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搞”书法意何为?

2018-01-24 09:56傅德锋
中国篆刻 2018年8期
关键词:墨线针管美感

文︱傅德锋

最近几年书法界着实热闹非凡,然而热闹的却不仅仅是我们所希望看到的正面场景,而是各种乱象怪象粉墨登场,纷至沓来。

除了借书法之名义争夺书协名位,以至于闹出一个省书协副主席多达几十位之外,尚有其它很多无厘头的笑话和闹剧。

一直以来,江湖低俗书风早已大行其道,于今尤甚。很多大众类报刊动辄就将那些毫无传统书法功底而糊涂乱抹者奉为“名家”“大师”,各种“天下第一”“某某创始人”和“最具传奇色彩”的所谓“书画家”如同过江之鲫,鱼贯而出。这一方面说明,当下的很多大众类报刊的编辑普遍缺乏足够的审美眼光。另一方面充分表明,在市场经济社会背景下,只要有钱有关系,什么人都可以在报刊上登台亮相。为了个人名利,丝毫不顾及对读者尤其是青少年朋友会造成什么样的审美误导。

我国现在正处于转型期,一切正在从无序走向有序,这需要一个过程。但就在这个过渡阶段,依然有许多成名很早的书画家热衷于制造一些“噱头”,只顾自己“痛快”,而全然不顾对社会特别是对广大书画爱好者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

四川美术学院当代艺术中心主任、教授张强的“瞎写”也好,“盲写”也罢,无论是作为“书法”还是“行为艺术”,在我看来,这种做法都丝毫无助于中国书法的健康有序发展。因为无论是他在美女身上裹着的宣纸上书写还是直接在美女裸体上书写,除了能抓住某些看客的眼球,制造一些所谓的“轰动效应”之外,并不具备任何实际意义。即便是张大教授再怎么煞有介事地扭过头去,貌似在保持一分“正人君子”的最后底线,但也仍然无助于人们去理解和接受他的这种以书法的名义所进行的“行为艺术”。但美女身上洁白的宣纸和外国美女雪白的肌肤被张教授手中饱蘸墨汁的毛笔随意乱画成脏乱不堪的图像时,我们真的无法从中体会到丝毫的艺术美感。面对这种图景,我忽然想起古人雅集时的情景,文人墨客相聚一堂,四壁书画,清香四溢。三五同好或诗文相和,或吟诵唱酬,或有美女焚香沐手,鼓琴而歌。这种画面,是何等的高雅唯美。而张强的这种所谓的“行为艺术”其美感究竟在哪里呢?既然使用了毛笔、宣纸、墨汁这些传统的书法工具和材料,肯定是为了表达有关书法的东西,但这种东西既然失去了最基本的美感,那么,它的意义何在呢?其实,这在我看来,就是一种不折不扣的“恶搞”。

曾翔先生也是我很熟悉的人,对于他的书法造诣和探索精神,我是充满敬意的。他不仅在传统书法篆刻上具有深厚功底,而且在书法新意的探索方面也有很多可圈可点之处。但并不代表我对曾翔的所有艺术行为都认可。尤其是对曾翔搞的那一系列“吼书”和“盲写”视频,我是颇不以为然的。酒后写大字,写到得意处,情绪高昂时,偶尔“吼”几声,并非不可,亦无伤大雅。但终归还是要看落实到宣纸上的那一张字的审美效果到底如何。如果书写时借着酒兴带点表演性而落实到宣纸上的那张字也精彩非常,则自然是再好不过。不仅书写过程具有很强的观赏性,且最终完成的那张作品具备较好的审美效果,于人于己、于技于艺都是好的。但曾先生那种如同“杀猪”一般的嚎叫声和貌似巫师跳大神一般的滑稽动作,配合四处飞溅的墨液,宣纸上一片脏乱,污秽不堪,则其“吼”也夸张太过,其字也乏善可陈。

在我看来,无论你写的是传统书法还是“现代书法”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只要以书法的名义出现,你就必须要保持画面的清爽和干净。你的笔墨线条和章法布局再怎么跌宕飞扬神出鬼没,但你的“乱”必须建立在“不乱”的基础之上。你的情绪再怎么高昂,但你必须或多或少接受理性的制约。如果你只是颐指气使,任情使性,罔顾法度,狂涂乱抹,则名为书法,实则胡来。托名艺术,实为瞎整。

当我看他每写完一张大字,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哑然失笑之余不免摇头叹息。诚然,写大字、榜书的确需要激情,要表达曾翔这一路极度张扬的东西更需饱满的情绪。但吼声和动作过度夸张,情绪一旦失控,则笔下一派乱象,除了一地鸡毛,几无可观之处。

日本“墨象派”书家井上有一,尽管在此方面颇有建树,但人们给与他的评价多有过誉之嫌,其实井上有一的书法照样存在很多可商榷之处,远没有达到所谓“登峰造极”的程度。今天的“现代派”书家学习和借鉴井上有一,原也无可厚非,但我认为,要学习井上有一,就一定要学习他的优秀之处,而不是一并照搬。在这一点上,一定要有鲁迅“拿来主义”的鉴别眼光。如果没有学到井上有一的优秀之处,而是有意无意甚至刻意将井上有一不好的个人习气无限放大,则失之远矣!由是我依然认为,曾翔的“吼书”表演毕竟难逃恶搞书法之嫌疑。

再说说邵岩的“射墨”,网络上有人将此称之为“射书”,虽不严谨,姑且借来一用。邵岩的“射墨”也好“射书”也罢,严格来讲,与书法没有半毛钱的关系。我曾经有一次在北京宋庄亲眼目睹过邵岩的一次“射墨”表演。在长长的桌子上铺着长长的宣纸,邵岩手握吸满墨汁的针管伴随着音乐,抖动飘飘银须煞有介事迈开步履开始了他的表演。你看他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轻走,时而跳跃。双脚走动奇奇怪怪,手中针管忽射忽停,颌下长须飘飘荡荡……口中念念有词,纸上墨迹斑斑。忽然大喝一声,四座皆惊。随后回过神来,笑声一片。十几米长的宣纸上不过是针管喷射而出的墨线在交相缠绕。此“墨线”非彼“墨线”,喷射出来的黑色线条与毛笔书写出来的笔墨线条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其质感和美感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尽管邵岩在表演结束后,进行了一番解说,说这件作品是在追忆他与一位少女的爱情往事,表达一种痛彻心扉的怀念之情,但这种自圆其说的故事又与喷射在纸上的那一堆有如乱麻的“墨线”有多大关系呢?又与书法有什么关系呢?如果作为一种“行为游戏”倒也说得过去,聊博观众一笑,如此而已。邵岩曾说,他是因为自己得了一场病,在医院时常输液,便与医用针管结下不解之缘。于是受到启发,想到用针管吸墨喷射来进行一些艺术探索。我们谁也无法阻止邵岩去做任何形式的探索,但邵岩目前的这种“射墨”探索如果用了书法的名义,而且在公众领域大量传播,以至于引起很多人的模仿,则我们有权也有义务对它说“不”。邵岩因病而想起“射墨”,因“射墨”而一举成为“网红”,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但这样的“网红”结果并不意味着他在艺术上的成功,如果再由此引起人们特别是青少年朋友和外国人对中国书法的误解,那就难辞其咎了。此病着实不轻,而且一直没好。从这种特殊角度而言,这并非书法的“射墨”表演又何尝不是对书法的“恶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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