息的消费模式从被动接受自然舒畅地过渡到主动表达,再升级为主动组合生产。当“万事俱备”,吐槽只不过恰好“表征出青少年亚文化的仪式抵抗、自我认同感的价值诉求、后现代主义的颠覆之徒”[2]。

在青少年群体的疯狂追捧下,“吐槽”一词的形式和内涵都被泛化。首先,在形式上,不仅仅局限在文字吐槽上,而是囊括了图片吐槽、音频吐槽、视频吐槽等多种文本形式。其次,在内涵上,除了体现“荒谬——揭露”对立关系并提出批评外,还包括不体现“荒谬——揭露”对立关系和不表达批评态度的情况。因此可以据此将青少年网络吐槽的内涵概括为以下三个层次:(1)体现“荒谬——揭露”的对立关系,表示拆台、挑毛病、调侃、恶搞,具有明显的玩笑意味。(2)体现“荒谬——揭露”的对立关系,表示批评、抱怨、指责、反讽,具有强烈的情绪倾向,常常表示出不满的情绪。(3)不体现“荒谬——揭露”的对立关系,表示发表看法、诉说经历,具有倾诉的意味。但这种含义的吐槽往往只是借用“吐槽”一词的能指而与其所指的意义无关,因此第三层次的“吐槽”内涵暂不纳入本次研究。在对吐槽的内涵进行这样的分类时,需要注意这仅仅是一种分析策略,吐槽的内涵体现在它具体的实践、语境与生产的时刻,对于个人的那些时刻而言,吐槽的内涵可能同时包括以上分类中的一种或几种,其丰富性是超出描述与分析的。

根据吐槽的内涵,事实上网络吐槽现象覆盖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但未公开的私下的个人吐槽行为显然无法对大范围的“他者”产生影响,只有当吐槽文本在社会中得以流通,其意义才得以形成。吐槽现象明显地表现在网络所构建的社会公共话语场域中,特别是在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兴起之后,青少年利用吐槽的表达方式参与社会公共事件成为一股潮流,因此本文所研究的吐槽现象特指在网络社会公共话语场域中的青少年网络吐槽现象。显然,公开的网络吐槽现象很大程度上指向网络热点事件,有学者将关涉网络舆情事件的吐槽对象分为“突发公共事件、重大媒介事件、关系民生的热点问题、社会道德争议事件、政府官员不作为现象、企业组织不良表现、恶俗的电视或节目等”[3]。

二、吐槽现象中的文本意义生产与解读

(一)生产者式的网络吐槽文本

网络吐槽文本的语言往往通俗易懂,多借鉴网络流行语,倾向于口语化和情绪化的表达,善于运用各种修辞手法和故事艺术,偏爱戏仿和恶搞经典或流行文本,随意拼贴图片和文字。而在这些流于表面的语言特征背后,网络吐槽文本何以得到青少年的广泛认可与传播,费斯克用“生产者式文本”解答了这个问题。他认为大众文本是典型的“生产者式文本”,简言之,这是一种介于罗兰·巴特所谓的“读者式文本”与“作者式文本”之间的文本。前者的读者是被动的消极的,他只需接受而不需创造文本的意义,因此文本是封闭的,对读者的要求较低。而后者的读者是主动的积极的,他需要参与文本意义的创造过程,这样的文本是可以不断被建构的,因此文本是开放的,对读者的要求较高。“生产者式文本”则既像“读者式文本”一样通俗易懂,可以被轻松阅读,同时保留了“作者式文本”的开放性,允许但不强制读者去创造意义,留下了很多的解读空间,保证了读者参与对话的可能性。

网络吐槽文本是典型的“生产者式文本”,其语言的通俗易懂、口语化情绪化的倾向等特征保证其可以轻松被阅读,同时又是吐槽者运用修辞戏仿、恶搞等手法对原文本进行改造的结果,生成了新的文本并重新创造了意义。自由创作与改造文本对青少年来说满足了他们求新、猎奇的消费心理,不受规则约束、不断表达自我、不断获得认同或再次被颠覆,这是一场情感宣泄的集体狂欢。而参与这场集体狂欢对青少年而言,也是避免被群体孤立的重要途径。

