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的村庄

2018-01-16 17:34碧小家
四川文学 2018年1期
关键词:大地移民

碧小家

上篇

一旦涉猎到边陲移民这一话题,一方面让人觉得不知从何说起,另一方面让人不免产生一种苍凉与悲壮、沉重与崇高感……

令我们欣慰的是,今天看到的庭州大地已是满目葱茏,四处禾黍弥望。这是一个早期移民和当代移民共同创造的大村落,同时也是无数移民共同创造的绿洲农耕文化大苑地。

在庭州屯垦开发史上,曾经有过两次移民大出关。第一次大批贿西而移的移民是在清代,第二次是新中国成立以后。其间,那些踏响于阳关大道的从不停歇的移民脚步声永远回荡着一种沉重与艰辛,一种茫然与追寻,一种苦涩与企盼……正是这种人生的大情绪,在百年孤独中一直顽强地弥漫在阳关道上,弥漫于西域大地,最终蔓延成一片绿洲,并一天天结出苦难与丰硕之果。

于是,在庭州绿洲农耕文化中,透射着辉煌和奇迹的同时,也隐含着艰辛与悲怆。它是胜利者的丰碑,同时也是强悍者的见证。

庭州大地犹如一位慈悲为怀的母亲,她永远怀着一腔宽厚和恻隐之心接纳与安抚着追寻而来的天涯游子;庭州大地同时也犹如一位严峻的父亲,它让那些怀着梦想的移民必须战严寒、斗酷暑,在贫瘠、干旱、风沙与荒漠戈壁严酷的击打下,先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后,才会让你一点一点地品尝到缀满劳动之树的甜美果实。

于是,在杂沓纷繁的移民脚步声中,渐渐衍生出“移民尝试”这一钟摆式的文化。移民的坚守往往在长期定居中完成,而移民的妥协却往往在不断地出关、进关,在流动和重重疑虑中完成。坚守与妥协,不断地尝试与义无反顾……渐渐铸造了庭州边陲移民的精神文化史,延续至今。

一旦提起“移民尝试”这一话题,无论是早期的移民或当代的移民,都可以举出无数的例证。尤其是甘肃的陇西人,他们总是在不断地出关、进关,在游移不定、心神茫然的生存之路上完成着妥协与坚守的一生。如乾隆年间出关的甘肃灵州回人马起蛟,在新疆跑买卖做生意,于乾隆四十六年回到了原籍。四十九年再度出关,最终还是定居了下来。青海西宁人韩得自幼随父出关。父亲下世后,他一度回到原籍州。乾隆四十一年,他再度出关,在新疆赶了一辈子马车……

早期有规模的移民文化崛起是从清代开始的。当我打开《清实录》一页页地看下去时,那些呈现于史籍中的关于边陲移民的优惠政策、条文、确凿的史实和准确而又详尽的数据……如一串串坚实而耀眼的珍珠熠熠闪烁在我的眼前。于是,清代的移民文化,成了西域移民史上最坚实可靠的基石。尤其是乾嘉时期的移民出关盛况,它成了整个古代西域移民史上的集大成者。

乾隆帝是一个最懂得先安定团结,然后才谈发展的一代明君。在他执政时期,便下了最大决心,平息了叛乱多年的准噶尔部,而后提出了“屯田实边”这一伟大而富有战略性的号召。

于是,在阳关道上,尘埃滚滚,车马辘辘,驼铃声声……沉寂百年的丝绸古道突然间人喊马叫,步履杂沓纷乱,一下子显得热闹了起来。自此,重叠回荡于阳关道上的移民足音时断时续,时缓时快,时疏时密,再也没有停歇下来。

乾隆二十六年至四十五年——近20年间,清政府从内地招募了12,487戶、5万多移民。并将这一时期出关的移民分成了5类。乾隆朝大学士纪晓岚流放新疆时所著的《乌鲁木齐杂诗》注中说:“乌鲁木齐之民凡五种:由内地募往耕种,及自塞外认垦者,谓之民户;因行贾而认垦者,谓之商户;由军士子弟认垦者,谓之兵户;原拟边外为民者,谓之安插户;发往种地为奴当差,年满为民者,谓之遣户。”

