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静
周末的早晨,我一边在厨房煎鸡蛋,一边烦躁地催孩子:“又要迟到了!迟到很光荣吗?”匆匆忙忙把她俩打发出去了,我才开始洗漱、吃东西,然后出门买菜。下了楼,冬日的太阳竟也十分暖人。我焦躁不安的情緒慢慢平复。楼下的平房里住着打扫小区卫生的夫妻,他们的女儿跟我的女儿同岁。周末的早晨,女孩跟着爸爸推大大的垃圾箱,父女俩有说有笑。买菜回来,几个老年人坐在太阳底下聊天,小女孩也坐在小板凳上,拿着一本破破烂烂的杂志,旁若无人、十分满足地看着。我突然很羡慕这个小女孩,她的童年才算是童年啊,虽然没有旅游、没有陶艺课、没有线上课程,但她的脸上总是有很满足的笑容,在院子里疯跑的孩子里总有她的身影。
当我还年少无知,有时候也会想,如果我做了母亲会是什么样的,想了很多种,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现在这样的。回首望去,突然发现,我在为人母的路上跑着跑着就跑偏了。
切换到母亲的角色,我开始理解小时候母亲为何有时会对我歇斯底里。虽然理解,我还是努力做一个不一样的母亲。很多父母最大的焦虑在于:孩子走跟自己相同的路,不甘心;孩子走跟自己不同的路,不放心。社会发展如此之快,学霸已经不是唯一通向罗马的大道了,却是最稳妥的一条路。
孩子从小到大,我给孩子报了各种班,线上的、线下的、培养兴趣的、促进学习的、锻炼身体的、开发智力的……我也知道,孩子需要一个单纯美好的童年、少年,但现在美好了,以后呢?昨天,我们部门来了几个大学生面试实习生,有古筝十级的,有获得国家奖学金的,都是研究生。只是一个实习生的岗位,却有一半人面临着被淘汰的结果。我不由设想十几年后,我的女儿也面临着这种残酷的竞争,她们的简历会给她们添彩还是减分。
尼尔·波兹曼在《童年的消逝》里认为,电子媒介造成了童年的消逝。但在中国,使童年消逝的原因不仅仅是电子媒介,还有写不完的作业、补不完的课。我的孩子是普通的孩子,每天做完各种大册子、小册子基本都到晚上9点了,还有英语老师布置的听力,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盒子,语文老师布置的喜马拉雅播音……我想说:“奥数班和英语班的作业你们做了吗?”但又没有这个勇气,睡吧睡吧,明天再说吧。结果,明日复明日,补习班的老师已经严重对我不满了,我怎么办呢?学那个新闻里把学习桌摆在地铁里的妈妈吗?
陈妍希在《我还想像小时候一样,永远想去爱》中对孩子的期望是“如果他觉得做个杯子很满足,那就去做,那都是有意义的”;龙应台在《亲爱的安德烈》里则对孩子说:“孩子,我要求你读书用功,不是因为我要你跟别人比成绩,而是因为,我希望你将来会拥有选择的权利,选择有意义、有时间的工作,而不是被迫谋生。当你的工作在你心中有意义,你就有成就感。当你的工作给你时间,不剥夺你的生活,你就有尊严。成就感和尊严,给你快乐。”这是两种为人母的态度,我常常游离于两者之间。我怕孩子选择做个“杯子”只是一时兴起,也许她走了很多路、看到很多人后,会想做一片云、做一座山。早早把她定义成一只杯子,她会后悔。同时,我实在是羡慕那个坐在太阳底下看破旧杂志的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