网络吐槽现象中有两类主体:吐槽者和读者,吐槽者可以是其他吐槽文本的读者,而读者又可以在阅读其他吐槽文本的基础上成为新的吐槽者。费斯克指出语言误用、过度、浅白、贫乏等正是传统批评拒斥大众文本的若干理由,而网络吐槽文本也无法逃脱这样的批评,但其所对应的广泛的认可与传播使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些所谓“粗俗”的网络吐槽文本中的积极层面。通过分析网络吐槽文本的特征,从中挖掘费斯克所谓的“生产的快感”的实现路径,从而揭示在互联网时代吐槽现象的积极意义,并探索其在新闻、娱乐、营销等方面的应用。

(二)一个网络吐槽文本的定性描述探索

2015年国庆期间,青岛38元天价虾在微博上爆出后引发了公众对青岛宰客现象的强烈关注,热度甚至超过了同时期的诺贝尔奖和TPP。青岛、诺贝尔奖和TPP三者微博热议当月均值分别为65395、29927、12823。同时速途研究院2015年10月10日发布的国庆旅游最差城市排行榜显示,青岛以36.3%的超高得票率荣登坑爹城市之首。青岛天价大虾事件被广泛议论且影响深远,因此选择青岛天价大虾事件的经典吐槽片段作为分析对象,试图通过对这一典型性的网络吐槽文本及其他网络热点事件吐槽文本的语言的误用、语言的颠覆性、文本的建构性、文本的互文性这四个方面的分析,归纳出吐槽文本吸引大众的本质因素和深层逻辑。

1.语言的误用

费斯克以语言的误用——双关语在大众文本中的呈现为例证,指出语言误用的两重快感:“其一,玩弄不同语言用法就像是玩弄阶级与社会差异的一个缩影。而且它反转了正常的强弱关系;其二,双关语召唤‘生产者式’的阅读,人们在找寻并解决双关语的语义的过程中获得快感,并且,当人们从相互撞击的话语中取得适合于自己的语意时,将获得更大的快感。”[4]双关语在网络吐槽文本中的使用比较普遍,借此吐槽的所指得以隐晦地表达。

朋友昨天发工资了,我问他发了多少,他跟我说400虾,我说啥玩意儿,他说就是15200(一虾=38)。青岛大虾已然要成为新的货币单位了啊,你们的工资有多少虾?我也悄悄数数我的那几只虾。*新浪微博:https://weibo.com/u/2676715325?is_all=1&stat_date=201510#feedtop.

将400虾等同于工资15200,不仅仅蕴含着单一的字面含义即数字计算关系,而且是通过将虾作为货币单位表达了对语言规则的拒绝服从、对语言系统的不敬,更为重要的是讽刺了社会中酬劳与消费支出的严重失衡。而对于吐槽文本的读者而言,400虾所蕴含的社会矛盾也很容易被他们识别出来。在这个文本的生产和解读过程中,当人们联系自身获取到双关语的语义时,创造意义的快感得以生成。而2016年全面开放二胎政策实施以来,“80后是好棒的一代,养四个父母加俩孩子,421阵型变成422阵型,中场球员要累趴下了!”*百度贴吧:http://tieba.baidu.com/p/4135956747等吐槽文本中,吐槽者也是通过玩弄不同的语言用法、寻求双关语的意义来获得生产的快感。

2.语言的颠覆性

通过过度或浅白地解读原文本并生成吐槽文本,可以使得意义挣脱意识形态规范的控制。而过度与浅白往往包含着戏仿、恶搞的因素,使得嘲笑规范的无力成为一种可能。“尤其是那些无法参与任何控制性话语的读者来说,看到解释这个世界的主导方式正在瓦解,是一种巨大的乐趣。”[4](142)显然,对于吐槽主体而言,他们所吐槽的对象往往使他们感受到被支配或被排斥的不良体验,而通过吐槽中对“他者”的否定性描绘,疏泄式的快感得以实现,个人生活与吐槽文本之间产生了共鸣。

医生说12块,我又问清楚一下:是全部12块?还是12块一盒?还是12块一粒?还是12块一毫克呢?*新浪微博:https://weibo.com/1897949133/CF4W2hqie?type=comment#_rnd1510629032231.

