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与生产辨析

文 国家安全监管总局 汪文广

安全与生产辨析

文 国家安全监管总局 汪文广

安全生产概念自建国以后就逐步进入人们的视野，尤其是2002年《安全生产法》的颁布实施，使安全生产工作有法可依、有章可循。但长期以来，关于安全与生产的关系并没有真正厘清，仍然存在许多疑惑和不解。现有的一些说法多是强调安全的重要性，却并未阐明安全与生产的关系。

一、安全与生产的含义

讨论安全与生产的关系，涉及5个重要概念：安全、生产、安全生产、生产安全、事故。2014年9月，根据新修订的安全生产法，全国人大常委会法制工作委员会和国家安全监管总局联合编写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安全生产法〉释义》一书，书中对3个相关概念给出了权威的定义。

安全生产——指在生产经营活动中，为避免发生造成人员伤害和财产损失的事故，有效消除或控制危险和有害因素而采取一系列措施，使生产过程在符合规定的条件下进行，以保证从业人员的人身安全与健康以及设备和设施免受损失，环境免遭破坏，保证生产经营活动得以顺利进行的相关活动。

生产（“安全生产”一词中所讲的“生产”）——广义的概念，不仅包括各种产品的生产活动，也包括各类工程建设和商业、娱乐业以及其他服务业的经营活动。

生产安全事故——指生产经营单位在生产经营活动（包括与生产经营有关的活动）中突然发生的，伤害人身安全和健康、损坏设备设施或者造成直接经济损失，导致生产经营活动（包括与生产经营活动有关的活动）暂时中止或永远终止的意外事件。

简化概念可知，“安全生产”是生产经营的“相关活动”，“生产”就是生产经营活动，“生产安全事故”是“意外事件”，这三个词语都是名词。通常所说的事故，就是指的生产安全事故。书中没有涉及安全、生产安全两个概念的定义。“安全”一词反复出现，和其他词语有很多组合、各种搭配。但是除了在“生产安全事故”里出现一次，“生产安全”一般不作为词语出现，多用作“保证生产安全”等，意为保证生产是安全的，因此“生产安全”是一个句子结构。不单独使用“生产安全”这个词，也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和“安全生产”造成概念混乱。

那么“安全生产”一词中所讲的“安全”指什么？只能是安全这个词语的本义。据《现代汉语词典（第5版）》，安全是形容词，指没有危险、不受威胁、不出事故。在“安全生产”这个词语中，应相当于“安全的生产”，意为：没有危险的生产，不出事故的生产。因为安全是形容词，重心仍在“生产”上，也就是说“安全生产”指的仍是生产，仍是生产经营活动，这和上文中的“相关活动”存在矛盾。

那“生产安全事故”一词中所讲的“安全”又指什么？应该是“安全方面”的意思，是为了限定事故的范围。因为“生产事故”范畴偏大，比如还有质量方面的事故等；“安全事故”范畴也偏大，比如还有公众集会事故等，所以将“生产”“安全”一起作为“事故”的限定词，将通常所说的“事故”限定在生产经营活动的安全方面，表示：生产的安全方面出现的事故。为什么不用“安全生产事故”呢？因为“安全生产”和“事故”是一对矛盾的概念，安全生产就是没发生事故，事故就是没做到安全生产。

二、安全生产与生产的关系

“安全与生产的关系”本质是“安全生产与生产的关系”。讨论安全与生产的关系，应明确这里的安全指的是“安全生产”的安全，而不是什么别的安全，因为安全是个很丰富的概念，特别是总体国家安全观提出后，安全的内涵和外延都得到极大丰富与扩展。探讨“安全与生产”关系的时候，“安全”指什么？上文提到安全一词的含义，显然不是讨论广义的形容词的安全和作为名词的生产的关系。在这个语境下，其实就是探讨“安全生产与生产”的关系，即“安全”代指“安全生产”。实际上，通常所说安全多是安全生产的简称，比如安全评价、安全培训、安全技术、安全隐患、安全保障、安全基础、安全设施等。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比如公共安全、人身安全、财产安全等，就回到安全的本来含义；而政治安全、文化安全等则是对安全含义的扩展应用。为避免语义混淆，下文用“安全生产”代替“安全”一词来辨析，回归问题的本质。

“安全生产”是“生产”的天然属性。上文提到安全生产的字面含义与权威定义存在矛盾，这反映的是安全生产理论中最本质的问题。安全生产究竟是生产经营活动，还是保证生产经营活动顺利进行的相关活动？安全生产定义的矛盾，根源在于“保证生产经营活动顺利进行的相关活动”是一个原则性、抽象性的表述，具体到某一项生产经营活动时难以界定清晰，“相关活动”无法和“生产经营活动”切割开来。这体现的是安全与生产无法分开，所以“安全与生产”的关系是问题的表象，“安全生产与生产”的关系是问题的本质。“相关活动”不是独立于“生产经营活动”之外的别的什么活动，而是生产经营活动的安全属性或者说安全方面，二者既不是对立关系，也不是先后关系。