但凡出关应募的移民,官家提供车辆运送和路费等。据《地丁题本》记载:应募出关者,10岁以上为大口,以下为小口。大口每百里给银1钱2分,小口给银6分,各按路程远近发给。每3人供车一辆。出关前,每百里给车价银4钱5分;出关后,每百里给车价银1两6钱。此外,每大口发一件防寒皮大衣,折银9钱6分;每户给一口铁锅,折银4钱5分。从乾隆二十九年到三十五年,清政府“办供招往乌鲁木齐、木垒等处垦田户民”的路费共用银28.17余万两。

对最初出关的单身移民,愿接眷者,路途花销的费用全部由政府承担。后来,因应募出关者日益众多,清政府将资送费用“酌给一半”;稍后,“再减一半赏给”;最后,“闻风愿往户民日多,即此等再行减半之数,亦毋庸发给,不过官为查照存案,听其自行前往而已。”

甘肃等内地的移民出关到庭州屯区后,由政府授予官地,一般每户30亩。移民使用的农具和种子,统统由政府赏给;耕畜、建房银资和收获前的口粮,全部由政府借给,三年后偿还清。《乌鲁木齐政略》记载:移民出关到屯,官府“赏给农具一付,籽种小麦八斗,粟谷一斗,青稞三斗外,借给房银二两,马一匹,作价银八两。”

清政府为了鼓励服刑期满的流放者转为民户后,能在新疆落户屯田,便规定:“不分例应携眷与否,凡携眷者一并给予口粮、车辆。”对已出关未携眷者,清政府补充规定:“有请愿在被入籍者,即行交该省督抚,将伊等家属,照送遣例,办给口粮,车辆送往。”

有了好政策,自然会吸引许多流放者就地为民。“鳞鳞小屋似蜂衙,都是新屯遣户家。”这是清人纪晓岚对当时聚集于昌吉头屯河新屯遣户的真实写照。

“戍边处处聚流人,百艺争研各自陈。”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一支为数不算太多的遣民,他们中间不乏能工巧匠、民间艺人,为西域边陲的开发和文化促进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正是这一天天崛起的绿洲文明,吸引着更多的移民贿西而来。乾隆朝统一西域后,道路畅通,农业和商业经济逐渐复苏,自发出关的商贾日以增多,有不少移民携家带眷,招亲引朋,一拨一拨地来到边陲屯区应募认垦。据《乌鲁木齐政略》记载,乾隆四十三年,仅乌鲁木齐就有“搬迁到屯的商户1136户,遣户1243户。”

对商贾转民屯、鼓励第一代出关商民认垦,清政府有明确规定:“凡商贾呈垦者,每户给地30亩,并给予农具、籽种、马匹。六年升科。如力能多垦,取结给照,永远管业。”这项政策吸引力很大。譬如,乌鲁木齐商贾陈善魁等170余户商民“所搬父兄子弟共800余口”,陆续出关认恳。endprint

“秋天春麦陇相连,绿到晶河路几千。三十四屯如绣错,何愁转粟上青天。”这是纪晓岚对乾隆三十四年前后庭州屯田盛况的描述。

同治朝,庭州移民创造不易的农耕文化受到了重创。

移民的悲怆与苦难,在同治朝铸成。

异邦入侵、战乱,造成田园荒芜,屯民弃家远遁,开拓不易的大片屯田受到了重创。乌鲁木齐是塞外重镇,据《平定陕甘新方略》记载,经战乱洗劫后,“汉城仅剩颓垣,满城已同平地。……满汉两城,只余汉民及残回数十人。”“城郭并就荒芜,即间有二三客民力事耕作,亦不过垦数十亩,食三五人而已。”

