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娟
“没有霍金的命,却得了霍金的病”。安徽农民王效民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段子会落到爱妻身上!2014年,其妻余永花被确诊为“渐冻症”,医生宣称她只能活3年。都说如果爱情有原形,一定是你生病时的模样。为弥补妻子生命中的遗憾,王效民关掉赖以生存的小货运公司,卖掉房子,背着爱妻踏上了走遍中国之旅……2018年8月,有人拍下了他背妻爬黄山的感人一幕,令无数网友泪目。这对深情夫妻,能在别样旅途中创造生命奇迹吗?
妻子生命枯萎 小老板懊悔落泪
今年57岁的王效民是安徽芜湖人,因为能吃苦,头脑灵活,他年轻时就是村里的“百事通”——谁家的自行车、收音机坏了,都找王效民去免费修理,心灵手巧的他往往不负所托。18岁花季,比王效民小4岁的邻村女孩余永花,义无反顾嫁给了他这个穷小子。
为给妻儿打拼出幸福生活,王效民婚后常年漂泊在外地打工,妻子则留在家乡的小学教书。从青年到中年,从黑发小伙到双鬓斑白的小老头,朴实的王效民从未对妻子说过“我爱你”,也没有送过她一束花。他情感的唯一表达方式,就是自己在外面拼命赚钱,省吃俭用,每到月底再把自己的辛劳所得悉数寄回家。
到了2013年,孩子长大成人,王效民也在芜湖拥有了一家自己的小货运公司。眼看一家人收入稳定,生活幸福,奔波劳碌了半生的王效民有一次回家,含笑对妻子说:“你不是一直想旅游,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我也想通了,钱是赚不完的,趁我们还走得动,今年咱就出去‘潇洒一个月吧!”妻子先是露出惊喜的笑容,继而又担心花费太多,“再等等吧,等儿子成了家,我们手上有余钱的时候再去。”
然而,2013年9月,他们平淡幸福的生活戛然而止。那几个月,王效民发现妻子走路时容易摔跤,最初去医院查不出病因,直到2014年才确诊为“渐冻症”。这种罕见病症,因为天才物理学家霍金已经身患几十年,而广为人知。医生告诉王效民:“患上渐冻症后,肌肉会逐渐无力和萎缩,无法治愈,而且状况会越来越差,一般只能活3至5年。”
那一刻,王效民心如刀绞,这个脸庞坚毅的汉子眼含热泪说:“她18岁就跟了我,37年了,我怎么舍得丢下她?我要想尽一切办法挽留她的生命!”
为了全力照顾妻子,王效民关掉了自己辛苦创立的小货运公司,抛下一切带着妻子奔赴全国治病。上海、杭州、北京的大医院去遍了,还到处打听土偏方。没多久,家中积蓄就花光了,王效民开始借钱为妻子看病。
为了照护好妻子,王效民加了很多渐冻症病友家属群,向大家学习护理渐冻人的知识,学会如何帮妻子清痰,如何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随着病情加重,到了2014年底,妻子余永花除了头部,其他部位已不能动弹,也无法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意愿,只能通过“哼哼”或磨牙齿来表达自己的想法。王效民就一遍遍的问她:“腿不舒服?”“胳膊?”……直到知晓了妻子的想法才罢休。他时时刻刻都要看好她,要不然,“现在蚊子和苍蝇都能欺负她,她的身体免疫力和触觉、味觉等都是正常的,只是不能动弹。”
尽管王效民为给妻子治病不惜倾家荡产,可渐冻症毕竟是目前无法治愈的怪症,余永花的生命如一朵日渐凋零的玫瑰,正在丈夫的守望中一点点枯萎。
每一对深情夫妻,都是生死之交。当风雨同舟半辈子的老伴走到生命尽头,王效民才骤然明白,相对挚爱亲人的永别,世间的名利得失根本不值一提。他突然很懊悔,自己没有在妻子健康的时候多陪她谈谈心,旅旅游,甚至没有下厨为她做过几次可口的饭菜……
“永花,不要怕,以后我会不离不弃陪着你!”他攥着妻子干枯的手,含泪说。
爱是生死相依 卖房背妻走天涯
见妻子被渐冻症折磨得一天天消瘦,王效民不得不郑重地思考未来。“老伴以前就想出去玩,但总是因为我们俩都要工作、要赚钱、要忙碌,一直没有实现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的愿望。我考虑到这个病治不好,就想着抓紧时间带妻子多出去看看,不给她的生命留下遗憾。”为了执行这个决定,王效民不顾亲友反对,卖掉了家中唯一的房子。他说钱没有了可以再赚,房子卖了还可以再买回来,但一路风风雨雨陪他走来的老妻,只有这一个!
