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一首歌曲流行了,大体有四种现象:第一就是不断被改编成各种演唱或器乐表现形式。第二就是容易被相声或者小品乃至于大家开玩笑将其进行“恶搞”改词。第三就是你听到被民工们无心地随意地哼唱。到我家来进行维修的水工,低头弯腰在工具袋里寻找扳手的时候不经意溜达出一句“常回家看看”的小调儿,说明:这首歌儿已经成了。说到第四,那就是随着歌曲的流行,其中的某一两句歌词被人们乃至于高层政要在讲话稿中引用了。
曾经在青歌赛当评委作为现场点评,本人曾经有个发言,后来在社会科学出版社的一次座谈会上,本人又重申了这个观点:一个条件非常的民歌手,发现之后,收在门下,经过几年“科学方法”的训练,就完全变成了流水线上一模一样的罐头歌手。
这就纳闷了:在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的时候,曾经萦绕于我们耳边的口号是:向民间学习,拜民间为师。可是,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来个天地倒置,一下子怎么就变成了以自己为师,来指导民间了呢?你到底具有什么资格呢去指导民间?
我们的歌词可不能忘记:向民间学习,拜民间为师。
手机微信里公众号忽然火了起来。于是,写歌词的也不少使用了这个传播利器。不时发上来自已的词作或者文章。但有些公众号打开一看就立马放弃不看了,为啥呢?
一是太冗长,二是太庞杂。音频、视频、图片、证书等等之类什么都有,简直就像一个县城里的杂货铺似的。为啥呢?
没有鉴赏能力,缺乏美学品味。基本还是属于街道居委会布置办公室的水平。是个照片就往上贴,是个锦旗就往上挂。看那公众号里就差把结婚证和独生子女证都摆上了。为啥呢?
维纳斯啥也不戴,还断了半条胳膊,维纳斯还是美神。你就是再描眉打眼,再配满宝饰。结果还是个三仙姑。为啥呢?
现在公众号时髦了。但是不能什么东西都放进去。不能大烩菜,不能一锅乱炖。把所有的假饰品都戴在身上,那不过就是个三流妓女。艺术最高级的境界就是:简洁,纯粹,准确。
有人在微信里晒出韩美林八旬得子的花边新闻。就我本人来看韩美林的画品并不是很不高的。因为,他画品的格局是在一个“趣”字的层次上,而最高的层次应该是在“拙”字上。所谓的大巧若拙,就是这个道理。不妨去看一下八大山人之一朱耷的绘画作品,不用我说,自然就会明白的。
再打个比方:这就像一个孩子画了一个圈儿,虽然不太规则,但孩子画的是心中的太阳。而一个老人也画了一个圈儿,同样不太规则,同样老人也是画的心中的太阳。两者之间对于“太阳”的感知,境界可是完全不同的。这就是“趣”与“拙”层次的区别。我们写歌词的道理同样如此。
有人写了一首关于牡丹的歌词,其中内容排列了诸多类似于“牡丹二十四品”的所谓常识。于是很多人积极点赞,说是,不仅读到了一首好词,同时还增长了不少知识。这话一出口,其实就把自己的缺陷问题暴露出来了。
歌词中的一句“二十四品”怎么能达到增长学问呢?如果真的有求知欲的话,还是应该去认认真真读一下欧阳修的《牡丹二十四品》原文为好。歌词是唱给大众的,他们是大众品。所以说,从写到读,全都是误区。
乔羽老爷子曾和我说,他的《牡丹之歌》这首歌词,范增最喜欢其中“有人说你富贵,哪知道你曾历尽贫寒”这句。因为,范增把自己早年的坎坷融进去了。而艾青却最喜欢歌词“百花丛中最鲜艳,众香国里最壮观”这一句,艾青认为这就是自己的写照。因此,去掉自己还在似懂非懂弄清似是而非的装饰,这才是品。
由于做歌剧的编剧,自然就研究剧本。除此之外,就是观看从电影到戏剧的各种经典作品。于是从《钢锯岭》到《杜丽娘》场景设计到矛盾冲突到节奏处理等,都认真学习分析。当重新观看电影《柳堡的故事》之后。感悟顿时由生:从今天的角度来讲,影片的故事已经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但是,影片中的那个年代珍贵的艺术质朴,却是永远也找不回来了。我们的歌词创作是不是也是这样?
现在“文化自信”可真的是个热词。大会小会各种会,高人凡人各种人,张口闭口凡开口,几乎都嘴上挂着要文化自信。我倒要想了:其实我们一直很文化自信,如果没有文化自信,我们的京剧艺术是怎么传下来的呢?
本人觉得,作为文化艺术领域的从业者以及领导者,不是需要文化自信,而是需要文化自责。想一想,从十八大到十九大,已经五年时间已经过去了,可是诸多文化机构、诸多从业人员,居然到现在连一首像样的“中国梦”都没写出来。还不该自责吗?
再说的透彻一点:你连文化都没有,怎么个自信?
眼睛仁仁想你哩,头发稍稍想你哩,舌头尖尖想你哩,浑身上下想你哩。这是本人在陕北安塞采风时,听到主管文化旅游的一位副县长随便说出的几句民歌。再看我们那些女人想男人或男人想女人的所谓的爱情歌词,和我们的人民比起来,那简直差远了。
这些作品没有署名,这些作者没有文化。可正是这些所谓没有文化的人创作出来的东西,却让我们这些所谓有文化的人无法匹敌,你不服不行。我们真的是写不过他们。
对于年轻人的审美,本人的态度是:绝不排斥。反过来,倒觉得年轻人故意来摹仿我们和迎合我们,如此却使他们的作品显得言不由衷而不可爱了。比如, 主旋律的歌词创作,其中很多作品的失败,最大弊端就是事先自己心里按照官方政治理念的要求有了预设,加上对前辈老师们的作品在创作方法上的概念化模仿与迎合,于是写出来歌词,肯定就是概念化的铺陈。
要用自己的感受,切勿模仿迎合。
在本栏第五辑里有过一段言论:宋小明出了一道题请教各位:陕北民歌到底应该是《兰花花》还是《蓝花花》很有意思。小明说,我知老歌集都是“蓝”字,故留下初始记忆。
当时本人建议查音乐辞典,以权威字典为准。查后:兰花花。宋小明云:尘埃落定。现在看来还不能落定,最近本人《词海钩沉》经过一番挖根刨底,兰与蓝又获新的信息。
最早关于蓝花花,见于一九五四年何其芳与何如松编著的《陕北民歌选》对其背景有记录。传说固临县临镇有女子名蓝花花。书中歌词根据临镇、延安、绥德等地采录编定。也就是说,第一采录者为鲁艺著名诗人何其芳也。
继续追根:蓝花花念书时,教书先生借其野号“蓝花花”给她起了一个“姬青芳”的学名,有青出于蓝、芳出于花之意。之所以大家叫她蓝花花,是她常穿一件蓝底碎花衣裳。于是“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英英采”就更贴切合理了。看来,词典也不可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