在青岛天价大虾的吐槽文本中,戏仿、恶搞的手法较为普遍,其中对于青岛大虾价格“按个计价”的戏仿、恶搞最为常见。通过这样的戏仿、恶搞,吐槽文本其实指出了这个事件中最引人诟病的“宰客现象”,事实上是在嘲笑社会规范制度的无力。同时对于被控制性话语排除在外的大众而言,这样的戏仿也瓦解了解释这个社会的主导方式,用戏谑的态度对“按个计价”进行过度的戏仿,使得吐槽文本挣脱了原文本中被主流意识形态所规训了的语言规则,表达了对“他者”即社会规范制度的否定。而2017年8月在陕西榆林发生的“产妇跳楼”事件中,“将来我女儿生孩子我一定陪在身边,揣着钱拿着刀,医生要钱就给,婆婆敢拦就砍。”“我以后是当婆婆的人,攒钱准备着:想顺产就顺产,想剖腹产就剖腹产,想请月嫂就请月嫂,想去月子中心就去月子中心!亲家母,请把刀放下……”*搜狐:http://www.sohu.com/a/190399970_680068.等吐槽文本,也是用戏仿、恶搞的方式讽刺“产妇跳楼”事件中产妇无法掌握自身命运的无力感,用“揣着钱拿着刀”的戏谑举动表达了对现状的否定与抵抗。

3.文本的建构性

费斯克认为,“大众文本是个充满裂隙的文本,刺激‘生产者式’的观众写入自己的意义,从中建构自己的文化。大众文本展现的是浅白的东西,内在的则未被言说、未被书写。它在文本中留下裂隙与空间,使‘生产者式’读者得以填入他或她的社会体验,从而获得生产者式的快感”。[4](148)换言之,文本的意义是由各式各样的读者所建构,而读者又牵涉于复杂密集的社会关系网中。

餐厅老板如果把土豆丝炒豆芽什么的按根收…我们估计就得卖房…卖肾了……*搜狐文化:http://www.sohu.com/a/34682464_120385.

原文本中的青岛大虾被土豆丝、炒豆芽、米饭、花生米等等其他食物所替代,原文本中的付高额费用被卖房、卖肾所替代,即吐槽文本中被吐槽者填入自己的社会生活体验。原文本是个充满裂隙的允许被不断建构的文本,而吐槽者和读者通过不断填满这些裂隙,获得生产者式的快感,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对于文本的编码解码是与个人认知水平和社会语境相联系的,因此吐槽者和读者都能获得属于自己的生产快感。而2016年4月在山东聊城发生的“辱母案”中,“母辱不护,国难谁御”,“母养儿防老,儿护母尽孝。国养兵护国,兵护国尽义。儿不护母?兵护国否?”*知乎: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7595501/answer/154072144.等吐槽文本,也是将护母与护国相类比,为护母建构了与护国相当的正义性,从而获得生产者式的快感。

4.文本的互文性

如果孤立地解读吐槽文本,其作为对象本身显然是贫乏的。“文本本身指向的不是对象,而是大众文化的行为人、例证和资源。”[4](151)因此,应该在与吐槽文本关涉的背景、语境中去考察其意义的生产,文本的互文性是其“生产的快感”实现的重要路径之一。而最重要的是吐槽者和读者在文本的互文性中生产意义时,这些意义是吐槽者和读者自己的,对抗着拥有话语控制权的他者意义。“这种快感必定包含对抗、逃避、中伤、冒犯性、粗俗、抵抗等因素。”[4](153)换言之,吐槽文本的生产与解读过程中,吐槽者和读者都感受到一种对抗的快感。

中国新土豪的四大标志是:敢扶大爷大妈,敢拍马云涂鸦,敢吃新疆切糕,敢点青岛大虾。*搜狐文化:http://www.sohu.com/a/34682464_120385.

