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超
星期天,阿伟开车独自去乡下玩,回程时天已经黑了,开着开着就迷了路。
忽然,山路边出现了一间小木屋饭店,店名特别有意思,叫“聊斋饭店”。老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正在一个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戏曲,吃着火锅。
阿伟一看就咽起了口水,求老头给他弄点吃的。老头哈哈笑着说:“你看到我的招牌了吧?我这人就喜欢听故事,你给我讲个故事,要是好听,我就请你吃兔子;要是讲不出故事,你出再多的钱,我现在也不做生意了!”
阿伟一听乐了,他本身就是个作家,讲故事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他马上给老头讲了一个他的得意作品。老头听得津津有味,故事还没讲完,就给他摆了碗筷。
一聊,阿伟才了解到,老头姓吴,就住在附近的村子,无儿无女。开这么个小饭店,只是图个热闹。
两人正喝得热乎,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一看时间,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吴老头打开门,进来的是个乡下人打扮的中年汉子,这人左边耳朵缺了一半,十分特别,再听口音,应该不是本乡人。半只耳和阿伟一样,也求老头给他弄点吃的。
没等吴老头回答,阿伟快人快语地说道:“你来得巧了,这是聊斋饭店,老板特别爱听故事,你要是有故事,就能吃免费大餐;没有故事,有钱也没有吃的!”
半只耳看看吴老头,又看看眼前热气腾腾的火锅,咽了口口水,说道:“那我就说一个,我这个故事,还是本地发生的真人真事,就是有点吓人!”
他立马说了起来:从前,有一个年轻人到一个村子唱戏,快演完的时候,村子突然炸开了锅,原来村里有个姑娘竟然被人在家中奸杀了,作案者是一个化了装、穿着戏服的古代书生,而年轻人那晚扮演的就是书生。村里一帮人闯进后台,二话不说就是一顿猛揍,竟把他活活打死了。那年轻人当了冤死鬼,愤愤不平,每每夜深人静时,就扮成书生模样,到处去敲人家的门。门一开,他就跟人说,他没有奸杀那位姑娘,你信不信?等人家说信了,他才肯离开,到现在还在问呢。
半只耳说完,哈哈大笑,觉得这故事可以过关,抄起筷子就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阿伟听得入迷,猛地一拍手:“大哥,你这故事太好了,真的是本地发生的真人真事吗?”
“绝对!”半只耳嘴里嚼着肉,得意地说,“这可是真事,不信,你去问问本地的戏班。”
吴老头半信半疑,问道:“我也是本地人啊,咋没听说过这回事?按你说的,那姑娘一定是被歹人扮成演戏的书生害死的。”
半只耳一愣,说:“对,对!这是二十年前的事呀,就发生在你们这块地方,你咋没听说过?当然,后面闹鬼的那一段是我加的。”
吴老头说:“只听说一个村子唱戏的时候,有个姑娘被害了,倒没听说凶手扮作了书生。”
半只耳挠挠脑袋:“这倒奇怪了……”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几个人不约而同地盯着门口。
只听门外有个男人说道:“老板,我是路过的,想在你这里歇歇。”
吴老头扭头看了看其他人,问:“你是干什么的,咋这么晚?”
门外答道:“我是本地一个戏班的,今晚在龙头村演出,戏演完回家时,我的车在半路上坏了。”屋里的人一听,都吓了一跳:这也太巧了吧?
吴老头冲门外说:“门没锁,你进来吧!”
门打开了,只见一个古代书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脸上还畫着浓厚的油彩。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在此时此地,乍一看,阿伟还是吓了一大跳,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书生连连摆手说:“别怕别怕,我还来不及洗脸换衣服,不是有意吓人的!”
“不怕不怕!”吴老头哈哈一笑,拿过一张椅子给书生,“今晚我这聊斋饭店可真热闹了。秀才,肚子饿了吧?给我讲个故事,我请你吃火锅!”
书生似乎有点惊恐不安,坐下来说他并不饿,就是口渴,想喝杯酒。吴老头给他倒了一杯酒,书生端起“吱溜”一声就喝了下去。他连喝了三杯,神色似乎稳定了下来,缓缓说道:“行,那我就讲个真实的故事。”
书生很快讲了起来:从前,有个年轻人到一个村子唱戏,发现台下有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就暗暗喜欢上了人家。不久,他们戏班又到这个村子演出,当他匆匆忙忙赶到要化装时,发现戏箱里那套书生的戏服不见了。他也没多想,马上找了一套旧的换上。演出开始后,他没看见那个姑娘在台下,心里十分失望。就在演出快结束时,他喜欢的姑娘带着一帮人冲上台,说他强奸了她。面对这突来横祸,他百口莫辩,趁着戏班众人挡住村民的时候,逃走了。
大家一听书生讲的竟是这样一个故事,不禁都直起了腰。阿伟忍不住问:“后来呢?”
