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一跃惊痛谁？穷“弟”富“哥”再婚老妈难为

花儿+霞儿

2017年6月10日凌晨，浙江省宁波市年仅26岁的程凯威跳楼身亡。得知消息，母亲宋玉梅悲痛欲绝。而看了儿子留下的遗书后，宋玉梅更是自责不已。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自己苦心孤诣平衡亲生儿子与继子之间的关系，为何最终却把亲生儿子“逼”上了绝境？

“天上掉下”富儿子，再婚之家起波澜

2015年9月的一天，宋玉梅的丈夫季永斌拿着手机与宋玉梅分享着一段视频聊天。与季永斌视频的是他在上海的亲生儿子季业一家三口。宋玉梅高兴地在一边逗着视频里的小孙女，一边喊儿子程凯威：“威威，你看这孩子长得多可爱……”程凯威不情愿地过来瞄了一眼，嘟哝道：“又不是你亲孙女，你跟着起什么哄。”季永斌和妻子面面相觑，宋玉梅心里五味杂陈……

宋玉梅1969年生于浙江省宁波市，高中毕业后到市纺织厂工作，1989年与同事程杰结婚，第二年生下儿子程凯威。三年后，夫妻俩因感情不和离婚，程杰要走了儿子的抚养权，此后还拒绝母子相见。程杰离婚不久便再婚了，他把儿子交给乡下母亲抚养。一次，宋玉梅偷偷跑去看儿子，深秋的天气，只见儿子蓬头垢面，只穿着一条破旧的七分裤，宋玉梅心如刀割，抱住儿子失声痛哭。经与前夫沟通，宋玉梅要回了孩子的抚养权。

2003年春，经人介绍，宋玉梅与河南省新乡市人季永斌相识。季永斌大宋玉梅10岁，有过一段婚史，离婚后儿子季业判给前妻，前妻带着儿子嫁给了一位富商。因前妻对季永斌有误解，认为他在外面有别的女人才导致离了婚，所以对季永斌恨之入骨，导致季业也对生父不理不睬。后来，季永斌到宁波发展，他先自己做小生意，但都没赚什么钱，只好在一家公司做维修工。

2003年底，季永斌和宋玉梅登记结婚。他对程凯威视如己出，每天回家无论多累，都会陪程凯威写作业，直到2008年程凯威考上宁波软件学院离开家。看着凯威长大成人，宋玉梅几次劝丈夫跟亲生儿子联系，季永斌都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孩子还小不能理解父母之间的恩怨，等以后再说吧。”说到这些，季永斌眼圈泛红。

宋玉梅私下通过婆婆打听到了季业的情况：季业几年前从上海科技大学毕业后，应聘到一家电子信息公司，做了一名计算机工程师，后来跟一位房地产商的女儿结了婚，在上海买了別墅，2014年添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宋玉梅高兴地把消息告诉季永斌，季永斌说：“其实我经常通过母亲了解儿子的近况，但我怕你生气，一直没跟你提起过。只要儿子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宋玉梅嗔怪他说：“你竟然把我想得那么小心眼？找个机会跟儿子握手言和吧，有什么能比得过骨肉亲情啊？！”

不久，季永斌母亲患上心脏病，年龄大了，总觉得时日不多，打电话希望季永斌回河南老家。更希望在有生之年看到一家人和好如初。此时，已做了父亲的季业也终于明白了父母当年离婚的真相，原谅了父亲，一家人终于团聚。

与此同时，程凯威已大学毕业一年多，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一直呆在家里。

从他跟着母亲生活起，生父除了按月给些生活费，从没来看过他。考上大学后，程凯威在母亲鼓励下，提着礼品和水果去看过父亲一次，哪知父亲以为他来跟自己要学费，告诉他：“当初判决书上写得明白，我只负责养你到18岁。”程凯威哭着离开，回到家气呼呼地对母亲说：“以后别再给我提这个人，我没有他这个爸。”

亲生父亲这样对待自己，让本来就就业不顺的程凯威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又发现继父季永斌对自己和从前判若两人，他几乎每天都要给亲生儿子季业打电话，程凯威感觉自己像一只在大海里飘荡的小舟，无依无靠。那段日子，他经常在朋友圈感慨：“是不是一个人进来了，原有的空间就小很多，他就会夺走我的东西？”但宋玉梅夫妇并未察觉到程凯威的心理变化。

直到这天宋玉梅喊他看视频里的小孙女，程凯威的话才让宋玉梅和丈夫感觉不对劲。

一边亲儿一边继子，母亲难为天平如何摆

一个月后，母亲身体痊愈，季永斌回到宁波。宋玉梅建议他有空去上海看下儿子季业。

其实，宋玉梅之所以对丈夫与继子的关系如此上心，除了她温和善良的本能使然，还有着另外一个原因：一直以来，儿子程凯威的工作和未来都是她的一块心病。她和丈夫收入都不高，无法给凯威很大帮助。凯威找不到好工作，事业不稳定，将来她老了，更会是凯威的拖累。季业成功富有，如果关系处好了，多少能帮衬一下凯威。季业对继母和凯威这个弟弟也颇多好感。听说父亲要来上海，他非常开心，还特意叮嘱父亲可以约继母和凯威弟弟一起来上海玩两天。哪知，当宋玉梅把季业约请他们去上海的消息转述给儿子时，程凯威却说自己要忙着找工作，没时间去，宋玉梅也就没再勉强。

