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懿隆
云南纳西族先民创造的东巴文字源于图画象形,其文字形态是生动有趣、古朴稚拙、视觉变幻、意象感较强的造型语言;其文字结构具有合理性、随意性、可塑性、旋律感较强的图形化特征;其文字表征具有夸张概括、用色大胆、简约装饰性和形式美感强的手法;其文字语境寓意深刻、情感表达丰富细腻,是一种当今仍然在使用的活着的象形文字符号,也是纳西传统文化的载体之一。在“读图时代”,它对艺术作品的内涵在“图像学”里的察觉敏锐与概括创新的要求具有重要意义,原因是东巴文字自身就具备着能够准确地概括和把握图像背后蕴含的深层次意蕴表达,是看图能力“图像学”与研究者具备的一定“视觉教养”的艺术感悟力符号的体现,重视东巴文字对作品意涵的应用研究和探讨思考,这就需要从事艺术创作人和观赏者共同来实现,从而起到传达特有的民族文化,体现彰显其较高艺术魅力目的。
在20世纪中期,美术史论学家潘诺夫斯基曾经提出过研究艺术史与艺术作品内涵的层次划分,并称为“图像学方法”。他把作品的意义和内涵分成三个层次,“第一层次:图像阶段,即作品呈现的是对人、动物、植物、房屋、工具等自然物的描绘,以及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第二层次:做图像志阶段,能表达某一象征或寓意之图像,以及作品呈现的气氛与情绪;第三层次:图像学阶段,作品里除了使用因袭的图像志之外,作家把不同之图像志组合在一起,来构成其独特之内涵。”因此,艺术作品的意涵在图像学里的研究与探讨就显得至关重要了。
潘诺夫斯基的“图像学”要求从事艺术研究的人员首先要具备看图的能力,即能够完整地察觉、概括与认知到东巴文字艺术品中所描绘的各种意象;诚然,在当今东巴艺术研究工作进入了“读图时代”,也要求研究者具备一定的“视觉教养”;而所谓“视觉教养”就是偏向于“图像学”的第二、三层次说的,它要求参与艺术创作与欣赏的主体要具有一定视觉欣赏能力,可以明辨图像的是非;其次,它更偏重主体对于图像背后的人文及科学内涵的把握与理解,同时能够准确地汲取传统的民族文化精髓和把握其东巴文象形图像背后的更深层次意蕴,也就顺应了本文研究的初衷。
与“图像学”相比较,“读图时代”更加重视图像背后蕴含的深层次意蕴和艺术感悟力。就东巴文字而言,作为创作人,要具备更深厚的传统与现代的“视觉教养”,才能创造出新型的图像艺术;而作为观赏者,欣赏的不仅仅是艺术作品的表面形象,更重要的是通过视觉表面形象,去感悟体会创作人作品的创作理念和更深层次内涵与语境。
基于“读图时代”对艺术创作人与观赏者的要求,从东巴文字符号的形态的角度来说 ,以读图的方式剖析其间的每个象形文字,都像一幅来自远古的图画,向人们展示着纳西民族的智慧与文化、原始的形式美感,和一种质朴、纯真、神秘的意象象征、独特风格的具视觉审美功能的东巴文字符号。在当今社会中,我们可依据大数据、互联网+、人工智能化手段,从古老东巴文字的传统文化中得以启示和应用的思考,从中挖掘和创造出具强烈生命力、时代感的作品。
如上所述外,东巴文字是一种能表达某一象征或寓意之“音”、“意”、“形”与“色”兼备的语境丰富的图像文字。它由单体和合体即“象形、合体、会意、转意、指事”等文字直接“以形代意”。字形从人文、地理、数字、建筑、工具、饮食、行动、宗教、动植物等十二类均可呈现。比如动物的头像就表示该动物;在一棵树周围加一些黑点就表示森林;在一两个人周围加一些黑点就表示一群人等等,它是通过一个字或一组字就能识读出一句话,用强烈的语段文字来体现出表意性和简洁生动的内涵寓意。