对于爸爸这个决定,刚大学毕业的儿子很支持:“爸,您就带我妈四处转转吧,好心情有利于她的康复。我会尽快找到工作,努力赚钱回报您二老的养育之恩!”孩子的懂事,令身处生命严冬中的王效民夫妇感到了一股暖意。
“人生真的很难,我们总是有很多愿望,却因为现实里的困难与羁绊,一次次说‘下次吧。”王效民感嘆说,他认识一位货车司机大牛,近几年大牛走遍了祖国的山川江河,每到一个地方,他就会拍很多照片,一张洗出来留着,一张洗出来烧掉。烧掉的那张,是给爱人的,她在汶川地震中去世了。大牛曾经对妻子许诺:“以后我赚到钱了,就给你补办豪华婚礼,陪你去游名山大川,看日出日落,做你最喜欢吃的水煮鱼……”可还没等诺言实现,就已经天人永隔。爱人去世后,大牛没有再找,而是带着思念,去完成曾经的诺言。
朋友的遭遇,以及妻子成为渐冻人的现状,让王效民一夜间全想明白了:我们都曾经以为,人生中很多事情都重要,但最后却发现,没有什么比陪伴更重要。生命来来往往,却从无来日方长。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那个先来。
既然决定了,那就出发吧。在咨询过医生后,王效民收拾好装备,开着一辆面包车拉着妻子,踏上了周游中国的旅程。两个人,一双腿,他背着她一步步爬上河南嵩山的台阶,让她看少林寺,品尝当地烩面;去河北秦皇岛,吹着海风享受沙滩浴;他背着她爬长城,拍照时她笑得像个孩子……
平时余永花和王效民沟通都是靠眼神和晃动头,点头和摇头都是可以的,吃饭的时候王效民要一口口喂,不管去哪里旅行都是余永花选择,拿出地图后王效民就挨个指,如果妻子想去了就会点点头。
每次出游,他们都舍不得住旅馆,而是沿途搭帐篷,自己做饭,尽量压减开销。虽然没有宾馆舒适,但漫天的繁星来作证,世界上有一种爱情叫做不离不弃,叫世界这么大,我带你去看看!
在深圳大鹏湾看海时,余永花虽然口不能言,却用兴奋的眼神告诉丈夫:“你把我推到海浪边上,给我拍几张照片!”然而,王效民刚转过身去举起了手中的相机,却发现妻子的轮椅竟被海水带进了更远的海里。他惊叫着扔掉相机,在海水中脚步踉跄地追老伴,可一个大浪打过来,竟把她连人带轮椅卷走不见了!
王效民大声呼救,远处的游人连忙赶过来,等把余永花救上来拖到岸边,王效民竟惊奇地发现,妻子居然一点事也没有,而且还笑着用他们两口子才懂的“磨牙语”说:“我就是喝了几口海水,但我会游泳了。哈哈!”原来,在被海水卷走的刹那,余永花的脑海一片空白,以为自己彻底完蛋了。然而,等她镇定下来,屏住呼吸,闭紧双眼,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动作,她居然慢慢地浮出了水面。那会,余永花突然明白了,她四肢无力,反而最放松,这就是仰泳的原理。见妻子没事,王效民气得拍打起她的轮椅来:“我都吓死了,你还笑!”
余永花能不笑吗?在海里沉溺的那段生死瞬间,她突然明白了活着的真谛:人活一天,哪怕只有一天,也要努力绚烂。纵使明天就随风而逝又如何,身边有这样一个情义男人寸步不离的陪伴着,宠爱着自己,她觉得已经活得很值!
