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萌,万青云,吴文忠,陈 栋,刘成勇,赵亚楠,贺 挺
(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南京 210029)
慢性疲劳综合征(CFS)是一组以长期极度疲劳为主要表现的全身性症候群,常伴有头痛、咽喉痛、淋巴结肿大和压痛、肌肉关节疼痛以及多种神经精神症状[1]。作为时代性疾病,CFS虽无近期生命危险,但严重影响生活质量,导致社会各方面功能下降,因此引起广泛的关注。据文献报道,世界卫生组织的一项全球性调查显示,真正健康的人仅占5%,20%处于疾病状态,而75%处于亚健康状态。目前西医对本病的病因及病理机制尚不明确,多认为与感染、免疫系统受损、内分泌系统异常有关[2-4],治疗上以药物治疗[5]和非药物治疗[6]为主,尚无有效的治疗方法。笔者尝试以中医学“整理观念”和“辨证论治”两大思想为指导,结合慢性疲劳综合征的临床表现,从中医“郁”的角度探讨慢性疲劳综合征的病因病机及治疗原则。
何谓“郁”?人类以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为基础,总结并发展与疾病作斗争的经验,概括了“郁”的两大内涵——天地自然之郁和人体之郁。前者与笔者所阐释的CFS之“郁”相关性较小,在此不详细赘述,后者则表现为气血津液之郁、脏腑之郁、经络之郁等[6]。中医学“郁”的内涵,是指在气机升降出入失常的条件下,形成的以“结聚而不得发越”、“抑而不通”等为特点的一种状态。现代中医多认为“郁”多表现为心情抑郁,情绪低落,咽有异物等,此乃狭义之“郁”。而笔者论述的“郁”,既不是独立的疾病,又不是相应的症状,此乃广义之“郁”。笔者拟从“郁”的角度出发,从“气血津液之郁、脏腑之郁、经络之郁”三个角度阐述慢性疲劳综合征。
宋·陈言在《三因极一病证方论》指出:“六淫天之常气,冒之则先自经络流入,内合于脏腑,为外所因;七情人之常性,动之则先自脏腑郁先,外形于肢体,为内所因;其如饮食饥饱,叫呼伤气,尽神度量,疲极筋力,阴阳违逆,乃至虎狼毒虫,金疮踒折,疰忤附着畏压溺等有背常理,为不内外因。”就病因而言,慢性疲劳综合征多为内因与不内外因,即七情内伤、饮食失宜、劳逸失度。但从病机上来说,慢性疲劳综合征为肝郁气滞,湿阻脾胃,经络阻滞。
1.1 气血津液之郁——情志内伤之肝郁气滞 慢性疲劳综合征患者情志方面多表现出心情抑郁,焦虑不安或急躁、易怒,情绪不稳,脾气暴躁,思绪混乱等神经精神症状[8]。《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心在志为喜,肝在志为怒,脾在志为思,肺在志为忧(悲),肾在志为恐。”《灵枢·本神》曰:“脾愁忧而不解则伤意,意伤则挽乱,四肢不举。”七情内伤,易伤五脏六腑,则失其生理功能。袁苹[9]研究发现CFS在科技人员中发病比较高占26.23%,其次是大学生和干部分别为18.31%和17.32%。CFS是由心理因素引起,而以学习压力为主要诱因,并与社会信息化、快节奏化息息相关。而心理因素通过影响机体自主神经系统、内分泌系统、神经递质和免疫系统,从而影响机体内环境的稳定,使机体的防御机制被破坏,最终导致疾病的发生。可见慢性疲劳综合征与情志因素密切相关,“一有怫郁,百病丛生”。《临证指南医案·卷六·郁》亦明确言明:“悒郁动肝致病。”肝失疏泄,情志抑郁,日久可出现身体及心理的疲劳,发展为慢性疲劳综合征。
