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度,人间仙居

2018-01-04 05:14撰文方凤燕
厦门航空 2017年10期
关键词:仙居永安缆车

撰文_方凤燕

秋风度,人间仙居

撰文_方凤燕

其实仙居有没有神仙,有什么要紧?人间仙居,胜却天上无数。手持养性书,此地学耕渔,人们在仙境般的山水田园间劳作生息,大抵已臻化境了。

云海翻腾涌动,壮丽的观音峰盘坐于云海之中(摄影_粥粥)

尽管已经入秋,9月的炎阳还是足可以把人晒脱皮,所以出发仙居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暴晒的准备,除了抹上厚厚的防晒霜,背包里墨镜、口罩、太阳伞,也一样没落下。抵达后才发现,与毗邻的永嘉那烈日灼身相比,这里凉爽太多。天气阴郁,太阳隐匿在云层中玩捉迷藏,天空时不时还洒下几点雨丝,我的全副武装,却无用武之地。

这就是仙居,不喜欢按套路出牌。而我心里也一直觉得,仙居是浙江的一个异类。在遍地水乡的江南,拥有世界上规模最大的火山流纹岩典型地貌的仙居,是如此的特别,仙人如此慧眼识珠,才会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居所吧。

在这仙人居住的地方,据说有三样东西最好,油菜花、杨梅以及烤全羊。很遗憾,4月里蔓延在群山之间如诗如画的油菜花我没有遇上,6月在仙居的大地上大放异彩的杨梅我也没有赶上,至于烤全羊,我亦是没有口福品尝。但也并不是没有收获,就如英国作家阿兰·德波顿在他的随笔集《旅行的艺术》里说的,一个人从旅行中得到多少不在于他去过多少美丽的地方,看过多少美景,而在于他在一个地方发现了多少美丽的故事。

仙居最不缺乏的就是故事。这处遗世却并不独立的江南异类,历史悠久得令人咂舌。早在距今7000年前,就有人在这块土地上生息繁衍,6000多年前,在永安溪中下游的河谷平原上,就已聚居着仙居人的祖先瓯越族人。作为台州文明的发源地,仙居的文化渊源最早可追溯到距今一万年的下汤文化。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仙居的故事就像山间的野藤花,撒落在仙居2000多平方公里的群山中,灿烂而隽永。

连接景区南北的铁索桥,是整个景区最精华的地方(摄影_粥粥)

神仙居的山雄伟壮观,神仙居的树亦妖娆多姿(摄影_杨少白)

在中国,山是远离尘埃离天最近之所在,所以仙人大抵都是爱山的吧。山毫无疑问是仙居这片土地的神来之笔。大开大合的山势造就了仙居奇绝的风光,括苍山、神仙居、景星岩、公孟村、杨丰山……凡叫得上名号的去处,都与山有关。就连“仙居”这一名字的由来,都绕不过山去。仙居东晋时建县,名为乐安,五代十国年间改名永安。到了宋朝,宋真宗踏马神游此地后感慨,“洞天名山,屏蔽周围,而多神仙之宅”,于是敕令改名为仙居,沿用至今。建县1600多年,历经三次易名,从乐安到永安,再到仙居,帝王之言看似寻常,隐隐中却也透出了其内心深处的意愿,在平安享乐之外,其终极理想不过也是想要得道升仙。

仙人同样也是爱水的。自古时起,仙居的文化发展脉络都与山岳江河息息相关,“沧海桑田”、“东海扬尘”等成语皆诞生于此。如果说巍巍群山是仙居的魂魄,括苍山脚下的永安溪便是孕育仙居传统耕读文化的摇篮。进入仙居县,绿道旁即是碧波浩渺的永安溪,在水运繁华的时代,仙居借着永安溪之便,一直是台州与金华、江西、安徽等内陆地区联系的重要纽带,物质交流的同时,也带来了文化上的碰撞。从晚唐年间开始,在仙居境内就已经形成了一个内河商业中心,从海盐县等地熬制的食盐,经浙江的第二大河流椒江,逆水而上,再经永安溪到达仙居的皤滩镇,通往浙西的苍岭古道便在这里起步。

云雾缭绕,群峦若隐若现,置身其中如入人间仙境 (摄影_杨少白)

石壁巍峨,烟云缥缈,行走间如置身画卷之中 (摄影_粥粥)

