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新闻的伦理困境及其解决思路——以“今日头条”为例

文/任莎莎 田 娇

2017年12月29日，北京市网信办针对今日头条、凤凰新闻手机客户端持续传播色情低俗信息、违规提供互联网新闻信息服务等问题，分别约谈两家企业负责人，责令企业立即停止违法违规行为。其中，今日头条手机客户端“推荐”“热点”“社会”等6个频道暂停更新24小时；凤凰新闻手机客户端“头条”“推荐”等2个频道暂停更新12小时。一时间，以今日头条为代表的“算法新闻”这一新型的新闻传播模式进入舆论焦点，其长期存在但被忽视的伦理问题引起了人们的反思。

一、算法新闻的出现及其意义

以今日头条、一点资讯为代表的算法新闻的兴起，迅速成为新兴媒体群中令人瞩目的一个平台。尽管其本身不是完全意义的媒体，但却成为名副其实的命题矩阵，并凭借算法推送的优势冲击了传统新闻传播模式，给新闻传播带来了一种全新的传播形态，具有深远意义。

1．算法新闻的出现与运作方式。从2012年一点资讯、今日头条创立，到2014年搜狐新闻5.0，2015年新浪新闻客户端3.5版和网易新闻客户端5.4版的出现，算法新闻出现至今已有5年多。所谓“算法新闻”，是指凭借计算机算法，直接向用户推送喜欢看的新闻，其实质是人工智能的一部分。如，作为资讯聚合类应用客户端的代表，今日头条强调的是“用户是信息的主人”，信息不再像传统媒体时代一样由传播者主动推送。

算法新闻的个性化推荐有几种类型：一是传统“排行榜式”的推荐。这种推荐以新闻的点击率、阅读量、转发量、评论数和点赞数为依据，自动把那些关注度高的新闻放在前面；二是以内容为标准，向用户精准推送内容。内容推荐型的算法会通过计算机技术，对用户的浏览历史进行记录、跟踪和大数据分析，发现用户的兴趣爱好，从而将与用户兴趣爱好相投的新闻内容推送给用户；三是“联想式”推送。通过算法分析，把与用户喜欢的内容性质相近的内容作为候选内容提供给用户；四是“联合式”算法推荐。即把上述方法综合运用，实现算法新闻推送效果的最大化。

2．法新闻对新闻传播模式的改变。传统媒体时代，新闻传播是由媒体和传播者向受众提供，然后由受众自行选择其阅读的内容。媒体借助不同的版面、频道、节目类型以满足不同受众的不同需求。在这种传播模式中，受众有一定的选择权，但选择空间十分有限。算法新闻的精准推送并非用户主动选择信息，但其背后是算法依据用户习惯而计算出来的，反映的是受众的选择倾向。具体而言，这种改变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改变用户选择信息的模式。与传统新闻传播模式相比，算法新闻的传播模式相当于通过算法给用户提供了“一桌爱吃的菜”供其选择，而传统媒体只能做到提供“一桌菜”供用户选择。显而易见，在算法新闻条件下，用户不再需要花费大量精力去选择喜爱的信息，只要在推荐的新闻中选择阅读就可以满足需求；二是个性化的精准推送。在算法新闻传播模式中，用户的喜爱已被平台提供方通过计算机捕捉分析出来，在数量庞大的用户群中，算法新闻可以为每一个用户定制个性不同的新闻推送和栏目首页内容，当用户打开页面，就可以获得其喜欢的新闻内容。

二、算法新闻的伦理困境

在算法新闻发展的几年中，人们逐渐从开始的热衷、喜爱算法新闻，到如今发现了其难以克服的弊端，而这些弊端恰好是算法新闻给新闻传播带来的新的伦理问题。这些问题如果得不到解决，算法新闻将难以持久良性发展。

1．用户遭遇“信息茧房”。美国信息学家桑塔斯研究发现，用户在互联网上会通过订阅关注的方式选择一些信息来源，这些信息来源就好像一根丝一样，不断吐出相同的信息，最终构成一间茧房，把用户包裹在这个茧房里。算法新闻在这方面可谓是推波助澜，大大加快了用户陷入“信息茧房”的速度。

算法技术增强了用户阅读体验，强化了用户对某些内容的关注，并使这类信息迅速增长并出现在用户页面中。与此同时，那些用户不熟悉的、不喜欢的但却十分有益、有用的信息无形中被“屏蔽”了，使用户永远只接收到那些固定性质的内容。因此，“当专属个性新闻信息主导人们的信息消费内容时，算法新闻也就在人与人之间建构了一座座孤岛”。长期来看，这种信息接收模式对用户而言并非好事。

2．算法新闻的价值导向偏离。任何新闻都是蕴含价值观的，具有价值导向作用。尽管今日头条创始人张一鸣声称：“媒体是有价值观的，但今日头条不是媒体，我们更关注信息的吞吐量和信息的多元化。我不能准确判断这个好还是坏，是高雅还是庸俗。”笔者认为，这种言论是不负责任的。今日头条算不算媒体这本身就是个问题，作为一个给新闻内容提供展示机会的平台，其本身实质已具备了媒体属性。尽管算法推荐没有价值观，但算法的设计者有价值观，算法设计者背后的企业、组织、机构有价值观。所以，表面看，算法是计算机的成果，但操作算法的程序员和企业在设计之时，就已经抱有某种价值观在里面，并把这些价值观移植到算法中。

