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不再静悄悄

马世广

赵晓斌新找了个工作，在一家酒吧驻唱，经常到深夜才下班。为了能好好休息，他在酒吧附近租了个房子。可刚住下，麻烦就来了。

对于赵晓斌来说，早晨5点钟本应是睡觉的黄金时刻，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因为楼下的邻居竟然在阳台上养了只大公鸡，每天到这个时间就会“喔喔”地叫个不停。

赵晓斌曾几次想找这位邻居表示一下抗议，但是没敢过去，因为他看到这家邻居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彪形大汉，剃着一个大光头，满身文身，他害怕去了就回不来了。他也想过找物业投诉，但想到最终还是少不了和这位光头正面冲突，就放弃了。

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赵晓斌左右为难。除非给他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对，偷！赵晓斌突然来了灵感。

不过，三十六行各有其道，偷对于赵晓斌来说也不会呀，好在现在是个信息泛滥的时代。他在网上一查，介绍偷鸡方法的帖子还真不少。

其中有一个“时迁网站”，介绍的偷鸡方法最具体，也最实用，说偷鸡一定要牢记三字秘诀——摸、托、拧。首先这“摸”，就是趁夜色去偷鸡，因为鸡都是夜盲症患者，不会受到惊吓；二是“托”，在摸到鸡以后，要轻轻托住鸡的屁股，慢慢从鸡笼里取出；三是“拧”，从鸡笼里取出鸡后，要捏住鸡的脖子用力一拧，然后迅速别在鸡翅膀下。只要这三招运用得好，再不老实的鸡也会乖乖就范。

看了这些，赵晓斌乐了。他把纸箱当鸡笼，鞋子当成鸡，直到把三字秘诀练习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才消停下来。

这一天晚上，乌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正是行动的好时机。等邻居们都熄灯睡熟后，赵晓斌顺着管道，小心翼翼地溜到了邻居家的阳台上。赵晓斌屏住呼吸，来到了鸡笼前，轻轻打开鸡笼门，向里摸去。可是摸了几下没有够到鸡，却摸了一手鸡屎。

赵晓斌心里一个激灵，迅速把手从鸡笼里抽了出来，狠命甩了起来。谁知用力过猛，手一下碰在了墙上，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赵晓斌“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赵晓斌发出的声音，显然惊动了鸡的主人，屋里的灯打开了。赵晓斌吓得两腿直抖，心想完了。可是大约过了几分钟，灯又关了，赵晓斌这才松了一口气。

等到赵晓斌确信光头睡下之后，又壮着胆子行动起来。这时他倒沉稳了很多，“摸托拧”系列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赵晓斌回到家以后，又连夜把那只公鸡给宰了，洗净放到了冰箱里，然后洗了个澡，痛痛快快地睡了个难得的踏实觉。

可是，只过了一天，大清早的，正在熟睡的赵晓斌又被吵醒了，这个光头竟然又弄来了一只公鸡！赵晓斌心里那个气啊，心说：好，你不仁不要怪我不义，你能养，我就能偷。

有了上次的经验，赵晓斌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当天夜里就开始了行动。可是，当赵晓斌顺着管道向下爬，刚到达光头家时，突然发现有两个红色的光点在闪烁——一定是光头在阳台上装了摄像头。他哪里还敢久留，再沿着原路向上爬太慢，赵晓斌哧溜向楼下滑去。

眼看就要到地面了，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几个人来，用几只强光手电同时照住了他，还大声地嚷嚷：“好小子，终于等到你了！”并迅速地冲了上来，不容分说，把他从管道上拽了下来，接着拳头就像是雨点般落在了他身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还没有等赵晓斌弄清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要不是小区保安及时赶到制止了那几个人，后果不堪设想。

赵晓斌被带到了保安室讯问，赵晓斌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偷光头家的鸡，他支支吾吾地说自己是新来的租客，钥匙被锁在了屋里，又不好意思惊动别人，所以……

保安核实后，一个劲地向赵晓斌道歉，原来这几天，小区内接连有几家失窃，保安就组织了几个居民轮流值班巡逻，决心要把小偷抓到，谁知道却把赵晓斌抓了个正着。

从保安室出来后，赵晓斌对光头充满了仇恨，他把自己受的委屈都迁怒到了光头的身上，他有心再次报复，又无计可施。

忽然有一天，电视里的一则新闻引起了赵晓斌的极大兴趣，说一些不法分子为了收死狗，总是事先在养狗户的门前投放一些老鼠药。赵晓斌灵机一动，马上买来一些鼠药，瞅准四周没人，对准楼下阳台的鸡笼扔了下去。

可是，就在当天凌晨，赵晓斌下班回来，刚躺下不久，就被一声尖锐的公鸡啼叫声惊醒，而且一声接着一声，一点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这只鸡高度亢奋，赵晓斌就连睡一两个小时的觉也成了奢望。赵晓斌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还是报纸上一则新闻解开了他心中的谜团，说现在有一种假鼠药，老鼠吃了不但不会被毒死，还会使老鼠更兴奋。看来倒霉的自己就是买的这种鼠药，他彻底绝望了。

一天夜里，赵晓斌突然听到从楼下传来了哭声，后来听别人说是光头的妈妈死了，是因为癌症死的，家里只剩下光头孤零零的一个人了，赵晓斌不禁又有点可怜起光头来。

奇怪的是，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听到鸡叫了，难道是光头把鸡给处理掉了？赵晓斌在心里不停地祈祷，但愿如此。

直到有一天，赵晓斌难得清理一次信箱，才发现厚厚一沓广告纸下面，有一封信，竟然是光头留的，信封上寫着“致邻居”，日期是一个月前。

赵晓斌回家后，满腹狐疑地打开信。光头在信中说，母亲癌症晚期，只好在家保守治疗。现在，母亲的病越来越重，经常处于昏迷状态。为了唤醒母亲，他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奏效。后来，他想母亲在乡下忙碌了一辈子，每天清晨都是听到鸡叫就醒来，开始一天的劳作，已经成了习惯了，便买来只公鸡，一试果然很有用。每天黎明公鸡叫的时间，母亲就会神志很清醒，甚至能够和他说上几句话，这也是他最幸福的时刻。

光头在信中写道：“我知道，公鸡的叫声会打扰各位邻居的休息，小区规定也不让养鸡，但是实在对不起，为了能够在母亲临走之前和她多说几句话，我就顾不得那么多了。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的人，就给每家邻居和物业处都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谅解。”

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别的邻居没有什么反应，只怪自己看到信太晚，还做了那么多荒唐事。赵晓斌不禁后悔起来，他决定向光头道歉。

没想到，听了他偷鸡下药的经过，光头笑了：“其实我还要特别感谢你，是你投的鼠药使我家的公鸡接连不断地打鸣，让我的母亲临走前，能够很长时间保持清醒。你能来，说明你是一个坦荡的人，我愿意交你这样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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