向称富庶的阜康,其城荒毁已久,“榛莽丛杂,不便行走。”古城子老奇台遭劫后,街上只住着三户人家,一家姓田的人家看护着那些空房子,可房子的主人却始终没有回来。古城子半截沟战乱后,只有一家姓刘的屯民回到了庄子上,而周围的七个庄子却一直空无人住。……

同治朝给庭州移民的农耕文化造成的创伤,后经光绪、宣统,乃至民国的艰辛努力,也未能恢复到乾隆与嘉庆朝的盛况。

清代出关的移民,无论是应招的还是自发的。乾隆朝的应募出关者大多来自甘肃的肃州、安西、高台、张掖、山丹、东乐、敦煌、甘州、镇番、武威、中卫、平番、静宁等地。他们步前人的精神后尘,来到西域,造屋垒灶,升起炊烟……于是,西域荒蛮之地便有了鸡鸣狗吠,有了星星点点的村落,有了戏耍于黄昏暮色中的娃娃们的笑闹声。

甘肃地区,尤其是陇西地区的干旱、缺水、土地贫瘠,铸造了这一带人如西部骆驼般的能吃苦耐劳、顽强、坚韧、沉默、隐忍、踏实和质朴的精神品质。随着甘肃人的不断出关,这种精神气质渐渐形成了早期边陲移民的文化主脉,并最终渗透进当代移民的血脉中。

当我们追寻早期移民的足迹时,在塔西河屯所遗址,在兰州湾、凉州户等老移民屯地,在古城子半截沟、开垦河畔,在早期种植过小麦、青稞和胡麻的地方,我们感受到了甘肃人对庭州农耕文化的渗透。

正是这一支甘肃人,他们将陇西等地的口音逐渐演变、综合,与边疆方言大融合后,最终固定为一种口音。这种口音沿用至今,被称为“新疆话”。如今,能操持这种口音的移民被统称为“老新疆人”。

这就是甘肃人对早期边陲移民文化建设所做出的贡献。他们给了新疆大地一种口音,一种气质,一种表情,一种质朴的性格和踏踏实实的做事精神……

下篇

真正的中亚新疆移民与农耕文化的大幕是从新中国成立后徐徐拉开的。

新中国成立之即,首次出关的是17万大军。千重尘埃漫西域,十万大军出阳关,铁马金戈开世界,铸剑为犁定乾坤。出关的军队化剑为犁,他们“放下枪杆子,拉起犁绳子,一拉就是一辈子”。

为了让10万军垦扎根边陲,新政府着实动了一番脑筋。他们从山东、湖南等省招了一大批女兵补充到军垦区后,大多与首次出关的军垦战士结为伉俪,又重演了一次清代西域史上的“官媒配婚”。清代曾经在西域实行过的指配为婚的怪诞政策在新中国特殊时期不失为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正如清人纪晓岚在《乌鲁木齐杂述诗》中描述的那样:“赤绳随意往来牵,顷刻能开并蒂莲。”

接下来,河南、江苏、湖北等省的一批支边军垦女青年带着深厚的中原农耕文化大规模地出关,并开创了军垦绿洲文化的新纪元。

此后,上海、天津、武汉等大城市的10万知青的足音又纷至踏响于阳关道。这批当代文明的使者浩浩荡荡地出关后,与“中原农耕文化”汇为一流,缓缓融入军垦绿洲,使“军垦”这个当代词语如虎添翼,很快便在荒漠戈壁上腾飞了起来。

在当代庭州大地,抛开军垦支边者之外,更大规模出关的应该是江苏、湖北、安徽等地的支边者和甘肃、河南、四川等地自发出关的所谓“自流人”。

1959年前后,江苏等地的支边者纷纷出关。同时,在这一拨又一拨的支边者行列中,常常夹杂着一些衣衫褴褛、形容憔悴的“自流人”。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关留居奇台县的“自流人”多达28,000余名。这些自流人主要来自甘肃陇西干旱区和河南黄泛区。大批的支边者和自流人怀着人生的梦想与苦涩,在阳关道上激荡起一缕缕尘土后,便散失于庭州荒凉而博大的地平线下,散失于一道道河谷和一座座山峦村落之中……

