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两饭券引发的小闹剧

2018-01-18 22:11谢保安
老友 2017年11期
关键词:棚屋关西屋檐下

谢保安

我读专科学校那几年,正值国家三年自然灾害,经济困难,物资匮乏,能吃上一顿饱饭便成了人们最美好的愿望。

其实,当时国家给学生的粮食定量也不算低,每人月均30斤。我因为年龄小、个子矮,调剂1斤给年长个高的同学。按时下标准来算,足够吃两个月。可那时人们的胃就像是个无底洞似的,总也填不满,似乎从未饱过。也难怪,都是一群正长身体的年轻人,朝六起晚九睡,学习很紧张;集体伙食,油水很少,除了一日三餐有限的定量以外,根本就没有其他东西可吃。市面上少得可怜的零食,除了要钞票外,还要粮票和糕点票,而我们一群穷学生是什么票也没有。最使我们难忘的便是一场由九两饭券引发的小闹剧。

一天晚自习回到寝室洗漱过后,就寝之前,无所事事,一位室友突发高论,指着窗户后面一个小棚屋说:“哪位敢去把棚屋屋檐下的电灯拉灭,我们就每人凑一两饭券给他,大家同意不同意?”这一提议很快得到了百无聊赖的全体室友的响应。

我们学校是“大跃进”后期仓促上马的:校舍、教室都是借用市某医院的供应室,而供应室又是新中国成立前由关押犯人的监狱改建的,共两层,一层为医院供应室和学校办公室合用,二层为十人间的学生宿舍。整栋楼坐北朝南,只有一个门出入。楼的背后(北面)有一个简易的棚屋,是医院的太平间,再边上是围墙,有一个经常锁着的小门通向院外。因为忌讳,大家一般不会去那间棚屋。

九两饭券,相当于一个人一天的足量饭食,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何况只需轻轻一拉开关,大家都跃跃欲试。“我去!”忽地从我上铺跳下一个人,他迅速穿好刚解开扣子的衣服,随即从每位室友手中收取一两饭券并叠好放在自己枕头下面。

这位敢吃“螃蟹”的室友叫袁米功,一个典型的关西汉子,个头将近一米八,力气也大,举棍、摔跤、扳手腕,打遍班内无敌手;另一个特点是能吃,常说“在老家,草帽大的锅盔我不喝水,一下能吃两个”“南方的大米是好吃,就是半斤八两的下肚后一点感觉都没有”。

袁米功穿好鞋子,一副慷慨激昂的架势,借口上厕所,一路小跑出了南门,沿大楼兜圈而上,很快就到了小棚屋的门口。我们几个室友,一起挤在小窗口争看那精彩的一瞬:只见他伸手抓住拉线开关往下一拉,顿时屋檐下的灯灭了,可奇怪的是,屋内的灯却亮了。正在大家狐疑不解之时,袁同学踉踉跄跄、连跑带爬地回到宿舍,一头栽倒在床上,我们几个室友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作声。

那一晚,袁同学裹在被子里像筛糠似地颤抖不停,嘴里不时发出些呓语,大家也忙个不停,时不时地给他擦汗、端水。那位出主意的同学,生怕闯下大祸,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毛巾给他敷额头。

袁同学退了烧,又接着烧,两天下来,人瘦了一圈。其原因大家心知肚明,但也不敢讲,生怕老师知道。第三天,那位出主意的同学怕瞒不住了,说是见鬼了谁也不信,那小棚屋里究竟躲了什么东西会开灯呢?他索性趁午休时约了两位胆大的同学,偷偷地去一探究竟。结果发现,小棚屋屋内屋外两盏灯的拉线开关是系在一起的。那天晚上,袁同学不知是求胜心切还是有点心虚,用力一拉,结果两根线一起拉动,致使屋外亮着的灯灭了,屋内灭着的灯却亮了,这才发生了当时的惊魂一幕。

心病还需心药医。大家把情况告诉袁同学后,他的烧才慢慢退去,晚上也不再讲梦话了。此后,再也没有人敢隨便开玩笑了。

当时尽管大家想保密,但还是在同学中渐渐地传开了,后来老师知晓了,狠狠地批评了我们一通,侥幸的是我们没有受处分。困难的日子里,袁同学也没能坚持到毕业,提前退学回关西老家了,至今跟大家也没有联系过。在毕业40周年、50周年的校庆活动中,大家还会提起此事来,想起袁同学,我们都会感到愧疚和遗憾。

今天,我仍然会经常以切身经历教育自己的孩子,要不忘过去,要厉行节约,要爱惜粮食,更要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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