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军+万艳琴
人物简介
宗家源先生,高级工程师,书法家,现任香港清华同学会副会长。广东佛山三水人,香港中华中学高中毕业,後考入清华大学水利系,毕业後在内地从事水利水电工作三十六年,退休後返港定居。其业餘喜爱书法、赋诗、练气功等。多次参加香港书法联展及在《香港诗刊》《长青韻响》等刊物发表诗词和楹联,出版有《江河集》《清诗华墨》《未完集》等著作。
“攻读清华府,大禹印心间”,他,从小立志,希望为饱受洪水灾害之苦的家乡出一份力,从而报读了水利工程系。
“现场设计为方向,不亮明珠誓不还”,他,豪情壮志,为了祖国的水利水电工程,扎根大西北,沐浴着风沙而无怨无悔。
“老当更益壮,加鞭不下鞍”,他,热情满怀,从未停下为社会贡献的脚步,87岁依然神采奕奕。
他就是宗家源先生——一位以“为社会创造价值”为信念的可敬可爱的长者。
大禹梦,家国情
宗家源先生是广东佛山三水人。因为三水位於北江畔,而当时的北江大堤十分薄弱,所以一到大雨天,河水猛涨,极易成灾。他是1931年秋天出生的,那年夏天三水就遭遇了一次五十年一遇的大水,大堤被冲缺,百姓深受水灾之苦。所以小时候听祖母说他是水灾时捡来的,他还一直信以为真。
也正因为如此,到考大学时,他没有听从老师的建议选历史系,而是毅然报读了水利工程系,其一就是“希望读完书後,学好本领,把家乡河流治理好,不受洪水威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当时祖国大规模经济建设刚开始,响应祖国水电水利建设的号召。
1952年全国院系调整,清华大学水利工程系新成立,因而宗家源先生等也成为了该系第一批学生。在清华的校园裏,为求早日报效家乡、报效祖国,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知识的甘霖。後响应国家号召,他转读了二年制专修科,提前於1954年毕业。毕业典礼上,蒋南翔校长语重心长地教导大家,“人生的价值,在於为国家,为社会的贡献,贡献得越多,对自己要求得越少,就越有价值”,这句话他铭记心头。
毕业後,宗家源先生被分到西安,後来到宁夏,西北勘测设计院成立後,他便一直为发展西北地区的水利水电而工作。在大西北,他曾参加过灞河引水、青铜峡灌溉区、新疆可可托海水电站、喀什三级水电站排冰、甘肃碧口水电站等工程设计,並於1964年升为工程师。
在大西北工作无疑是艰苦的,但宗家源先生从未退卻,而是爭当先进。“贺兰踏缺战寒风”“风吹裂,黄沙蔽日遮星月”,这是他笔下的大西北地区;“白龙江畔月,常照湿泥衫”“戴月披星夜,携图急出征”,这是他日常工作的写照。曾经,新疆喀什三级水电站排冰设计时,正值1960年“自然灾害”最严重时期,当时兰州粮食紧张,不少人都得了浮肿,设计院组团赴新疆所做的设计,在十分艰苦的条件下完成。
1976年宗家源先生被调往广东省水利水电设计院,又参与汀江水电站、北江飞来峡水电站、深圳笋岗水闸、北江芦苞水闸以及广州抽水蓄能电站设计工作,1988年被评为高级工程师。最让他引以为傲的是,他参加了北江大堤的加固设计,因为这次加高加固,安全抵御了1993年的特大洪水,保卫了家乡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宗家源先生也因此感叹道:“终於实现了我读水利的初衷。”
“江河留笔跡,大漠印行踪。”这是宗家源先生对自己从事水利水电工程历程的概括,这段经历也是其一生的骄傲。
宗家源先生在工作中,认真负责,还不断有所创新,他与吕祖珩等人设计的碧口水电站导流泄洪洞得到水利部颁发二等奖。他在碧口水电站设计引水逐洞分岔管时,成功採用全国首创的在大型高压隧洞中,以钢筋混凝土衬砌代替钢板衬砌。後来在广州抽水蓄能电站中,水压力更大,高壓隧洞的分岔管也成功採用,获得讚扬和奖励。其後,在广东建造同类电站都得以成功推广。既省工期,又节省投资。
捨小家,为大家
36年,这个数字是宗家源先生为祖国水利水电工程所抛洒的热血,所贡献的青春。而在这个数字背後,还有着一个男人对妻子、对孩子诸多的亏欠和牺牲,一个个感人至深的故事,足以诠释他“捨小家,为大家”的博大胸怀。