书生还没回答,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摩托车的声响,书生的脸色随即大变。
一直不说话的半只耳一下站了起来,指着他说:“你这个故事是刚刚发生的,你就是那个演戏的年轻人,现在人家追你来了!”
话音刚落,书生“扑通”跪了下来,连连冲他们作揖:“不错,我就是故事里那个唱戏的,我真的是冤枉的,求求你们……”
半只耳道:“既然是冤枉的,你干吗要逃?”
书生连忙作揖:“大哥,我要是不逃,现在恐怕已经当了冤死鬼了。”
阿伟想想也是,但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抬眼看着吴老头。吴老头沉吟片刻,说道:“你先躲到里面去,不要出声!”
等书生藏好,吴老头把门打开,只见门外有七八个村民,果然正是来追那书生的。吴老头便说他们几个好端端地在这里喝酒,没看见其他人。
为首的人说,他们已经发现了书生丢弃的车,他可能已经把脸洗干净,换过衣服,但真人也好认,额头有一块十分明显的疤。对吴老头他们交代了一番后,那些村民便离开了饭店。
待村民走远,书生从里面出来,跪倒说:“几位,我确实是被人陷害的,那人偷了我的戏服,又化了装,故意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却让我当了替罪羊!”
半只耳大声说道:“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要是作案的真的是你,我们把你窝藏起来,恐怕也要跟着遭殃。不管是真是假,你还是赶紧走吧,别连累我们!”
这时,吴老头忽然拿起一把菜刀,拉了张椅子放在门口,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不容置疑地说道:“谁也别想走!”阿伟他们顿时怔住了。
“都坐下!”吴老头又喝道,“今晚的故事还没讲完哩。你们都讲了故事,我还没讲呢!”
阿伟他们面面相觑,只能惴惴不安地坐了下来。吴老头缓缓讲起了他的故事:从前,有一个男人是个戏迷。一次,一个戏班子来到他们村演戏,等他看完戏回到家,却发现女儿衣衫不整,倒在血泊中。原来,有人借村里唱戏的时机,翻墙进来对他女儿欲行不轨,遭到反抗后,竟把女儿打死了。可歹徒没想到,女儿还有一口气,临死前告诉父亲,杀她的是个唱戏的书生,戴着帽子,穿着戏服,脸上涂着油彩,看不清面貌。
听到这儿,阿伟他们的嘴巴都张大了。吴老头继续说道:那个父亲却十分清楚,那天的戏班共有五个男的,除去两个拉二胡打鼓的,剩下三个,一个扮老爷,一个扮书生,一个扮丑角,整场戏都没有离开过,根本不可能中途跑来作案。所以,他就一直藏着女儿的话没有声张。
阿伟着急地问:“那后来抓到那个坏人了吗?”
“沒有。”吴老头脸上微微颤抖起来,“二十年来,我从来没有忘掉女儿说的话,开这个聊斋饭店,不光是我爱听故事,我更想看看,还有谁知道这个故事,记得这个故事,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阿伟他们惊讶地叫了起来,原来他就是故事里那个戏迷父亲。
吴老头突然老泪纵横,仰天哭道:“我那可怜的女儿在天有灵,今晚把害她的凶手送上门来了,老天有眼啊!”
阿伟他们一听这话,全都吓了一大跳,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吴老头缓缓扫了一眼屋里的几人,说:“刚才讲过戏班故事的人,就是凶手,今晚犯案的也是他!”
那书生急忙辩白起来:“我千真万确是唱戏的,要不,我给你们唱一段……”
吴老头一摆手:“不用唱,你把脸洗干净就行了。”
书生急忙打来水,把脸洗干净,额头上果然有一块醒目的疤,照刚才村民所说,那他肯定是戏班里的人无疑了。
三人的目光一下子落到了半只耳身上。半只耳显然有些惊慌,但还是强作镇定地说:“我的故事是听别人说的,你这样说没有道理啊,不是听过这个故事的人都是凶手吧?”吴老头紧盯着他问:“这个故事只有我知,凶手知,你从哪儿听来的?是凶手跟你说的?”
半只耳愣了愣,又说是从书上看来的。吴老头冷冷一笑道:“其实,我刚才的故事还没讲完,我女儿反抗时,打掉了凶手的帽子,发现凶手的左耳只有半只耳朵……”
吴老头还没说完,半只耳已经跳了起来:“胡说,那时我的耳朵还好好的……”说到一半,他自知失言,怔住了。
就在这时,吴老头扬起菜刀,咬牙切齿地冲了上去,作势要劈下去:“你还不认罪!”
话音刚落,半只耳“扑通”跪倒在地,抱着脑袋大喊:“我认,我认,今晚也是我干的……”
(发稿编辑:朱.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