夫妻俩把去上海的时间定在了2016年元旦。宋玉梅建议除了带礼品，再给儿媳和小孙女一万元见面礼。季永斌说季业不差钱，自己家里条件也不富裕，没必要。宋玉梅坚持自己的意见：“就算季业不在乎，还有儿媳妇呢？结婚时你这个当父亲的都没露面，现在怎么也要让季业在妻子面前过得去。”季永斌这才点头答应。二人只顾说话，都没注意到一旁的程凯威面露不悦。

第二天，季永斌出门后，程凯威突然向宋玉梅提了一个要求：“妈，我想买部苹果手机。”宋玉梅一愣：“你毕业时不是给你买了一部酷派手机吗？”程凯威反驳道：“现在年轻人，还有谁用这种牌子？”宋玉梅只好跟儿子解释：“现在妈手上没那么多钱，等妈从上海回来，再给你买手机。”程凯威没再坚持，宋玉梅也没多想。直到出事后，她才从儿子的日记中看到：“我并非真想买手机，只是想试探一下妈。明明知道那小子有钱，却还要拿钱送他。这真应了那句话，人都是攀富的呀！”

儿子的内心世界，宋玉梅全然不知。从上海回来后，程凯威再没提买手机的事，却整天闷闷不乐，宋玉梅手里仅剩3000元，她又找亲戚借了3000元，给儿子买了一款苹果6手机。可她不知道的是，这并未化解儿子的心结。

2016年4月，宋玉梅因胃疼持续加剧，季永斌陪她去浙江大学附属医院检查，结果令夫妻俩大吃一惊：胃癌早期。季永斌和医生都建议她住院治疗。但因所在企业不景气，宋玉梅刚刚办理了内退，工资很低，再考虑到癌症治疗的痛苦，思前想后，宋玉梅决定开一些药，回家保守治疗。她要季永斌对程凯威隐瞒真相，只告诉他是一般的胃溃疡。

在季永斌的精心照顾下，宋玉梅病情有了好转，但她担心哪天复发。想到如果自己万一哪天真的走了，儿子就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身边连个亲人也没有，宋玉梅只能寄希望于季永斌。可季永斌和季业修复关系后，程凯威对季业这个哥哥很排斥，该如何让他与季业像亲兄弟一样相处呢？宋玉梅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但她觉得只要自己千方百计对季业好，就一定会打动他将来帮衬弟弟。

2016年6月，小孙女的生日快到了，宋玉梅把三万元定期存款取出来，悄悄让季永斌带一万元去看孙女。就在季永斌准备动身的头天晚上，程凯威突然提出想跟同学开一家甜品店，他说，位置都找好了，就差钱了，他想从父母手里先借三万元本钱。

家里确实拿不出三万元，答应给小孙女一万元生日红包在先，总不能反悔。宋玉梅跟儿子解释，看能不能先拿给他两万元，或者再想办法借一些。程凯威知道家里并不宽裕就答应下来。

季永斌准备启程去上海那天，一大早去银行取钱，不料银行卡却被柜员机吞掉，他怏怏回家。本想等银行开门再去取，可眼看火车开车的时间就快到了，时间已来不及，季永斌于是问宋玉梅，家里还有多少钱，能不能从别的银行卡上先取一万，宋玉梅只好把给儿子准备的一万元钱拿给了丈夫。夫妻俩的这番对话全被还没起床的程凯威听得一清二楚，等繼父出门后，程凯威怒气冲冲出来质问宋玉梅：“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家里没钱吗？为什么还要给他那么多钱？他们根本不缺钱，我创业正急需用钱，你是我亲妈，为什么都不肯帮一把！”宋玉梅无奈地跟儿子解释：“这些年你爸爸对你不薄。他们父子分开这么多年，现在相认了，妈妈应该帮他多融合父子关系，再说季业从没花过他爸爸一分钱，我们也该给他花些钱，无论他是否需要。”可程凯威根本不能理解这些，他赌气说：“我看你们就是嫌贫爱富，看他有钱想巴结他。”

见儿子如此不理解自己，宋玉梅有些恼火：“你怎么就没一点良心？”母亲的话让程凯威十分伤心，他一摔门走了。宋玉梅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暗自流泪，心里却怪自己没有本事，帮不了儿子。

此后，程凯威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为化解儿子心中的怨气，宋玉梅借钱帮他开起了甜品店。可程凯威心里仿佛有道过不去的坎，很少再跟宋玉梅交流，每天要么在店里，回家就躲进屋。季永斌分别问母子俩怎么了，可程凯威认为正是因为继父的亲儿子母亲才忽视了自己，对继父也是不理不睬。而宋玉梅担心丈夫知道真相后会让事情更加复杂，也不肯告诉他实话，只是自己整天唉声叹气。