1947年,年仅16岁、还在香港华侨中学读初中二年级的他,在家人的安排下“奉命”由香港回三水农村结婚。此後由於求学、工作调动等原因,一直是聚少离多,几乎是“十年一分,十年一合”。其妻子陆树华女士是一位勤劳能幹、任劳任怨的女子,侍奉老人、耕田种地对这个家庭牺牲很大。而在宗家源先生的心中,此生最大的遗憾也是对家庭的亏欠。
1959年,在祖母去世後,宗家源先生将妻子“接”到了兰州。说是接,其实是不识字也不会普通话的妻子,凭着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不远千里自己辗转到兰州的,千里寻夫,终於换来了结婚12年来的第一次真正团圆(由於他当时工作忙,未能请到假回老家接她来兰州,所以只能辛苦妻子千里寻夫)。然而才一个月,他便接到了建设新疆可可托海水电站的任务。一心以工作为重的他只得放下心头牵掛,奔赴可可托海,直到1960年由於经济困难暂缓施工,他被调回兰州,这一别已是一年多。然不到三个月,他又随队伍被派到南疆,参加喀什三级水电站的排冰设计,使喀什冬天才有电用。1962年可可托海水电站复工,宗家源先生急调到北疆,继续投身建设。在申请得到批复後,离别两年多的妻子再次千里寻夫来到新疆。在可可托海,1963年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取名“海燕”。endprint
在当时那样一个缺衣少食的年代,特别是北疆恶劣的条件下,妻子和孩子都吃了很多苦,甚至可以说能夠活下来,已是不易。当地的冬天非常寒冷,常常只有零下三四十度,甚至曾跌至零下58度。女儿出生後,由於妻子奶水不足,当时工地又买不到奶粉,只能用麵糊來喂。女儿体弱,先天不足,後天失调,不得不由妻子带回兰州抚养。
宗家源先生将妻女送回兰州後便又立即返回工地了。然而,让人心酸的是,艰苦的条件和孤独的生活,加上无人照料,妻子不幸患上了产後抑郁症,最终发展为癫痫。发病时,由於身体不受控制她甚至把怀中的女儿摔在了地上,清醒过来後,又抱着女儿痛哭。直到现在说起这些往事,宗家源先生仍眼含热淚,话语哽咽。
1964年,宗家源先生返回兰州照顾妻女已数月,妻子的病刚有好转,然而可可托海水电站的施工也进入到了最紧张的阶段,作为该电站的主力设计员,他再一次“毫不犹豫”地奔赴工地,“狠心”地离开这个非常需要他的家。要知道,当时妻子刚刚怀上第二个孩子,身体还未痊愈,弱妻幼子让人如何不担忧?
然此一分别又是三年,1967年,可可托海水电站终於成功发电,宗家源先生也终於回到兰州,此时他未曾见过的二女儿“海英”已可以到处跑了。
其实妻子的牺牲又何止於此,宗家源先生心中的亏欠也並非用言语可以说清楚的。家与国,小家与大家,於他心中同样重要,都无法割捨,但真的面临“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境地,他只能满含热涙的“捨小家,为大家”,儘管这是最沉重的选择。
带功写字 写字练功
殊不知,宗家源先生不仅是一位水利工程师,还是一位书法家。他酷爱书法且颇有造诣。
除了每年参加香港中国美术会会员作品展览外,宗家源先生还多次参加香港书法联展及在《香港诗刊》等刊物发表诗词和楹联。他还在2008年举办了“宗家源刘加振书画展”。2011年为庆祝清华大学母校百年校庆,举办三场“清诗华墨——宗家源诗书展”,分别为3月份在香港大会堂,4月份在北京清华大学李文达图书馆,11月份在台湾新竹清华大学图书馆。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清诗华墨”诗书展,展览中收到的贺金和花篮代金,以及出售书法所得之款,扣除印刷场刊等费用之外,分别捐赠予北京和新竹清华大学助学金。而清华大学设有“清华校友——宗家源励学基金”。其对母校的深情日月可鉴,而母校清华校刊《水木清华》百年校庆纪念刊中也有对他的专访报道。
他又於2016年联同区美珍、何绮莲、陈新三位书画家在三水家乡举办书画联展,将义卖所得,全数捐赠三水光彩事业促进会,奖励考入清华大学的三水学生。