“安全生产”与“安全”是统一的、一体的。可以从二者的反面来分析。一是“非生产”，即没有生产，这时也没有安全生产一说，因此“生产”是“安全生产”存在的前提，也就是必要条件。二是“非安全生产”指什么？是一种“不安全的生产”吗？也就是说生产能不能分为两种：一种是安全的，一种是不安全的？安全的好理解，不安全的是什么情况？最直接的意思就是出事故了，但是按照事故的定义，生产经营活动已经中断（中止或终止）了，即是非生产，显然也不能叫“不安全的生产”。这要和“有隐患的生产”区分开来，隐患失控可能导致事故，有隐患并不中断生产的连续性，只有酿成事故才中断生产的连续性。这里所指生产的中断是指事故所直接相关的生产经营过程中的活动的中断，并不是说只有导致工厂或者工艺的主流程或整个流程中断的人员伤亡、财产损失才是生产的中断。因此“非安全生产”指的就是生产的中断，也即非生产，也就是说“非”仍然否定在“生产”上，即“安全生产”也是“生产”存在的前提，也就是必要条件。综上，安全生产是生产的充分必要条件。而且相比于“生产”的环保、品质等其他属性，只有“安全属性”如此特殊。如果打个的比方，有点类似于“活人”与“人”的关系，而不是“活着”与“人”的关系，也不同于“健康”“快乐”等其他属性与人的关系。

三、安全生产相关的几个重要观点

安全为了生产论。很多人认为安全为了生产，持这种观点并不是片面强调生产比安全重要，而是反对一出现事故就全区域停产整顿，因为企业都关门了最安全，这显然是不负责任的，所以强调安全的目的仍是生产。但这种观点也是错误的，前面分析过，不存在单纯的安全与生产的关系，而回到安全生产与生产的关系来看，前者是后者的天然属性，二者之间不存在谁是谁的目的这样一个关系。

安全生产第一论。安全第一是安全生产工作的方针，这里的安全指什么，是不是安全生产第一？也有人这样强调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安全第一的本意是生命至上、生命第一，是人民群众生命高于一切的意思，体现的是以人为本的思想。安全生产只是保护生命的工作之一，可以说“安全第一”是诸多保护生命相关工作的方针，而不仅仅是安全生产工作的方针。在这个意义上也可以说以人为本是安全生产工作的方针。因此，安全第一是“大安全”第一，并不是安全生产第一。至于安全与生产谁更重要，通过前面的分析可知，这是一个伪命题。

安全与生产矛盾论。经常有人说当安全与生产发生矛盾的时候要怎样，但根据前面的分析，安全生产与生产不可能发生矛盾。现实工作中遇到的矛盾是什么呢？是安全生产工作与其他工作发生的矛盾，要注意其他工作也是生产经营活动的一部分，可能是更直接的生产操作和运行等工作，但它们并不等同于生产。这个观念的错误在于，将安全工作放到生产的对立面，同时用其他某些工作偷换了“生产”的概念。

安全生产发展论。安全发展是个宏大的概念，安全是指大安全，不仅仅指安全生产。但安全生产领域常说正确处理安全与发展的关系，实质是指安全生产与发展的关系。安全生产的直接目的是防止和减少生产安全事故，保障生产顺利进行。而生产的直接目的则是发展，发展是硬道理，生产是硬措施。因此可以说，发展是安全生产的目的，安全生产是发展的手段。要注意的是，这里的发展是科学发展，不是企业利润、税收或者GDP等某个或某些经济指标的数学增长。

安全成本论。安全生产工作要花费一定的经济成本，有人认为安全在一定意义上是浪费成本的。生产成本是生产经营活动的必要基础，而安全生产作为生产的天然属性，安全生产工作的成本必然是生产成本的组成部分。所以只有安全生产成本，而没有“安全成本”一说。安全生产费用制度和工资制度同其他成本管理制度一样，都是为生产服务的，安全生产成本就是生产成本。

最大效益论和最大责任论。为了强调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很多企业和个人提出安全是最大的效益，安全是最大的责任。对一个出现重大事故的企业来说，应该反思没有安全就没有效益，没有安全就没有尽到责任。但是对广大的更多的没有发生任何事故的企业来说，企业的发展、工人的发展、社会的发展所需要的效益能不能用安全代替，企业的最大责任能不能用安全来表达？因为没有安全就没有一切，所以安全是最大的效益和最大的责任，这是犯了逻辑上的错误。这句话体现了安全生产在企业发展中的基础作用，但基础作用不能代替其他作用。好比一栋高楼的地基没有打好肯定是不行的，但建好地基就能实现最大效益和最大责任吗？显然不行。准确地说，安全是实现效益的基础保障之一，安全是落实责任的必要内容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