1.2 脏腑之郁——饮食失宜之湿阻脾胃 慢性疲劳综合征患者饮食方面多表现出食欲减退,无饥饿感,有时可能出现偏食,食后消化不良,腹胀;大便形状多有改变,出现便秘、大便干燥或大便次数增多等。部分患者还会表现出全身困重,若累积数月或数年,则表现得尤为明显,可有一种重病缠身之感。《论语乡党·第十》篇中,孔子指出“食不厌精,绘不厌细……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唯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祭于公,不宿肉。祭肉不出三日,出三日不食之矣。”然而现代人饮食习惯反其道而行之。《素问·痹论》曰:“饮食自倍,肠胃乃伤。”《素问·太阴阳明论》明言:“四肢皆禀气于胃而不得至经,必因脾,乃得禀也……今脾病不能为胃行其津液,四肢不得禀水谷气,气日以衰,脉道不利,筋骨肌肉皆无气以生,故不用焉。”饮食失宜,湿邪阻滞中焦,脾失健运,食物无法化生精、气、血、津液“以灌四傍”。《诸病源候论》亦有言“大饱伤脾,脾伤,善噫,欲卧,面黄”。故饮食失宜伤脾,不仅脾虚无法运化自身水谷精微,致其化为痰湿,若湿邪阻于经络肌肉关节,致“全身困重”;更使脏腑筋肉不得气血濡养,则“四肢乏力”。《风劳臌膈四大证治·虚劳》指出脾气虚弱所致的“脾劳”,典型症状是倦怠兼发热。此处的发热意指低热,符合CFS症状[10]。湿邪黏滞,除了症状多表现滞涩而不爽,如大便排泄不爽,病程亦会缠绵,故慢性疲劳综合征患者病程多为半年以上。
1.3 经络之郁——劳逸失度之经络阻滞 慢性疲劳综合征患者运动方面多表现出全身疲惫,四肢乏力,周身不适,活动迟缓。有时可能出现类似感冒的症状,如肌痛、关节痛等。《素问·宣明五气论》有言:“久卧伤气,久坐伤肉。”过度安逸,或长期卧床,阳气不振,可使气血流通不畅,进而出现气滞血瘀,以致脏腑经络功能减退,肌肉四肢软弱无力,甚至形体虚羸。“久卧”或“久坐”,可以说是目前人们所习惯的一种不良生活方式,而正是这种不良生活方式的积累,使机体处于固定的姿势,肢体得不到舒展,造成局部肢体部位经络循行不畅,阻滞不通,久则肌肉关节酸痛,四肢乏力,周身不适。
2.1 调畅情志,木郁达之 《格致余论·阳有余阴不足者》明确提出:“主闭藏者肾也,司疏泄者肝也。”情志抑郁,郁怒伤肝,可致肝气郁结,疏泄失司,木郁也。《医旨绪余》言:“木郁达之,木郁者,肝郁也。达者,条达、通达之谓也。木性上升,怫逆不遂,则郁。故凡胁痛耳鸣,眩晕暴仆,目不认人,皆木郁症也。当条而达之,以畅其挺然不屈之常。”《医贯·郁病论》言:“予以一方治其木郁,而诸郁皆因其而愈。一方何曰:逍遥散是也。”肝气疏泄功能失常,可引起情志活动异常,而强烈或持久情志刺激,亦可影响肝气疏泄,导致肝气郁结或肝气上逆。逍遥散中柴胡为君,疏肝解郁,使肝气得以调达,另佐以薄荷少许,疏散郁遏之气,透达肝经郁热。情志之郁初起伤气,继而及血,不可治以消散,应治以苦辛凉润宣通。除汤药外,还多用艾灸、饮醇酒、怡情、以情胜情等法治疗。故当患者出现明显的心理问题倾向,情志干预治疗亦必不可少。
2.2 合理饮食,土郁夺之 《素问·至真要大论》言“诸湿肿满,皆属于脾”。脾在水液代谢中起枢纽作用,凡水液上腾下达,皆赖于脾之枢转。《医旨绪余》言:“土郁夺之,土郁者,脾郁也。夺者,攘夺之谓也。土性贵燥,惟燥乃能运化精微,而致各脏也。壅滞渍濡,则郁。故凡肿满痞塞,肿,大小便不利,腹疼胀,皆土郁症也。当攘而夺之,以复其健运之常。”参苓白术散益气健脾,化湿和胃。《局方·卷之三治一切气》有言:“治脾胃虚弱,饮食不进,多困少动,中满痞噎,心忪气喘,呕吐泄泻,及伤寒咳噫。此药中和不热,久服养气育神,醒脾悦色,顺正辟邪。”
《素问·藏气法时论》中指出“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与今天提倡的“膳食指南”理念不谋而合。究其病因,饮食不当,湿邪阻滞,损伤脾胃,以致土郁,故改善饮食生活习惯应首当其位。