正因如此，我们看到在今日头条上，主流价值观、正能量的内容越来越少，而社会新闻却成为热点。对于用户来说，更会以此为判断依据，认为其他人也都在关注社会新闻，产生对社会、对人的价值观的错误认知。这对弘扬主流价值观具有负面影响。

3．算法新闻“三俗”现象严重。在资本不断加持之下，以今日头条为代表的算法类新闻客户端声称尊重用户的选择权，没有价值元素，并坚持其一贯作风。在这一理念指导下，这些算法类新闻在推荐、社会新闻、视频等板块出现了大量庸俗、低俗、媚俗的内容，严重影响了用户的阅读。用户偶尔点击的一条新闻便被当作用户关心的内容后续进行大量推送，造成了不良影响。

低俗的背后，表面看是“算法推荐”的自然结果，而归根到是利益与资本操纵下的一种追逐流量的行为。为了赚取点击率，迎合部分人的猎奇、猎艳心理，算法新闻平台肆意放纵了“算法”，把“算法”作为挡箭牌，而不顾算法背后是由谁操作的事实，这是社会责任缺失的表现。

三、算法新闻的伦理规范

算法新闻所产生的“三俗”新闻泛滥现象已经逐渐引起用户和业内人士的关注，也进入了主管部门的视野。当前形势下，一方面，要推动算法新闻等新兴媒介技术的繁荣发展；另一方面，要及时遏制低俗信息蔓延。两方面需要平衡兼顾，采取合适的规范措施。

1．加强用户媒介素养，提升新闻辨别能力。在算法新闻的个性化推荐之下，产生了很多点击率惊人的社会新闻。这并非纯粹是因为用户喜欢看这些新闻，也非这些新闻有多高的新闻价值，而是因为满足了人类好奇心的本能。因此，降低算法新闻带来的伦理失范，要从提高用户媒介素养入手，提高网民对新闻的辨别能力。

媒介素养包括媒介使用、信息选择、媒介批评等多个层面。在算法新闻中，用户在如何正确使用方面尚有不足之处，信息选择受算法的干扰变得十分被动，而对所接收信息的辨别和批判意识又十分匮乏，必然会导致算法新闻“如鱼得水”。防止这些现象的蔓延，就要提升用户媒介素养，让其能够正确使用媒介，对所接收信息的渠道、内容都能够自主选择，防止算法新闻肆意放大社会新闻的点击量，维护整个新闻生态的良性秩序。

2．加强媒体社会责任建设，弘扬主流价值观。作为新媒介技术之一，算法及其推动下算法新闻的出现，改变了传统新闻传播模式，既提高了内容生产者的针对性和受众意识，也节约了用户选择信息的时间成本。但是，那些沉溺于算法的平台在赚足用户点击率，获得巨大的商业成功之后，却陷入了偏执，不顾社会价值和社会利益，执迷于算法的“客观”。

对此，应加强媒体社会责任建设。一方面，加强算法新闻平台的社会责任意识。算法新闻平台要摒弃其长期坚持的所谓“客观”“没有价值观”的错误认识，从算法、频道设置等技术层面予以改进，承担起更多的社会责任；另一方面，那些因算法新闻而改变生产方式和原则的内容生产者，也不能因耸人听闻的社会新闻容易获得点击量而只顾炮制这类新闻，不顾新闻背后的社会责任。特别是传统媒体，更要守住正确的价值取向和独立精神，使“算法”等新媒介技术更好地服务社会。

3．加强网络内容治理，限制“三俗”内容发展。算法新闻的伦理失范，根源在于算法上的把关不严。算法新闻是新生事物，因为出现不久，外界对其运作机理尚不完全清楚，对其潜在危险也未能及时认清，所以使这些问题一直存在。直到算法新闻因伦理失范导致的负面影响越来越大，人们才逐渐意识到这一看似积极事物存在着诸多问题。因此，规范算法新闻伦理需要加强对算法新闻平台的治理。算法新闻平台要从平台社会责任出发，从算法上入手，解决其“算法”中的一些不良问题，并且从其页面设计、频道设置等方面对推荐内容予以规范。只有这样，算法新闻作为一种新传播技术，才能更好地发挥推动媒体转型和新闻事业发展的重任。

当然在治理过程中也应注意，要避免出现“一管就死”的现象。正如有研究指出的，“硬性要求算法必须做到公正客观反而是一种过于偏执的态度，正如过度的技术怀疑论只会使技术的发展止步不前”。对于算法新闻，我们要在保证基本伦理、法律底线的基础上，鼓励其继续探索，不断发展。

[1]吴晓波．算法时代，你可能已掉入信息陷阱[EB/OL]．http：//www．sohu．com/a/122014706_358836．html,2016-12-19／2018-08-20．

[2]张潇潇．算法新闻个性化推荐的理念、意义及伦理风险[J]．传媒，2017(11)．

[3]李翠翠，任蒙蒙．圆形监狱：算法新闻的伦理风险[J]．新闻研究导刊，201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