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能
晚,丢掉了夜。
那些刺眼的光线,扰乱了一个个如水般平静的梦乡,像是一团杂乱的线条,在缺失的空白中继续刺激着人们的思绪。
我在街上走着,背着书包,带着疲倦。冬天的夜幕降临得很快,转眼间太阳只剩下那仍在留恋大地的一小部分,在山坡上慢慢下沉。虽然身处在一片红黑夹杂的晚霞中,但不知为何,心也能平静下来,绷着一天的神经也随着逐渐变黑的天放松下来。夜,环抱在人们的四周,没有艳阳之热烈,仿佛一缕微风,吹拂着人们的心灵,扬起一颗不再发热的尘土。
路旁树上的影子也被夜逐渐拉长,消融,静寂的夜像一袭广大的幕布,包容了树、山、鸟、人,包庇万物,取缔喧哗,纳藏浮华,禁不住把一天中的剩余时光托付给他,把那飞快匆忙地旋转了一天的劳累影子托付给他。我凝望我的四周,夜在树的枝干间探出头来,在晚风的吹拂下冒出来,铺开一片黑色的大地,我感到时光在我体内也流淌得很慢很慢,甚至逐渐沉淀下来。黑夜,心方静寂。一天的纷纷扰扰,一天的熙熙攘攘,都被黑夜消融、隐去,直至殆尽,烦躁的心也终于能在寂夜中放松下来,那静谧的黑,催人入眠。
不止一次,在这样的被夜色笼罩的大地中归家,忘却一天的劳顿和烦恼,人仿佛是一棵树,在大地上扎下了根,在寂夜里安静地立着。
“夜如何其?夜未央。”正站在家中窗前,放下书包,流连在美好的夜色中,一声喇叭,伴随一声刺耳的“嘀——”,瞬间点亮一街的路灯,车轮轧过,尘土再次被带起,影子再次出现,木讷而惊恐地旋转。夜,被碾着了,吓跑了,赶走了。我打了一个激灵,眨眨被光刺痛的眼睛,再往街上一看,满是如子弹般的强光,打散了夜幕,搅乱了时间。我无能为力,只得用视线告别黑夜。远处的街道再次传来噪杂声,叫嚷声,平静的夜起了硝烟,人们的神经又被狠狠地提起,重复着白日的徒劳。夜,被入侵了。
何时起,城市痛失了夜。“晚上”绝不只是一段时间,而是一幅人们享受宁静清欢的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这原本是大自然给予人类最古老的美好经验,让自然的孩子有所依靠的一句话,现在又到哪里去了呢?
城市快速旋转着车轮,使我们告别了美好的夜。当眼睛因文明的发展而只识那躁乱的浮光后,有谁会记得曾經浓厚沉沉的夜?又有谁会记得在黑色的大地上酣然睡去的美好?
不应抛弃,不应告别;夜是灵魂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它把世间笼罩在氤氲中,归于平静。像王开岭说的那样:“我觉得,人类应干好两件事——一是点亮黑夜,一是修复黑夜。同属文明,一样伟大。”
应一同找回——找回那告别了城市的寂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