绝望亲儿高楼一跃，谁解悲凉母亲心

2017年3月底，季业妻子又生下一个男孩，季永斌跟宋玉梅一起去上海看孙子。季业懂事地征求继母宋玉梅的意见说：“阿姨，我小舅子也有孩子需要我岳母照顾，我妈身体又不好，请保姆我们又不放心，正好您退休了，可否过来帮忙照顾孩子一段时间，我们每月给您开高一点工资……”季永斌担心妻子身体吃不消，一旁的宋玉梅却说：“孩子的事是天大的事，我就留下来帮他们带孩子。”事后，宋玉梅向季永斌解释：“季业既然信任我这个继母，就算家里再有困难，咱也要克服一下。”

有一天，趁季永斌不在家，宋玉梅把自己准备去上海带孙子的事告诉了儿子。程凯威听完，脸顿时沉下来：“现在我们店生意略有起色，店里缺人手，女店员不好招，我今天才跟我同学们商量好，说想先请你过去帮我们照应几天，你怎么又要去上海？”宋玉梅跟儿子解释：“妈妈这么做也是希望你将来能跟哥哥关系更好些。”谁知，不提季业还好，一提季业，儿子当即翻脸：“我真不知你是他亲妈，还是我亲妈。他不就是有两个臭钱吗？”说完愤怒地摔门出去。儿子的态度让宋玉梅十分为难，思前想后，她还是觉得，无论如何，亲生儿子凯威总有一天会理解妈妈的苦心。而季永斌并不知道母子俩的争执，他跟妻子问起凯威开店的情况时，宋玉梅说都很好，不用操心。他去店里看了看，看到店里有一些客人，季永斌也就放心地走了。

6月5日，宋玉梅给凯威留下5000元钱，跟丈夫一起去了上海。她万没想到的是，这一走，竟成了与儿子的永别。

夫妻俩到了上海后，就开始过起了帮儿子带孙子的生活，每天忙碌而充实，一家人和和睦睦。6月10日凌晨4点左右，宋玉梅一觉睡醒，拿起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里面有3个儿子打来的未接来电。自从到上海后，孙子就跟宋玉梅睡，怕吵到孩子休息，每晚临睡前宋玉梅都把手机静音。见儿子打了那么多电话，宋玉梅猜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宋玉梅立刻拨回去，却一直无人接听，宋玉梅不由有些焦急。正在这时，宋玉梅突然接到邻居的电话，邻居焦急地说：“你快回来看看吧，你们家小威跳楼了！”宋玉梅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晕了过去。季业开车把清醒过来的宋玉梅和父亲送回宁波。此时，凯威的遗体已被120送到殡仪馆。宁波市鄞州区公安分局民警接到居民报警后，对现场进行了勘察，经鉴定，程凯威系酒后跳楼自杀当场身亡。季永斌搀扶妻子跌跌撞撞来到殡仪馆。摸着冰凉的儿子尸体，宋玉梅放声大哭。

为找到儿子自杀真相，宋玉梅从儿子微信朋友圈、QQ日记、以及他周围同学朋友的反映中，终于找到了儿子自杀的真正原因。

原来，出事那天，程凯威谈了三个月的女友怪他买不起房子向他提出分手，痛苦的他约几个同学到外面喝酒。晚上10点多钟，同学把醉酒的他送回家，烂醉如泥的他拖着同学絮絮叨叨地讲述，说自己从小父母离异，在艰难和歧视中长大，唯一依靠的母亲却置他于不顾，去上海攀附有钱的季业；女友又嫌弃自己没钱买不起房……折腾到半夜，他安静下来，几个同学才回去了。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半夜酒醒后，程凯威越想越憋屈，就打电话给母亲，结果宋玉梅根本不接电话。最终，孤独绝望的他从他所住的7楼跳下身亡。

得知这一切，宋玉梅痛悔得无以复加，一下子病倒在床，季永斌只好在医院陪她治疗。季业得知凯威自杀的消息后也十分震惊，他对宋玉梅说：“阿姨，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弟弟面临这么多困难，我这个当哥哥的太不称职了……”季永斌也责怪妻子不该向自己隐瞒很多内心的想法。然而，所有的一切都为时已晚，宋玉梅只有在失去亲儿的痛苦中苦度余生……

（因涉及隐私，文中人物为化名，所涉单位及相关信息均做了技术处理）

[编后]绝症母亲宋玉梅实在难为，为做贤继母，情感的天平情愿倒向高知多金的继子，而忽略落魄的亲儿，导致亲儿失落、绝望，最终走向不归路。其实悲剧主要在于她难为背后的自卑与缺乏沟通。和原生家庭相比，重组家庭关系更为复杂，如果她能与孩子多沟通，不隐瞒自己内心的想法，让亲生儿子和继父以及哥哥季业多沟通，大家一起面对困难，矛盾相对好处理一些。但她采用“做好人，一肩挑”的方式，反而让家庭关系变得更复杂。这出悲剧给再婚家庭如何平衡双方子女问题一个警醒。

编辑/沈永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