东巴文字的象形语境之美在于造型古朴自然,具有强烈的图画味道,东巴文是纳西族先民们通过对自然环境、地域文化、民俗生活、宗教信仰、图腾崇拜等方面仔细观察,对所处自然环境及社会生活中所接触事物的理解与感受,是纳西民族特有的充满自然气息与艺术气息的文化载体。知名学者李霖灿曾评价其有“一种鸟虫鱼兽洪荒太古之美”。以“观物取象”为理念,进行反复推敲、实践而演变而来的,形态具造型变化、规律秩序、动感和整体性强,集“音”、“意”、“形”与“色”兼备为一体的语境丰厚的形似图像文字。
多年来,东巴文字在书写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一些独有的特点,从竹笔表现力来看是相对较弱,但书写的线条洁简、顺畅、粗细变化少;东巴文书写过程中,会把文字框定在一定区域内,这样做有两种作用:一是规范书写, 简洁生动,使形态不一的东巴文字不会产生凌乱的感觉;二是方便阅读,视觉感强,给人以天真、纯朴、生活、神秘和稚拙之态的语境和具视觉美感的象形文字。
东巴文字是纳西族先民创造的一种文字体系,至今已经一千多年历史,被誉为活着的象形文字,即“活化石”,也是现今世界还在使用的象形文字之一。其独具魅力的象形特征及所蕴含的丰富语意,吸引着世界各地众多学者的目光。法国学者巴克、美国学者洛克及中国的方国瑜、李霖灿等人;丽江市文化馆、博物院和以传统的东巴书画为主的现代东巴画派以及全国各地的艺术家们,高校师生们均积极参与,也从应用的角度对东巴文字进行研究,推进和获取了较为丰硕的成果,迸发出勃勃生机是时代发展的必然。
目前,国内有关东巴文字的应用性研究与实施具有一定的区域性与局限性,主要存在于云南丽江地区,且多见于旅游纪念品设计、特色产品的包装设计、丽江古城标识系统与客栈,酒店餐饮业等环境内外观的装饰之上。虽然如此,完全表达出东巴文字蕴含的深厚意蕴依然较为欠缺而流于表面形式上,即从东巴文字符号特征及语境内涵的挖掘、思考方面出发,去进行设计应用,研究较为欠缺其内容意蕴与内涵传达的深度设计,重点仅放形式上的研究上。
另外,在东巴文字的应用上,多年以来已有很多国内外学者、学生及社会各界人士做出不同的尝试,其中不乏成功的设计应用,更有一些构建了东巴文设计应用的理论方法,也指出了东巴文设计应用的多种方式。但在这些实践结果与研究成果中,涉及领域广泛,表现方式丰富,且多是对一个具体问题的解决上,较欠缺对东巴文字系统的策划、思考和深入的研究设计应用规律与方式。因此,加强对东巴文字的传承、应用和创新创造方面的进一步的深入研究。
近几年来,国家非常重视非遗文化的传承问题,东巴文化申报国家艺术基金立项力度很大。东巴文字“图像学”符号具有的深厚历史传统,是蕴含特殊风格的视觉语言,完全符合“读图时代”创作对于材料的限制。随着当代教育制度的发展和国家及地区政府对东巴文化的重视与扶持,教学机构也把弘扬传承研究东巴文化纳入纲目,纳西族地区所在地的大学、大专及中小学均开设了与东巴文化有关联的课程和东巴文化。同时,在当地市政府的关心下,文化艺术界和相关部门较为重视对东巴文、东巴舞和东巴绘画的宣传和以及应用性人才的培养、学习和传承的学习、培训等,提高人们的综合素质。在这种“视觉教养”氛围的“读图时代”下,对艺术家们将感性与理性、具象与抽象融合的东巴文化视觉符号纳入艺术创作中寄予希望。因此,如何将东巴文字纳入篆刻艺术中加以的创新性设计应用,将会在“读图时代”背景下本文讨论思考的话题。