如果孤立地解读每个标志所对应的事件,得到的只是四个不合理的事件,但当四个不合理的事件以“新土豪”标志组织起来时,这四个事件文本之间的意义互相吸收和转化,揭示了社会中突出存在的矛盾冲突。通过文本互文,吐槽者和读者生产出了属于自己的意义,与拥有话语控制权的他者意义相对抗。而2017年11月发生在北京的“红黄蓝幼儿园虐童事件”中,“不害怕怀胎的辛苦,不害怕生产的剧痛,但是害怕吃到毒奶粉却投诉无门;害怕幼儿园的恶狼;害怕放火的保姆;害怕刚教完他要尊老爱幼,扭头就碰见一个碰瓷的老人……”*知乎:https://www.zhihu.com/question/68546899?utm_source=qq&utm_medium=social.等吐槽文本,也是通过文本互文将“红黄蓝幼儿园虐童事件”这一孤立事件与其他危害儿童事件相联系,揭示了儿童成长过程中的社会矛盾,吐槽者和读者都能在文本中得到一种对抗的共鸣和快感。

(三)网络吐槽文本中的对抗与快感

综上,可以发现对抗的表达其实是贯穿语言的误用、语言的颠覆性、文本的建构性、文本的互文性的共同点,强化了网民的主体性,并且最终都实现了生产的快感。其中语言的误用主要通过对抗语言规则从而反转强弱关系和在获取文本双关语义中建构对抗的意义来实现对抗表达;语言的颠覆性主要通过戏仿、恶搞语言以挣脱语言规则、意识形态和对“他者”否定性描绘来实现对抗表达;文本的建构性主要通过在文本中建构自己的文本实现对抗表达;文本的互文性主要通过文本的组合和联系建构文本新的意义实现对抗表达。费斯克将“生产的快感”定义为“生产诸种意义时所带来的快感,它们围绕的是社会认同与社会关系,并通过对霸权力量进行符号学意义上的抵抗,而在社会的意义上运作。”[4](68)因此,网络吐槽文本的深层逻辑其实是利用对抗的表达实现生产的快感,而快感其实是吐槽文本中吸引大众的本质因素,这种快感事实上发挥着一种治愈疏泄的作用,即“卡塔西斯”。

“卡塔西斯”,即拉丁文katharsis的音译,作为医学术语被定义为“宣泄”的意思。目前学术界对“卡塔西斯”的含义具有代表性的说法有两种:疏泄说、净化说,这两种说法在亚里士多德对悲剧的审美作用和音乐的教育作用的阐释中都能找到依据。亚里士多德在《诗学》第六章谈及悲剧问题时指出,“它的摹仿方式是借助人物的行动,而不是叙述,通过引发怜悯和恐惧使这些情感得到疏泄”[5]。另外在《政治学》第八卷中,亚里士多德认为音乐不宜以单一的用途为目的,而应兼顾多种用途。音乐应以教育和净化情感为目的,第三个方面是为了消遣,为了松弛与紧张的消释。[6]不论是疏泄说还是净化说,卡塔西斯指向的是通过使某种过分强烈的情绪因宣泄而达到平静,宣泄是方法而净化是结果,从而获得快感,保持心理的健康。目前学术界对卡塔西斯的探讨主要集中在悲剧、诗等艺术现象上,而事实上,“卡塔西斯是一种带有普遍性的心理现象,它不仅存在于悲剧中,而且存在于其它艺术种类中,甚至存在于艺术之外的生活现象中,例如哭泣、咆哮、倾诉等,其中当然包括隶属于笑文化和狂欢文化的喜剧”[7]。