广袤无垠的庭州大地啊,无论出关的支边者、“自流人”有千千万,一旦走近你,便犹如一粒粒抛向天空的小石子,很快就散落得无影无踪了!所有支边者、“自流人”的智慧、力量、青春和热血统统被荒凉已久、饥渴已久的庭州大地分解、消化、吸收殆尽。

早期的庭州大地是荒蛮沉寂的,同时又是充满魅力的。它能让每一个出关的移民和支边者对其怀有激情和憧憬。一方面,沉寂百年的庭州大地需要开发者来改变它原始荒蛮的现状;另一方面,它像一个慈悲为怀的母亲,不断地接纳和安抚着一个个追寻而来的远行者疲惫而茫然的身心与灵魂。

地方支边者、自流人、军垦支边者——形成了庭州当代三大移民文化主流,浩浩荡荡地融进戈壁、大漠、早期的村落、矿山、工厂等角落,他们的足音在戈壁滩、在村道、在春天的耕耘中和秋天的收割中……隐隐地回荡着。苦日子伴随着希冀,茫然伴随着坚韧,荒蛮落后伴随着奋发进取……许多年过去了,庭州大地渐渐变得生机勃勃,富有活力了。一个又一个村落的诞生随着鸡鸣狗吠,随着一缕缕炊煙的升腾,随着牲畜的蹄音回荡于村道的上空,随着羊粪蛋蛋味道的弥漫,随着男人的吆喝和女人的呼唤,随着孩子们的戏嬉与笑闹声……渐渐变得明晰、坚实而优美了!

经历了百年孤独的庭州大地,终于迎来了一个不同凡响的时代。屯聚于庭州大地的移民创造的绿洲文化,在这样一种宏阔而艰辛的大背景下渐渐展开,并一天天熔铸成型。

半个世纪中,庭州移民在坚守与流动中完成着自己。的确,有许多支边者、自流人做了“移民尝试”。其实,“移民尝试”的脚步从古至今从未间断过。那些出关的移民眸子里永远闪动着一种浪迹天涯的疑虑与不安,他们常常怀疑自己对前景的把握和对命运的判断是否准确,他们总是拿不准自己该去古城子还是玛纳斯?……endprint

然而,从宏阔的角度俯瞰庭州大地,令人感动的依然是那些顽强而沉默的坚守者。他们犹如沙漠之舟,穿越沉寂的大漠、荒山、戈壁,任何艰难险阻都阻挡不住他们勇往直前的决心和步伐。正是这一支坚守者创造了绿洲文化,改变了庭州大地,使曾经原始荒蛮的庭州大地一步步走向繁荣和文明。

半个世纪后,庭州大地已缀满了胜利的果实。有许许多多令人振奋的消息从庭州的各个角落传递而来,很快又传遍了整个中国大地,传遍了世界。做为庭州早期移民的后裔,我们从小就听到了克拉玛依发现了大油田,并在戈壁滩上建起了石油卫星城。后来,我们又听到了石河子、奎屯、五家渠、阿拉尔等新崛起的兵团绿洲和城市,我们还听到了支边者在戈壁荒滩上开辟出一个又一个村落,播种了麦子、土豆,栽种了葡萄、苹果和杏子……长大后,我又亲眼看到了那一片片沃野良田,看到了兀立于荒原的那一棵棵高大而威武的树,看到了一座座崭新优美的城市和鸡鸣狗吠、炊烟袅袅的村庄,我还真切地品尝到了缀满庭州大地的葡萄,品尝到了清香脆甜的西甜瓜,以及綴满庭州大地枝头的所有果实……

的确不错,今天走在庭州大地上,所看到的是:绿树成荫、炊烟袅袅,禾黍弥望。还有那许许多多闪烁在枝头的果实。我听到了来自春天的耕耘声和来之金秋的割麦声,同时还听到了来自矿山和准东油田的好消息……