在陆路交通迅速发展的今天,永安溪已不再承担航运的沉重负荷,溪上的点点白帆和往来船只再寻不见。但这并不影响人们继续奔向永安溪,仙居八景的“南峰眺艇”一景虽不复存在,坐上竹筏,玩一把永安溪漂流,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们也坐了一回,竹筏顺流而下,惊起一滩滩鸥鹭,两岸青山急速后退,倒影略过溪畔垂钓的人群以及竹排上憩息的鱼鹰,在水波的涤荡下,勾勒出一幅毫无润色的画卷。

山的硬气和水的灵气,相互交融,构成了仙居人的低调底色。历史的故事在这里上演,八山一水一分田的仙居所望之处,入目皆是美景。这其中最瞩目的,当属神仙居。与一些如雷贯耳的旅游地相比,同时拥有黄山的石奇和庐山的雾秀的神仙居,似乎并不被太多人知道。但在我看来,这很可能是只是由于宣传没有做到位的缘故,因为无论从哪方面看,神仙居都不应当只满足于宣传口号里的那个“太白梦游处,烟霞第一城”。

囊括了仙居风光全部精髓的神仙居,自然也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地方。前往景区的时候,我本做好了爬山的准备,运动鞋,长衣长裤,轻装简行,摩拳擦掌。进入景区后我发现,上山根本无须攀登,乘坐缆车即可。我又想着,缆车停靠后我必要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可是缆车到半山腰就停了下来,走出缆车,迎接我的是铺天盖地的云雾,山体被浓烈的雾气包围,眼前一片混沌,别说一览众山小,就连50米开外声名赫赫的观音峰,都只在云霄中露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尖顶。

神仙居住的地方就是如此任性,轻易不肯将真面目示人。我们沿着一条砌了护栏的山道,蜿蜒前行。雾在山间游动,像画家泼墨,使原来的山变成景,做成了一幅幅丹青。近处的花草、树木笼罩在雾霭中,草尖树叶上都坠着晶莹的露珠,那都是雾气凝结而成。我举起相机,却发现只是徒劳,天地笼罩在雾气中,拍什么都是白茫茫一片。我和同行的伙伴戏谑:“咱们上天了。”

路上的游人三三两两,有时只能听见他们时断时续的脚步声,在靠近的一瞬间,才能看清楚他们的面孔,待转身再看时,他们的背影仿佛进入了虚无缥缈的仙境之中。前面有人在高声呼喊,不知是震惊于这人间仙境,还是向山下喊话给自己鼓个劲,那回声响彻山谷,仿佛这山间只剩下我们寥寥几人,云雾绕着我们,我们驾着云雾,稍不留意我们都消失在云雾之间了。此情此景,让人不由去想,如果世上真有仙人,那么居住在仙居山上的,会是什么样的神仙呢?我猜仙居的子民也会时常看着那高不可攀的悬崖石壁,问出同样的问题。

这个问题,想必给仙居赐名的宋真宗也不清楚。帝王踏马神游此地的时候,神仙居还叫西罨寺,没有南北门之分,没有缆车,没有热闹鼎沸的熙攘人群,一条羊肠小道,一条清透小溪,双生林的树只有几棵,将军岩下的秋千还没有出现,周边的小村庄乡风淳朴,清晨黄昏总会升起袅袅炊烟。

时间再往前回溯,这里是李太白梦中神游的所在,阴差阳错,诗仙与一心向往的神山擦肩而过,留下一首《梦游天姥吟留别》,空留长叹千余年。但西罨寺的山道上,终究还是走来了怀古吊今、吟诗作赋的文人才子。文人们揣着读万卷书走万里路的辽阔志向,晃晃悠悠地行走,看深山隐入幽谷,飞鸟越过峰峦和山涧,而后他们也像一只凌空翱翔的飞鸟,飞过群山之巅,用鸟瞰的视觉,捕捉文化创作的上层元素,营造出供人们茶余饭后鉴赏的美丽诗篇。神仙不能消解彼时人们生活的困苦与悲吟,诗歌也一样,但它们的存在,却能让人们在繁忙奔走之余,多了一丝浪漫的念想。

坐缆车下山的时候,须臾之间我又从天上回到了人间。山风穿过密密的林木,间或几声蝉噪鸟鸣,让人默然,欢喜。其实仙居有没有神仙,有什么要紧?人间仙居,胜却天上无数。手持养性书,此地学耕渔,人们在仙境般的山水田园间劳作生息,大抵已臻化境了。

藏匿在仙居大山深处的杨丰山,山腰梯田美如画(摄影_粥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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