亚里士多德曾说过,“人的本性谋求的不仅是能够胜任劳作,而且是能够安然享有闲暇”[6](269),他强调闲暇才是全部人生的唯一本原。网络吐槽行为既非悲剧等艺术种类,也非喜剧文化,却是闲暇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对抗的表达实现生产的快感,使得情绪得以宣泄,很大程度上发挥了卡塔西斯的作用。因此网络吐槽现象的积极层面在于它充当着一个“社会安全阀”的角色,给予大众一个自由的对抗表达的输出口,通过大众自己生产意义的方式来获得快感。

最后的结论部分,作者可以从吐槽带来的快感逻辑出发,从网络营销、网络治理和新闻生产三个方面来谈。

三、网络吐槽现象的现实投射

网络吐槽现象中利用对抗的表达实现生产的快感的逻辑,其实解答了现实中不断涌现出的新事物、新现象。近年来明显出现烂片也能获得高票房的吊诡现象,许多观众为了吐槽而观影,有学者提出这反映了观众的“审丑”心理,这只是表面现象,根本原因在于通过吐槽式的观影方式,观众得以参与到电影剧本的意义建构中,而对抗式的表达不断强化了观众的主体意识,观众不再是被动的受传者,生产的快感得以实现。而吐槽元素在营销宣传、网络安全和新闻生产等方面的运用也越来越广泛。

首先,吐槽成为营销宣传的“秘密武器”。弹幕模式在电影和网络视频领域已有了迅速发展,部分电影举办的“弹幕场”受到好评,爱奇艺视频、腾讯视频、优酷土豆等纷纷在视频中加入弹幕元素,各种直播平台也早早开通了弹幕通道,利用吐槽的对抗表达方式吸引观众,增加互动,在互动的语义碰撞中实现生产的快感。在企业营销策略中也呈现出允许甚至鼓励用户提出指责批评的趋势,同程旅游在2015年6月曾发起“百万年薪诚招首席吐槽官”活动,不仅向用户展现了企业真诚的服务态度,而且利用了用户对抗的表达实现生产的快感的逻辑,吸引用户参与其中。

其次,吐槽成为释放不满情绪的“社会安全阀”。以微博为例,微博的重要作用之一在于其作为吐槽利器,微博自诞生起就迅速发展成为公民意见表达的中心平台,在吐槽者与被吐槽者之间搭建桥梁,使得作为个体的吐槽者得以自由地在微博平台上生产吐槽文本,实现生产的快感从而宣泄不满情绪,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公民与社会矛盾的冲突。

最后,吐槽新闻成为新的新闻生产方式。如《腾讯新闻哥》《网易轻松一刻》《凤凰的FUN来了》等节目,把网友吐槽加入到新闻文本中,发动网友进行内容生产众包,并根据新闻生产的规范作出一定的重新编排。它既能够提供资讯,又能满足轻松阅读新闻的需求,同时能够向网友提供一个开放的内容生产空间,网友在吐槽新闻中实现生产的快感,而观众又可以在解读吐槽新闻时建构新的意义。

虽然融合吐槽元素在电影、网络视频、营销、新闻等领域是否能够成为主流还有待考证,但吐槽元素的应用实现了快感,满足了人性的需求,因此具有实际的推广价值。同时网络吐槽现象的盛行昭示了一个十分重要的趋势,基数庞大的用户将成为互联网时代不可或缺的内容生产参与者甚至主体。未来互联网文化的表现形态会更加多元化,互联网主体的行为也将更加多变,网络吐槽现象的探索是一个重要的切入口。

参考文献:

[1]彭兰.新技术条件下的网络行为变化趋势[J].中国记者,2008(8):66-67.

[2]张艳斌.当代青年“吐槽”行为透视及其引导[J].当代青年研究,2016(1):41-45.

[3]王芳,吴君.仪式的抵抗:网络“吐槽文化”的传播研究[J].现代传播,2015(5):136-139.

[4][美]约翰·费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宋伟杰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131.

[5][古希腊]亚里士多德.诗学[M].陈中梅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63.

[6][古希腊]亚里士多德.政治学[M].颜一,秦典华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3:280.

[7]闫广林.喜剧与卡塔西斯网络[J].海南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9(1):1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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