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视角下《宠儿》的解读

2018-01-12 12:34严小倩周小文
青年文学家 2017年36期
关键词:奴隶制宠儿仪式

严小倩+周小文

摘 要:本文基于仪式理论,通过对文本中宠儿的死亡、出现和消失的原因进行分析,旨在揭示黑人在奴隶制度在所受的惨痛遭遇及巨大的心里创伤,以及黑人族群该如何走出历史的阴影,面对伤痛,正视过去,从而能获得力量,走向明天。

关键词:宠儿;仪式;奴隶制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17)-36--02

一、小说简介

小说《宠儿》是美国黑人女作家托妮·莫里森的代表作。小说取材于一段真实的历史,讲述一名叫塞丝的黑奴为了获取自由,怀着身孕逃离奴隶主的农庄。一个月后,她被奴隶主追捕,为了让自己的孩子摆脱做奴隶的悲惨命运,塞丝毅然决然地杀死了自己的孩子。这个惨死在亲生母亲手里的孩子就是宠儿。宠儿阴魂不散,于十八年后重返人间,她化作少女,搅得家里鸡犬不宁,将母亲刚刚稳定生活摧毁。在小说的结尾,生活在黑人社区的妇女共同努力终于将宠儿赶走,塞丝终于摆脱了折磨自己的鬼魂,宠儿这才真正地消失了。

《宠儿》是一部主题思想丰富的小说。《宠儿》的多重主题,体现了该作品的经典魅力。国内外对其主题研究的著作颇丰,其中包括对作品中爱与自我的主题分析,对黑人的道德心理问题探讨,对宗教主题的研究,对黑人身份与身份建构问题的关注。本文将基于仪式理论,对宠儿再次出现和消失的原因进行分析,对《宠儿》作出不一样的解读。

二、文本分析

在解读作品前,有必要先解释一下仪式的定义。广义的仪式,近似于社会性的泛泛礼仪,包括人际交往的规范与行为,如见面与告别的日常礼仪,以及升旗等政治礼仪。狭义的仪式,则专指宗教的祭祀与礼拜仪式,早期人类学所指的仪式多与宗教信仰相关。阿萨德(Asad)认为,“仪式(ritual) 被看作规范化行为的一个类型,它象征或表现了某种东西,而且由此与个人意识和社会组织形成了不同的)联系”。(菲奥伊·鲍伊,2004:178)

(一)宠儿的死亡与鬼魂

宠儿第一次出现是在小说的开头——“124号恶意充斥。充斥着一个婴儿的怨毒”。宠儿的鬼魂,时刻压迫着塞丝一家。这小东西让人如此恐惧,以至于塞丝的两个儿子都害怕得离家出走。当小说第一次达到高潮,我们惊奇地发现这个两岁小婴儿的死竟然都由她的亲生母亲所致。看到这里我们知道为什么那个鬼魂是充满怨气的。母亲给了她生命,却又狠心地夺走了她活下去的权力。

人类学家阿劳德·凡·根纳普(Arnold Van Gennep)将所有仪式概括为:“个人生命转折仪式”(包括出生、成年、结婚、死亡)和“历年再现仪式”(例如生日、新年节日),并将这些仪式统称为“过渡仪式”(rites of passage)。与个人生命周期有关的、在人生的重要转折点上举行的过渡仪式,如婚礼、丧礼等,也叫“生命周期仪式”(rites of lifecycle)。(张吉喜,2007)仪式构成生命中的某种转变,标志着生命从一个阶段过渡到另一个阶段。生命中第一个最重要的转变就是从无到有,从怀孕到出生。相反的,生命中第二个最重要的转变就是从有到无,从出生到死亡。

出生和死亡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两种转变,年仅两岁的宠儿就已经经历。在这两种转变之间本该有许多的仪式需要举行,然而宠儿却没有。葬礼上,我们会举行向死者的灵魂告别的仪式。然而同样是死亡,宠儿却并没有一个属于她的葬礼。

死亡对于逝者意味着生命的终结,但对于生者也是一种严重的丧失,也带来了一种巨大的心理创伤。葬礼围绕着逝者进行,但从仪式的角度,更有为生者利益服务的一面。生者通过葬礼宣泄了丧失的哀伤,恢复原本的生活秩序,适应了新环境,获得机会重生。(农辉锋,2003)没有葬礼仪式进行过渡,两种转换就不能顺利完成。因为缺少葬礼的仪式,塞丝不能真正地和宠儿的灵魂进行告别。用仪式理论来解释,正因为心怀愧疚,塞丝才会把发生在身边普通的,自然的事情都看作是宠儿对她的仇恨,才会产生宠儿化为鬼魂的错觉。事实上,宠儿已经葬身塞丝的斧下,她不可能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所謂的鬼魂和回归的宠儿都只是塞丝的心理扭曲所致。究其原因是因为仪式的缺乏使得塞丝无法与过去告别,无法弥补自己的创伤,获得继续前行的力量。

(二)宠儿的再次出现

18年后,一个女子来到塞丝面前,说她的名字叫“宠儿”,并且就此住在了塞丝家。这个神秘出现的女子是小说中的核心人物,她的身份很模糊。她有可能是塞丝开始时认为的那样——只是一个被白人男子囚禁的没有行动自由的普通女子。因为她身无分文,不能流利地说话,皮肤像婴儿般细嫩,情绪很不稳定,这一切特征说明她似乎被终身囚禁。但是小说中大部分人认为这名女子是塞丝死去女儿的冤魂借尸还魂了。

