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帅
在中国,拍摄探险电影本身就是一种探险。深入无人区腹地,在可可西里、阿尔金、昆仑山、藏北,以及柴达木五大无人区取景,拍摄地海拔平均超过5000米,最高达到了6700米。拍摄《七十七天》的这三年里,无人区里有了77位执着电影人的身影。
77天可以做什么?入门一项外语或是初学一种乐器?77天,旅行家杨柳松仅靠部分户外装备、干粮,孤身一人完成了1400公里的藏北羌塘探险。而为了拍摄诠释这次探险的电影《七十七天》,导演赵汉唐携众主创历时三年,三进三出羌塘无人区。
在被称为“好莱坞保护月”的11月,《七十七天》在众多大片的夹击下于全国公映,并一路披荆斩棘,截至记者发稿时,该片票房已达9042万元,俨然已成为2017年度国产电影的又一部票房黑马。近日,影片官方曝光延期密钥消息,正式宣布电影院线上映时间延期至2018年1月3日。《七十七天》不仅重现了探险圈里广为流传的生存奇迹故事,更让赵汉唐获得了第5届中英电影节最佳新锐导演奖。
把奇幻景色搬上银幕
随着我国探险领域的发展,领略过羌塘之美的人不在少数,但提及前往西藏等高海拔地区进行拍摄,舟车劳顿、人多事杂,影视界往往会望而却步。“羌塘”实为藏语,意为北方的空地,狭义指藏北无人区,广义则是所有北方未知的土地。此前有剧组在拉萨一带拍摄,结果被高反逼退1/3成员,更不要说进入号称“生命禁区”的羌塘,这不能保证是“后无来者”,但也应该说是“前无古人”的。
而对于热爱登山、潜水等户外运动的赵汉唐来说,探寻无人区不是一个陌生的话题。羌塘的很多景色是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尽收眼底的,定格于天苍苍、野茫茫中,犹如置身遥远的另一个星球。放眼望去,满目时而冰川覆盖,连绵不绝;时而长空风起云涌,魔幻般的色彩如海浪汹涌澎湃。望天似穹庐,笼盖四野,日暮风沙天地间,惊叹像回到了远古,仿佛跌落在永恒。幸运的是,此地此景只在此刻,有朝一日即使重回故地,也很难见到当时的景致。大自然的奇观是不讲究复制和再现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要把无人区奇幻景色搬上银幕,与更多人分享羌塘之美的萌芽不知不觉在赵汉唐的心中生根。一个偶然的机会,一直在路上的赵汉唐在机场邂逅了杨柳松根据亲身经历撰写的《北方的空地》一书,坚定并浇灌了赵汉唐心中早就想播种的那颗种子:拍摄一部属于世界第三极羌塘的探险电影。正如电影中的那句台词:“活了半辈子,也真心想干一件自己想干的事。”
多数影片都会采用时间轴顺序展开情节发展,而《七十七天》却采用了鲜有的插叙手法。对此导演赵汉唐表示,首先,男女主人公的心路历程比较适合用插叙的手法来呈现;其次,重新认识、审视自我是探险的目的之一,回归自然更容易聆听内心的呼唤,当男主角独自驰骋在无人区时,回想、思考的是与女主角的对话,因此看似插叙,实为正途。
此外趙汉唐坦言,“相比较演员和导演这两种不同身份来讲,演员会轻松一点,进组后专注于完成角色即可,而导演考虑的问题则需要更详细、更周全。由于此前国产电影中并没有探险电影,导致《七十七天》的拍摄工作没有先例可循,也没有太多的借鉴。因此,我承担的不完全只是导演,还有制片人工作,也在不同阶段遭遇了不同困难。”
把风餐露宿当成享受
不同阶段经历不同困难,首当其冲的就是资金问题。2013年秋,始终没能找到资金的赵汉唐执拗地喊上十个朋友,带上摄影器材,一同前往可可西里采景。“有钱就拍电影,没钱就当一起去户外。”赵汉唐不甘心还没开始就轻言放弃,不惜自掏腰包。并不富裕的哥们儿听说他要去拍一部高难度电影,很认真地告诉他:“你去拍,没钱了我养你!”当赵汉唐攥着仅有一点钱去找心仪的女演员江一燕时,心里却一直在打鼓,“这点钱都不够片酬怎么办?”没想到江一燕早在见面前就对该剧“蓝天”一角心有所属,慷慨道:“你们把钱用在拍摄上,先不用给我。”这些都让赵汉唐十分感动,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没有先例可循,未来无法预判,在中国,拍摄探险电影本身就是一种探险。以《花样年华》、《女人四十》为代表作的中国台湾摄影师,《七十七天》摄影指导李屏宾认为,该片开创了中国电影的一个新类型。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赵汉唐并非莽撞行事,此前他曾用十年时间自驾游遍我国西部地区,对高原环境有一定了解。但77天穿越是一个人,电影拍摄却需要一群人,两者各有各的艰难,程度不相上下,第一次当导演的赵汉唐给自己出了一道难题。
