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导日程中的“秘密”

尤梓

张志炎，南京市委原书记杨卫泽的秘书，近日被披露向地产商赵晋提供杨卫泽日程安排信息谋利，引起舆论关注，顺带带火了“领导日程”這个词。

领导日程是官场上的稀缺资源，储存着大量的权力和能量，自有其开发利用的“使用价值”，也就难免被秘书、司机等领导身边人待价而沽。张志炎这样直接贩卖日程的手法，算是“比较简单粗暴”的，更恶劣的是像王传东那样，影响或者改变领导日程。

王传东当了安徽淮南市委原书记陈世礼近5年的秘书，其间就利用特殊地位，直接改变陈世礼日程安排，安排他人与陈世礼见面，7次收了近50万元。

在一定范围内保密，是现在对领导日程普遍的做法。“确定了之后，大致会通知相关的部门或者地方，绝对不会广而告之。”一名党政机关办公室人员称，领导职级越高，对保密要求越强。

在国外也不例外。去年英国首相梅姨坐火车从伦敦赶往曼彻斯特，随行人员一不小心把梅姨当天的日程安排表给落在了车厢地板上，在英国政府高层之间引起了不小恐慌……

围猎官员的手段

张志炎把杨卫泽的日程安排泄露给赵晋后，赵晋如何利用目前尚未公开，但一些官场人士或者商人从领导行程可以揣测出领导的个人爱好等个人信息，为“围猎者”提供一个路线图。

河南省人大常委会原副主任秦玉海就是如此。他在担任焦作市委书记期间，迷上了摄影，频繁向省里的摄影专业人士抛出橄榄枝。

他一直想邀请河南省新闻摄影协会一名重量级摄影师去焦作，没有成功。一次就通过朋友，直接闯到摄影师的办公室，举着一个U盘，让对方“看看再说”。看了盘里的照片以后，摄影师从专业角度客观地说，这些静态的风景照片拍摄得都不够理想，“要角度没有角度，要技巧没技巧，要功夫没功夫”。秦玉海推说，都是当地摄影师拍的，确实质量不好。

尽管在专业摄影师眼里，秦玉海早期用“傻瓜机”拍摄的照片根本拿不出手，但是“市委书记去省里拜师学摄影”的说法却在焦作传开。焦作市摄影家协会一名会员称：“市委领导喜欢拍照片，焦作市摄影家协会时任领导就通过相关渠道和他接触，并且有了不小效果……”

获得领导行程后，一些官场人士或者商人总是“恰到好处”地出现在领导跟前，不管是工作场合或者生活琐事，为领导鞍前马后，投其所好拉拢关系，为自己职位升迁或者项目帮助蓄积资源。

商人围猎官员，最喜欢的地方是官员主政区域之外。离开了自己主政的区域，官员尤其是一把手心理上的优势就不会那么强，相对而言更容易被围猎。以广电系统来说，电视节一度就是这样的电视剧购销腐败高发地，影视公司的制片、发行人员经常利用这一活动，对出差在外的各电视台采购负责人行贿。因此，每年举办北京电视节的8月和上海电视节的6月前后，是较为常见的行贿受贿时间点。

为此，商人就迫切想了解官员外出的日程，准确知道官员参加了哪些活动，或者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

高尔夫球可算是“高大上”的贵族运动。湖南省长沙市规划局原副局长顾湘陵平日特别迷恋打高尔夫球，基本上全国的高尔夫球场，都出现过他的身影。而顾湘陵每去高尔夫球场，商人总能找到他，他受贿金额中有30多万元，也都是多次在高尔夫球场上完成的。

“偶遇”要成功，还需提前通报

湖北黄石老鹳庙社区原书记刘伦堂，是《人民日报》曾报道过的先进典型。其中一个细节就是他习惯将群众反映的问题记在笔记本上。

一次，他在笔记本上写道：“村里电压太低，150瓦的灯泡跟15瓦的没啥区别，安了稳（电）压器也没什么用，还要靠自家做的煤油灯照明。”这个事情怎么解决呢？刘伦堂的方式就“很基层”：四处打听供电局领导的日程安排，跑去“反映情况”。最终，老鹳庙村实施了电改，居民用上了放心电。

很多时候，领导下属获悉领导行程后，可“见缝插针”向领导汇报工作等，进一步推进工作。之所以采取这种方式，还是因为有些事情程序太多、太复杂，“阎王好见、小鬼难缠”，不如直接找到一把手汇报。

笔者就曾见到过一名县委书记为了一家世界500强的企业落地，需要解决土地问题，就提前打听到省长在某地开会，提前到会场外面等，把省长“拦下来”汇报。

对此，一名体制内的人员称，“这种直接‘闯关行为比较危险，不管是领导调研还是开会，参与人员基本都是确定了的，突然跑出一名无关的人员，领导肯定会奇怪。”在他看来，这种“偶遇”要成功，还是需要提前通过秘书，向领导汇报，领导首肯了才见得到。“不然领导如果直接不听汇报，那事情就更糟糕了。”

如今不打招呼调研成为各地倡导的主要方式，一些下属就对上级领导的日程有更强的需求欲望。“万一领导暗访到自己的领域或者地盘，没有问题还好，出了问题也好及时应对。”一名党政官员称。陕西省委常委、西安市委书记王永康就曾经暗访精准扶贫，“问倒”了三名干部。

一些部门或者企业能从领导行程，尤其是突然改变的行程中，获悉领导关注的重点领域及重点工作，他们就在相关领域做出业绩，以期得到领导的关注与肯定，得到更多的政策支持。

周述武是一县级干部。他告诉笔者，一次当地市委书记到他们那儿下基层调研，到一村支部后，“本来看看党建就应该走下一点的，但书记突然在支部办公室坐下来，让乡上、村上的人汇报农村各种权证的情况。当时是11月，会议室没有空调，我冷得直发抖，书记愣是坐在那里听了一个多小时的汇报。”

事后周述武感慨，至少可以看出两点，一是书记对农村权证的关心，二是书记做事的风格。此后不久，该市各地都开始了农村权证的清理。

突然改变的行程中确实能看出领导的风格。比较典型的是2010年甘肃舟曲县发生特大泥石流灾害，时任总理温家宝在考察完后，本来计划回京的当天，又临时改变行程，再一次到受灾最严重的三眼峪去看看，同时还要看看受灾的群众和重伤的群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