这一切,或看到了,或听到了。然而,我却很少看到镌刻在每一个支边者灵魂深处的那一份沉重与艰辛、憧憬与喜悦。真正宏阔而壮丽的当代移民文化沉淀的富矿一直深深地隐埋在每一个移民和支边者的内心中,它像储埋在阿尔泰山中的金子一般不为人知。

足音响彻庭州大地、响彻每一条村道的人们啊,在你荡起的尘埃和升腾而起的炊烟中,有哪一缕不是移民和支边者的呢?

每当我黄昏散步于昌吉街头、屡屡看到那些扎堆于地质村、工程队等单位大院门口,操着天南海北口音的当代第一代支边者聊天的场景时,我便一下子想到了布满庭州大地的铁路、公路、桥梁、矿山、工厂、城市、采油树……正是这些老一辈支边者一镐一锨地完成了庭州大地的基础建设,然后让工厂伫立起来,让一座座城市崛起而美化起来,让收割者的歌声响彻村庄大地……如果没有第一代支边者做出奉献,今天的庭州大地将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

当代的庭州人,只要你走出门,你随处可以听到一个老移民的内地口音。在庭州,几乎遍地都是移民和支边者。辨认一个移民和支边者不难,然而,要想揣测和深入到一个移民和支边者的内心就不是那么容易了。你即便是面对面地去问一个老移民:你这一辈子都经历了一些什么?你有哪些艰辛、磨难、喜悦和收获?……被问的人一定会瞠目结舌,突然间显出一脸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不是因为他忘记了自己这一生的酸甜苦辣,也不是因为他不善于用口语表达,而是因为属于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感受和积淀太深太厚,仅仅靠语言一时半会儿是无法表述清楚的。结果,他只能结结巴巴,不知从何说起。

在军垦绿洲中成长起来的第二代支边者,他们最大的特点是:丢弃了父辈们代代承传下来的乡音。他们脱胎换骨,几乎全部操持起新的语言工具——普通话,开始与这个世界对话,让你从此再也无法从他们的语言中寻找到他们的故乡。当年,他们的父辈出关做了支边者;如今,他们考上了内地大学或为了发展又重新入关,有很多人一去永不复返。他们从一个移民地走向另一个移民地,他们无疑超越了第一代支边者……然而,他们也许永远丢失了父辈们的那一份人类最美好的理想主义,那一份最原始、最纯真、最珍贵的精神品质!

丢失了乡音的人们啊,你们的内心感到迷茫而孤独吗?

……然而,地方支边者则又是另一番情景。

当代庭州地方支边者因与早期的移民同居一个村庄,相互渗透,相互感染。于是,他们的后裔走出村庄,走向城市时,大都口操浓重的“新疆土话”,眸子里闪动着被早期移民潜移默化后的质朴而真诚的品质,脸上挂着早期移民承传下来的憨厚与谦卑的表情……

新疆话,这个以甘肃陇西话为基音演变发展而来的移民“母语”,成了新疆当代地方二代支边者的最显著特点。这也是地方支边者与军垦支边者文化发展的不同趋向。

新疆话的发音虽然很土,然而它质朴亲切;它在整个中国地方口音中被人忽略,甚至被歧视,然而它却体现着新疆人在走过自己的支边者道路上的一种归宿,一种渴望融合的善良而美好的愿望。

最终,我要强调的是:那些喊着山歌、吆喝着牛车,走向山道尽头的是移民;那些赶着羊群,走向山梁草坡的是移民;那些高扬牛鞭、扶着犁头,将大片沉寂的荒蛮之地一犁一铧地改变为沃野良田的是移民;那些挥动手中之镰,割倒一垅又一垅金黄麦子的是移民;那些戴着柳条帽走下矿井、走进工厂的是移民……老死后,被掩埋在西梁上、土梁河畔和西札子等墓地的依然是移民……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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