塞丝最后是如何确定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孩子就是自己的18年前那个两岁的“已经会跑的”女儿呢?除了这位年轻的女士的名字也叫宠儿之外,塞丝发现她知道许多关于自己的事情,而这些事情是别人不可能知道的,比如,她哄孩子们睡觉时唱过的摇篮曲,她还知道服侍过的太太送给她的钻石耳环的存在。这些证据都足以证明,这位二十岁的女孩就是十八年前自己亲手所杀的宠儿。起初塞丝很感谢上帝把失去的女儿还给她。然而,这个失而复得的宠儿变得越来越傲慢专横,不断向塞丝索取缺失的母爱,以至于使塞丝陷入对过去的恐惧,处于崩溃的边缘。

宠儿是塞丝竭力想忘掉,想要抛弃的那段回忆与过往。宠儿代表了塞丝严重的心理创伤,是被她压抑的过去与挥之不去的记忆。塞丝竭尽全力使自己不受过去的侵扰,但宠儿的到来证明,一个人很难或根本不可能抑制对过去的回忆。但是其实宠儿的再次出现无论对于塞斯、塞斯一家或是整个黑人族群却是告别过去走出伤痛的契机。宠儿的再次出现,使塞丝终于有机会面对自己的过去,倾诉自己的母爱,在一定程度上,是那些母亲与女儿之间缺失的仪式的补偿。这些仪式行为是虚拟的,但仪式行为者的情感与心态却是真实的。“炉子的热气使她犯困,她刚昏昏欲睡,就感觉到宠儿在碰她。”“塞丝动了动,四下打量,先看看肩上宠儿那只娇嫩的手,再看看她的眼睛。”当宠儿询问起塞丝钻石耳环的时候,相比于对丹芙讲故事时敷衍的态度,“塞丝发现自己想讲,爱讲。塞丝认识到,宠儿从故事中得到深深的满足”(托尼·莫里森,2006:68-69)。通过与这个宠儿的互动,塞丝履行了母亲的角色,倾诉自己的母爱,最终懂得如何去直面自己惨淡的记忆。可以这么认为,无论宠儿出现与否,塞丝都亟需一个仪式正视过去,抚平创伤,与过去告别。而宠儿的出现恰恰提供了这一契机,一场仪式就此开始。

特纳把仪式过程阶段称为“阈限期”(liminal phase)(维克托·特纳,2006:94-96),是指处于“反结构”状态的时空及关系阶段。在仪式阈限期,仪式行为者可以自由表达出与问题有关的情感。当仪式一旦结束,人们的社会关系又回到日常状态中。(薛艺兵,2003)仪式过程的反结构状态,让我们更好理解宠儿与塞丝之间反常的母女关系,作为女儿宠儿的傲慢专横,作为母亲塞斯的无能为力。而最后一章中,宠儿的举手投足却俨然是一位母亲,而塞丝的举止却像个孩子。这种关系的彻底颠倒正是仪式过程的一个特征。所以仪式是虚拟的,过程的;任何仪式都要结束。

(三)宠儿的消失

仪式将我们的过去、现在和可能的未来紧紧连结在一起。因此仪式对现实生活有重要意义,尤其在个人、族群或整个社会经历了灾难性的事件后。在经历了灾难之后,人们可以通过仪式讲述集体共同经历的不幸与伤痛,加深彼此的情感联系并且缓解哀伤的情绪,从而帮助人们更好应对文化与社会的重大变迁。

就《宠儿》这部作品而言,塞丝并不是仪式的唯一参与者。宠儿不仅是塞丝的不堪回首的过去,也是整个黑人族群的集体伤痛,是他们历史中痛苦记忆的象征。当进入到第三部分之后,所有生活在黑人社区的妇女共同努力,最终通过一场净化仪式驱逐了“宠儿”。净化仪式,恰恰是以死亡的象征来标志旧的身份结束,标志着塞斯,以及千千万万像塞斯一样受到奴隶制戕害的黑人女性终于可以和过去告别,在仪式中获得力量,过渡到人生新的阶段。

三、结论

不同于先前研究的角度,本文在仪式视角下对《宠儿》重新解读,发现宠儿的出现和消失都是一场仪式。宠儿的出现预示着仪式的开始,而经过黑人社区妇女的努力,在一场净化仪式之下,宠儿消失。引申到现实社会,莫里森的小说《宠儿》对于笼罩在奴隶制阴影下的黑人,也是一场仪式,一个从黑暗到光明的转变过程。这场莫里森书写的仪式正是她对黑人群体的希望:不堪回首的历史需要被正视,只有直面恐惧才能更好往前走。

参考文献:

[1]菲奥伊·鲍伊著.宗教人类学导论[M].金泽,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

[2]黄丽娟,陶家俊.生命中不能承受之痛——托尼·莫里森的小说《宠儿》中的黑人代际间创伤研究[J].外国文学研究,2011(2).

[3]农辉锋.壮族二次葬的仪式与功能:以大新昌明为例[J].广西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 (5).

[4]托尼·莫里森.宠儿[M].潘越,雷格,译.海口:南海出版社,2006:68-69.

[5]維克托·特纳.仪式过程:结构与反结构[M].黄剑波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6]王希宇.《宠儿》研究微探[J].晋城职业技术学院学报,2015(4).

[7]王小刚,黄震.人鬼情未了——对《宠儿》中宠儿多重身份的解读[J].外国文学研究,2003(6).

[8]薛艺兵.对仪式现象的人类学解释(上)[J].广西民族研究,2003(2).

[9]张吉喜.证人宣誓与仪式[J].社会科学家,20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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