说起书法,宗家源先生其实从小就喜欢,其父亲应该算是他的启蒙老师。据他在《未完集》中回忆:“父亲的字写得很好……我学书法的过程,当然首先受到父亲的指导,他曾用正楷和行书抄写毛主席诗词三十七首的装订本……”此外,还有三位对他影响颇深的书法老师,第一位是在香港崇礼书院读小学时的陈崇礼校长,曾鼓励他並教他买来王羲之、苏东坡之书法家字帖来临写;第二位是家乡宗德煌举人後代“先生斌”老师,日寇佔领香港的时候,宗家源先生曾逃难返乡,在私塾读古文和写字,笔墨贵,老师则叫他在大红阶砖上用水吊毛笔写字,从而练就了童子功;第三位是在庆保中学读书时的陈谦校长,其多次举办书法比赛,让他通过参赛提高了书法水平。
1989年,退休後的宗家源先生移居到香港,並担任香港佛山工商联会的秘书工作,经常要提笔写字,其书法也有了“用武之地”,书法日益精进。除此之外,他晚上还兼任两个书法班导师:香港佛山工商联会和中华育华中学校友会书法班。
“带功写字,写字练功”,这是宗家源先生认为的书法之魅力所在,写书法既可以修身养性,带有力道的挥笔也是一种锻炼方式。隶书、篆书、行书、正楷他都能写,特别擅长行草和榜书。他还曾获邀在广播电台展示榜书创作,翡翠台对其做过书法专访和播放。
由於从小对文史尤其是古诗词有浓厚的兴趣,宗家源先生的文学功底也是了得,曾於2003年出版过《江河集》,裏面收录了他创作的诗词和对联300餘首;2011年出版《清诗华墨》诗书集,再刊有新作100餘首;2013年出版《未完集》,这是一本本自传式的回忆录,言辞真挚,文笔平实简约。
理工科出身的他,还喜欢跳舞,还在清华读书时就经常和同学一起到大饭店跳舞。书法功底深厚的他,以前还学过画画,只不过後来搁置了。
常怀一颗感恩的心
回顾这一生,宗家源先生出生於战爭年代,历经了国家的困难时期,也见证了如今祖国的复兴之路。新时代下,其颇有一股“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壮志,他曾作诗云:“人生七十古时稀,八十而今不算奇。九十身强仍工作,百龄未是老头儿。”退休後积极投入到社会服务中。
他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常常说起中华中学的校长黄祖芬先生,他在《未完集》中有一篇《改变一生》也有表达对黄校长的感激之情:“没有他的帮助我就不能完成高中学业,随之,就不会完成大学学业。”1948年1月,他由华侨中学考入中华中学,1949年初中毕业。家中弟妹众多,家庭又不富裕,身为长子的他只能遵照继母的决定去钟表店当学徒帮补家用。幸而一心向学的他得到了黄校长的同情和帮助,学费减半,升入高中,甚至在高三时还全免了学费,让他得以顺利读完高中。黄校长待他像家人一样,毕业後他们也一直保持亦师亦友的关係。他到港不久後,就在中华中学校友会当秘书,校友会设在黄校长家,在黄校长病危时,他搬到黄校长家住,直到由救謢车送校长入院病逝。
大学期间,全国大专院校均全免学费,而且还提供食宿。宗家源先生回忆说,当时自己的零用钱也是高中时攒下的——寒暑假时为低年级学生补课以及晚上为在职人员补习赚来的。“当时《文汇报》免费帮我刊登了一则招收补习生的广告。”这份温暖宗家源先生一直铭记着。
点点滴滴的恩情,就像阳光般给予了宗家源先生丝丝温暖,让他勇敢地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寒冬。铭记着这份温暖,並有心将这份温暖传递下去,宗家源先生在移居香港後,加入了香港清华同学会、中国高等院校香港校友联合会等社团。
“虽然社会会有不同的声音发出,这是可以理解的。我们希望香港充满正能量。”无论是中华中学,还是清华大学,爱国爱港的思想早已通过学校教育融入到了他的血液中。
“人生的快乐和满足,是在於所从事的工作,经过艰苦努力,为国家,为人民作出了贡献。”宗家源先生曾经这样写道,在其为祖国水利水电工程无悔付出时如此,在其为香港社会传播正能量的过程中亦是如此。“为社会奉献”是他坚守一生的人生信条。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