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夜（组诗）

李建田，八十年代末期曾进行过诗歌写作，后中断20年。2015年末重新开始写作，有作品发表在 《人民文学》 《诗刊》 《草堂》 《汉诗》 《天涯》 《上海文学》 等刊物。现居内蒙古呼伦贝尔。

北风吹

萧瑟的北风，枯折了百草

寒潮屡次，袭扰着原野的梦境

繁星，恍若一双双逝去亲人的眼睛

闪烁在钢蓝色的夜空

山坡上的白桦树叶

在北风的漂染下

变成了金色，它悄悄地飞向大地

似一次流水的过程

最早的凋零，由一滴露珠引起的

隐隐的寒意，几乎是强迫性地

让树叶吐出内心的阳光，同时

通过风，返还了土地的爱情

北风袭来，挥刀断情

夏天的童话变成秋天的现实

它下了一道命令：没有开放的花，没有发芽的草

要藏匿在通往春天的路上

伊图里河

漶漫的时光中，大兴安岭腹地的

伊图里河镇，荒凉、寂静

森林绵延起伏着流向远方

小镇太静谧了，比低垂的天空还要静谧

陈旧的镇子，滨州铁路和加林线的十字路口

山野连绵，时光像一块沉睡的石头

火车向北开

穿过根河，金河、阿龙山，满归和莫尔道嘎

跑上三百里，能跑到波光粼粼的阿穆尔河边

火车向东开

穿越克一河、甘河、吉文、阿里河和加格达奇

跑上四百里，会到達长满大豆玉米的松嫩平原

火车向西开

越过图里河、库都尔、乌尔旗汉，牙克石和海拉尔

跑上五百里，就进入到碧草连天的呼伦贝尔草原

天蓝蓝

中午，额尔古纳河边

我注视着，一只翱翔的白尾海雕

黑色的波涛上空，它锐利的眼神

磨平了，蓝

阳光放射出七种色彩，潋滟在河面

风，在远天，卷起厚厚的白云

绿茵茵的草甸，一条黄狗在疯狂地奔跑

它顺着废弃的驿路，狂奔

我瞄了一下前面，没有发现追逐的猎物

我奇怪：一条玩命奔跑的狗

没有目标，太让人揪心了

倏地，我明白了，狗为什么奔跑

前面缓慢隆起的山坡上

立着一座渔夫的坟。坟有些年头了

坟下，长满乱蓬蓬的荒草

坟顶，萦绕着一群黑色的蚊蝇

恍惚间，我隐约看见埋在地下的打渔人

他躺在潮湿的泥土中，黑暗、冰冷

死亡长久的安静，安静的使人心痛

想一想也是：一个摆脱世间疾苦的人

是一个聆听上帝曼妙音乐的人

其实这样的人，是幸福的

草原之夜

深夜，寂静的呼伦贝尔草原，星辰寥落

月光朦胧，一棵草，刚刚送走一个亡灵

现在，牛群陷入黑暗中，伊敏河陷进荒草中

一个饮酒过量的牧人，陷进长久的回忆中

谁都会相信，蒙古包里的守夜人，心会比石头坚硬

而石头，一定要比夜晚稀疏的星辰坚硬

此刻：草没有说话，风没有说话

世界万物，用静默呈现着它们的存在

可人不会这样，人能比喻和形容

就像现在，一个人会联想到风吹草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