2.3 动静结合,经络活之 “经脉所过,主治所及”,根据这一原理,穴位可有近治作用、远治作用、特殊作用。现代研究表明,穴位下的解剖结构为神经、肌肉、血管等组织。目前针灸治疗CFS中,方式具有多样性,如单纯针刺、电针、温针灸、穴位埋线等。安贵霞[11]用俞募配穴针灸治疗CFS可以有效改善患者的疲劳、疼痛和抑郁症状,同时通过提升体内细胞因子水平方式改善患者免疫力。陈杰[12]针刺百会、膻中、内关、中脘、足三里、关元后加电针,予以低频率连续波刺激,留针30 min,总有效率88.89%。程良利[13]选用肝俞、脾俞、肾俞温针灸与足三里注射黄芪注射液同用,穴位、针刺、药物三者结合,使脏腑安和、阴阳平衡、气血调和,从而消除疲劳、缓解疼痛。周蕾等[14]通过取穴关元、肾俞、血海、足三里、阳陵泉对CFS患者进行穴位埋线治疗,有独特优势。以上临床研究观察证明,针灸治疗对于CFS患者疗效显著。针灸治疗效果除了基于辨证取穴原则以外,更多是源于针灸本身能通经活络,理气活血。就病因而言,CFS患者自身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十分必要,通过日常运动训练加强血液循环,不“久坐”,亦不“久卧”,动静结合,气血方不瘀滞。
慢性疲劳综合征是一组以长期极度疲劳为主要表现的全身性证候群。清·林佩琴《类证治裁·郁证》曰:“七情内起之郁,始而伤气,继降及血,终乃成劳”。综上所述,笔者认为,慢性疲劳综合征可以理解为以“郁”为标,气血失衡为本,将解郁与调补气血有机结合,集“木郁达之,土郁夺之,经络活之”为一身,以更好地指导临床工作。
参考文献:
[1]Fukuda K,Straus SE,Hickie I,et al.The chronic fatigue syndrome-a comprehensive approach to its definition and study[J].Annals of Internal Medicine,1994,121(12):953-959.
[2] 田 萌,毛丽娟,赵 影,等.慢性疲劳综合症的发病机制及运动处方制定[J].体育科研,2015,36(1):45-48.
[3] 侯晓勇,贾广坡,田连营,等.慢性疲劳综合征发病相关机制探讨[J].河北医药,2015,37(16):2463-2466.
[4] 潘 莉,张静平,李丽花.慢性疲劳综合征研究进展[J].中国热带医学,2010,10(12):1556-1557.
[5] 丁 兴.慢性疲劳综合征的现代研究进展[J].中国实用医药,2010,5(8):248-249.
[6] 彭 伟,王康锋,杨晓楠,等.亚健康状态干预措施的探讨[J].光明中医,2014,29(2):211-213.
[7] 李 清.中医学“郁”的理论研究[D].北京:中国中医科学院,2010.
[8] Cockshell SJ,Mathias JL.Cognitive functioning in people with chronic fatigue syndrome:a comparison between subjective and objective measures[J].Neuropsychology,2014,28:394-405.
[9] 袁 苹.慢性疲劳综合征的心理影响因素[J].健康心理学杂志,2001,9(5):375-376.
[10]朱 玲.从肝脾论治慢性疲劳综合征[J].北京中医药2012,31(4):292.
[11]安贵霞.俞募配穴针灸治疗慢性疲劳综合征临床分析[J].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2014,20(7):970-971,991.
[12]陈 杰.针灸治疗慢性疲劳综合征63例临床观察[J].中医临床研究,2011,3(16):56-57.
[13]程良利.温针灸结合穴位注射治疗慢性疲劳综合征42例疗效观察[J].新中医,2013,45(1):111-112.
[14]周 蕾,冯祯根.穴位埋线治疗慢性疲劳综合征的临床研究[J].针灸临床杂志,2014,31(2):31-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