剧组拍摄,不仅涉及业务,同样牵扯生活。演员照顾好自己即可,但导演要照顾整个团队。“带着这么庞大的团队去无人区,需要小心谨慎。”剧组里不是人人都擅长户外探险,首次进藏的摄影师晏斐刚到青海格尔木就高反到上吐下泻,吸着氧也要跟上的动力是:“老赵只有两件事会让他眼睛放光,电影和西藏。”交通、饮食、高反、极寒、缺氧……面对高海拔无人区的障碍重重、千难万险,赵汉唐深知责任重大。“剧组几乎每天都会进行包括量体温、测血压在内的体检,在平原,感冒是小病,但是在高原,感冒很有可能会引起肺水肿,造成生命危险。《七十七天》的拍摄、生活都和其他剧组状态不太一样,这是我们面临的另一大挑战。”
“有时拍摄我一个人推着自行车在山顶前行的镜头时,回看身后的剧组,不难感受到在大自然面前人类的微不足道。在无人区腹地这样艰苦的环境中,整个团队仍能奋力向前,让我十分感激。对于电影的热爱成为了支撑大家坚持下去的信念,如果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来自灵魂的归属,是不会把一路风餐露宿甚至个人安危当作享受的。”
日益多元化的国产电影
近年来,越来越多与自然、户外探险内容相关的影视作品走入中国观众视野,从最早的《可可西里》,到2015年上映的海外影片《绝命海拔》,再到如今的《七十七天》。对此,赵汉唐分析称,电影有太多种类型,中国电影业需要多元元素。同时他表示,“今年观众开始出现的分流现象让我感到很欣慰,观众不单单只是关注娱乐性强的作品,对于电影的品质还有更多要求,有了自己的判断,这一点从《七十七天》的表现上也可以看出来。”
不少观众在网上留言表示自己已到影院三刷、四刷《七十七天》,网友Tingtse7就是其中一位,他在猫眼短评上这样写道:(《七十七天》)这是一步探索自己内心的影片,适合三刷,一刷自己,二刷爱人,三刷户外好友。对于观众们的刷剧行为,赵汉唐感到意外和欣慰,“我们付出的努力得到观众这样的喜爱和认可,是最大的收获,也给予了我们相当的成就感和满足感。一切的艰难困苦、曾令人身心发抖的险情,几乎都烟消云散”。
记者发现,相比于其他影片,观看《七十七天》的单独观众比例或有升高。记者在位于北京王府井的一家影院采访到独自观影的柳千晴,她表示影片中女主角蓝天的那句“如果我能走,我也去(羌塘)”让她很有感触,“我今年刚刚独自去了非洲看动物大迁徙,有点感同身受,影片中的美景和主人公对自由的追求和魄力让我也有去一次无人区的冲动,但是如果成行,我要结伴而去,勇者不能‘独吞美景,与朋友共享探险更是一种别样的享受。”观众程雷告诉记者,《七十七天》是一部能带动观影情绪的作品,在看到女主角即使双腿残疾也要完成再见一次珠峰的桥段时,不禁鼻子一酸,而看到男主角为了躲避野狼,顶着帐篷推车奔跑的场景时,影院里响起阵阵笑声。
《七十七天》的成功不仅在国内,更在海外,接受采访时,赵汉唐刚刚从英国伦敦归来,这也是继美国、加拿大后,影片登陆的另一海外市场。“祖国的壮美山河能非常精致地呈现在银幕上,很多海外的华人观众表示很意外。对于国外的本土观众来讲,户外体育文化早已有一定基奠,他们比较容易接受这类题材的作品。”剛刚获得第5届中英电影节最佳新锐导演奖的赵汉唐自豪地说。
对于导演处女作的期待,赵汉唐坦言,在拍摄之初并没有过多考虑票房问题,“我们很真诚地拍摄这部影片,相信会打动一部分观众,电影尽管比较小众,但是我们没做太多的迎合。根据生活中最真实的素材拍摄出来的作品才是最有力量、最有感染力、最能打动人心的。希望这部作品可以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在多年后再回顾这部影片时,依然能感受到人类本能的勇敢、与生俱来的顽强、灵魂深处本真的追求,这就足够了”。
初次执导就广受好评,对赵汉唐来说是鼓励,也对他未来导演之路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荣誉感是坚持下去的动力,本次一起合作的团队成员们也得到了观众的肯定和身边朋友的赞许,他们也希望未来能够继续合作,从我个人角度来讲,接下来的电影会在保持情怀的基础上增加商业性。”赵汉唐告诉记者。
说到商业性,其实,电视剧领域的失误,可为电影提供警钟长鸣,那就是题材的重复。为什么有些大戏下功夫拍了,却收视率不高,甚至能让观众将情节、人物张冠李戴,祸端就是题材重复。曾经有一个年代文艺评论的关键词就是题材重复、“陈旧”,多年后这个错误死灰复燃,使此类剧丧失了商业价值。某种程度上讲商业价值就是生命力,就是市场出路。为什么户外探险、野外生存题材的影视节目近年在欧洲异军突起,就是因为其在影视剧现有的生存业态下,打开了题材缺口,从中创造了可观的商业效益。因此,影视题材的多元化是长久的话题,是行业永远的出路。纵观中外影视史,靠题材独特而一举成功的范例不在少数。这也是电影《七十七天》在题材上冲出藩篱、得以问世的关键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