中国有着悠久的篆刻历史,早在《周书》中就有记载:“汤放桀而归於亳,三千诸侯大会,汤取天子之玺,置之於天子之座左”,印章古称为玺多为贵族专用,是一定的身份与地位象征,后来的印章亦延续了身份象征这一功能。
传统的篆刻是指以篆书为主要入印字体,但是普遍意义上的篆书因为其辨识难度较大,且千篇一律缺乏趣味性。因此,当今的篆刻家在设计印稿时多参以象形性程度大的文字或图案,以增强印章的趣味性与可辨识度。东巴文字因为具有丰富的表意功能与独特的象形功能,因此可以将其应用于中国传统艺术篆刻的创造之中。
纳西族先民创造的东巴文常用的字一般除天文地理、自然形态,宗教神灵、图腾崇拜外,还包括人文、民居、生产、生活用具、动物、植物等与纳西族人的生活息息、不可缺少相关的物象,均具有象形与表意的功能,而在“读图时代”,可以将读懂其内涵与语境,且具有趣味性、易辨识、艺术底蕴浓厚的东巴文字应用在肖形印章、其他类型印章的印稿设计之中,加以篆刻制作处理,也是可以留存的一种方式。
肖形印章是一种比较实用且历史悠久的印章艺术,最早可以追溯到汉代。从外形上看与画像砖相似,但跟画像砖相比,其印面更小。肖形印章中类别和数量较多的是一些关于动物形象的印章,它将神怪禽兽、十二生肖和生活图景等篆刻在方寸印面上,在刻画上更生动极具神采。
动物印章中类别和范围极其广泛,有生活中常见的动物,也有带着神话色彩的神兽和神鸟,而且其中还产生了许多的变化形态,比如:把人、鱼、禽、兽的图形相结合,动物图案和神灵图案相结合,白文和朱文相结合等。动物印章的图案则生动活泼,动物或奔跑嬉戏,或走动觅食,或引颈长鸣,或与其他事物相呼应,万千景象浓缩于方寸印面之中。
东巴文字习惯用动物的侧面头部像来代表该动物,如果相似度高不易辨别的动物,则会画出整个动物图像,比如山獐和猪等等,这些把抽象和具象相结合的印章,忠实地反映了古人对生活的美好幻想,小巧的印面浓缩了一幅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生动景象。若将此造型简洁生动、天然纯朴特点的东巴文字和具有的严谨态度,异曲同工之妙纳入肖形印章制作中,必然会创造出充分彰显和提升其艺术价值的工艺品。
东巴文字的象形性与表意性特点,不仅可以将单字应用到肖形印章之中。传统的印章篆刻艺术亦可以吸收东巴文字的优点,将其运用到印稿设计之中,从印面上看,虽然它没有汉印场面宏大的构图,但却毫不逊色。著名的篆刻大师吴颐人曾多次到丽江考察并向老东巴学习,他曾刻有“人学西洋,我师东巴”的印章,试图将篆刻艺术与东巴文字结合,创造出间距书韵与印味的印章,融合性的探索为唯美带来了很多启发便是证明。同时,在大学生的一些毕业设计作品中也将象形性与表意性结合,寻求篆刻艺术与东巴文字之间内涵与表象,从而弘扬纳西东巴文字传统艺术与现代文化整合的文创产品。
本文在当今“读图时代”背景下,从重视“图像学”背后蕴含的深层次意蕴和东巴文字书法、绘画、篆刻等艺术创作应用性的角度,与非遗文化传承和创新创造结合进行思考,作为新型的艺术创作人,需要顺应时代,与时俱进,具备较深厚的传统与现代的“视觉教养”的综合素质,加大挖掘其文化底蕴的认知度和表现力度,而不是简单模仿东巴文字表面和字形相似滥用,才能创造出兼顾图像本身的审美意涵的篆刻图像艺术符号,将中国传统印章文化与东巴文字在“读图时代”背景下进行融合的再设计和应用,应该是一项具有现实意义、值得探索的实用性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