四年走遍中国看风景的人成了最美风景
趴在丈夫背上游世界时,看着王效民渐渐被汗水濡湿的后背,嗅着这个小老头身上熟悉的气味,余永花沉浸在无以言表的感动中,他给予自己的深情相伴,远远超过世间最美的风景。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富有、最幸福的女人,一路上的绿树粉花,阳光雨露,湖泊和飞鸟……仿佛都属于自己!
旅途中充满惊喜,但也不乏惊险。2016年8月的一天深夜,他们正在路边帐篷中睡觉,突然被几个不速之客的手电光惊醒了,带头的一个壮汗对王效民吼道:“哥几个赌钱输光了,找你借点,行不行?”余永花吓坏了,磨着牙告诉丈夫,他们要什么就给什么吧。这时,对方看到了她的轮椅……得知他们的来历后,几个年轻人一阵唏嘘,不停地赞叹王效民:“大哥,你才是真爷们!”他们不仅没有为难这对患难夫妻,最后竟把自己身上的香烟、零钱和手电筒全都留给王效民夫妇,转头跑了。
有一次,在兰州黄河大桥,王效民去了厕所,余永花坐在轮椅上等他。由于丈夫为她做的托头支架松动,余永花的头垂下来耷拉着,看上去十分怪异。旁边一个美女以为出了意外,吓得连声尖叫。如果是过去,余永花一定非常自卑,但自从出来旅游后,她已经变得很乐观,于是就努力给了对方一个微笑。随后,王效民从厕所出来,简单向女孩介绍了妻子的病情。
兰州美女听了眼睛湿润,啧啧赞叹道:“你们真了不起,这样都能出来旅行,多么热爱生活啊!”之后她和男友主动给王效民夫妇做起了在兰州的向导,从黄河第一桥到五泉山,再到甘肃省博物院……其间,他们还请这对感人夫妻品尝了兰州的各种美味小吃。
2017年夏天,王效民载着妻子来到了拉萨,背着她爬上了布达拉宫,还去看了湛蓝寂静的青海湖。“印象中,布达拉宫的楼梯是最难爬的。很高,楼梯很窄很陡,一般人还背不上去。好在我体力不错,老伴体重也轻。她没什么高原反应,反倒我反应比较大。虽然苦,但也很快乐!”王效民嘴角抽动着说,妻子现在的体重只剩下30多公斤了。
从妻子2014年患病起,王效民这位守护神就寸步不离,连中午吃饭,都守在妻子身旁。他更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每隔两小时就要给余永花翻翻身,换一个姿势。至今已经4年了,妻子虽然一直卧病在床,但从没得过皮肤病,更没患过褥疮,连医生都赞叹说:“老王你照顾得非常精心!而且由于这种‘旅行疗法能让患者心情愉快,你妻子的病情至今都没有恶化,这是爱情创造的奇迹啊!”
2018年8月16日,从清晨6点到傍晚6点,王效民用了整整12个小时,终于背着妻子爬到了黄山山顶。在一颗迎客松下,他宠爱地把余永花抱入怀中,指着眼前的如画美景对她说:“永花,今年我们就要走遍全国了,明天我们开始走出国门!以后等待你的美景和美食,多得很呢!”妻子含泪点头。这一幕,被一个年轻拍客用摄影机记录了下来,并传到了网上。背妻游世界的王效民,很快感动了万千网友,大家说,这就是爱情的样子。“他们一路翻山越岭去旅行,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了一道最美的风景!”“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为这对共用一双腿的夫妻点赞,祝他们好运!”大家纷纷在网上留言祝福王效民和妻子。
云南、甘肃、湖南、湖北、河南、青藏高原……4年来,余永花趴在丈夫背上,“走”遍了大半个中国。下一步,王效民还要带妻子到国外穷游。
“这世上最大的悲伤,莫过于我如此爱你,却又残酷的知道你将先我而去。你想去看世界,那我就背着你走遍海角天涯,去看海,去看山,去看花開花落,去看戈壁大漠。每一个有你的场景,我都会刻在心里,然后用余生去铭记。”王效民近日发朋友圈感叹。背着妻子在天地间游走数年,让这位昔日的“糙汉”身上多了些诗情画意。连他用的手机彩铃,都是最近流行的一首《往后余生》: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无论是尘埃落定,还是浪打石穿,尘封的爱,来生不悔,相伴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