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的大国之争应是对世界融合的贡献率之争

郭伟华

不管世界局势如何演变，大国始终是决定世界前途命运的关键少数，大国关系始终是影响世界分合走向的主要变量。当前，世界正在经历自现代国际体系形成五百多年以来最为深刻全面的大发展、大变革和大调整，原来由国家主权分治的世界彼此联系日益紧密，相互依存程度日益提高，全球一体化治理的世界新形态已初步显露端倪。在这场前所未有的世界变局当中，虽然大国和大国关系对世界前途命运的决定性影响没有改变，但大国与世界、大国与大国之间的关系性质却已随着世界发展的大潮悄然发生了变化。顺应世界大势发展，正确认识和准确把握大国关系当下正在发生的本质变化，突破传统惯性思维束缚，创建符合时代潮流的新型大国关系，不仅事关各大国自身的荣辱兴衰，同时也事关世界整体发展的前途命运。

霸权越来越不被认可，称霸已不是大国的天然首选，大国需要在全新的世界中重新审视自身的角色作用。

世界在变，大国在世界中的角色作用亦在变。以格局多极化、权力分散化、社会网络化等为典型特征和基本趋势的世界现实，决定了任何大国都无法像原来那样绝对掌控或者任意瓜分这个世界，霸权越来越难以通行于世。美国今天在外部遇到的困境，并非完全源于它自身实力衰落或战略失误，更多的还是日益多元一体的世界带给它越来越多的刚性约束，是霸权在今天这个世界中所要承受的必然代价。农业时代，大国可以凭借铁骑军团将小国弱国踩在脚下，使之成为通往帝国之路的垫脚石。工业时代，大国又可以凭借坚船利炮冲破小国弱国藩篱，使之成为“殖民强国”攫取超额利润的来源和世界体系的“边缘”。但是到了今天，小国、弱国甚至是非国家行为体已经在世界上获得了其生存不可替代性，同时其也获得了更多反制霸权的手段和能力。以霸权为中心的世界已经成为历史，任何国家或国家集团都再也无法像过去那样单独主宰世界的命运。在今天的世界，一方面是专为一己之私的霸权越来越不被认可，另一方面也迫切需要有国际社会共同认可的公权力来维护全球秩序、生成国际正义。这种由私权向公权转化过渡的基本趋势，要求任何大国都要摒弃国强必霸的旧有思维，重新审视自身在世界中的角色和作用，既要承担和代行更多的公权力，又要防止和抑制自身的霸权冲动。

大国关系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涵盖范围前所未有的复杂多维，需要在新的时代条件下推动构建新型大国关系。

时代条件的变化，使得当今世界大国关系开始超越传统冲突对抗的历史老路，从零和博弈越来越多地转向非零和博弈。大国之间竞争中有合作，合作中也有竞争，既竞争又合作的竞合关系成了当下大国关系的本质内容。一方面是世界治理体系尚在形成当中，“丛林法则”尚未发生根本改变，大国之间的实力较量、权力争夺、地缘竞争依然没有停手。另一方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交织一体的世界造就了今天大国之间谁也离不开谁、谁也吃不掉谁、谁也代替不了谁的局面，只能通过合作共赢来实现彼此的共生共处。特别是随着以科技进步为推动力的社会变革加速推进，大国竞合关系进一步向多层次、多领域、多维度方向扩展延伸。除了在经济、政治、军事等传统领域之外，在网络、太空、深海、生物等新兴领域，大国之间的竞争与合作也无时无刻不在同时上演、同时展开。任何国家在任何领域都不可能取得独占式、排他性的绝对优势。如今的大国关系已经超越了你死我活的简单对抗和零和博弈的旧规则，唯有学会适应彼此之间关系的复杂性，有效管控好彼此的矛盾分歧，推动构建以合作共贏为核心的新型大国关系，才能避开一损俱损的最坏结果，找到一荣俱荣的共处之道。

当前世界陷入了普遍困顿和迷茫，大国发展道路与发展模式之争日益凸显，需要根据国情在互学互鉴中探索新的出路。

金融危机发生以后，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世界陷入停滞甚至衰退，金融资本的贪婪无度再次暴露了资本主义发展模式中的固有缺陷。目前西方国家还没有找到很好的药方来克服这一制度顽疾，自由主义学者所鼓吹的“历史的终结”面对重重危机黯然噤声。中国在经济总量不断增大的同时，积累和遇到的产能过剩、环境代价大、不可持续等问题也越来越突出，经济开始进入“新常态”，总体上面临着较大的下行压力。无论在哪条发展道路和哪种发展模式之下，世界经济进入低迷期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世界发展的基本态势，各国普遍遇到了发展的困顿与迷茫。这种情况下，发展道路之争、发展模式之争日益成为国际社会强弱之争、贫富之争、意识形态之争等多种矛盾的主要载体。无论国际之间进行何种较量，归根到底是要看哪种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更具优越性，缺陷更少。无论资本主义，还是社会主义，两大发展道路和发展模式在相互批判、相互借鉴中走到今天，没有一条固定道路和固有模式可以包揽天下，关键是各国要根据本国国情，创造性地走出一条适合自己的发展之路，既能服务和惠及本国人民，也能为世界发展起到带动、示范和引领作用。

面对世界共同难题，大国要有所担当、有所发展，需要以世界胸怀引领和开创世界融合发展的新进程。

随着世界变得越来越“小”，人类生存与发展所面临的共同问题也越来越多。全球在领土主权争端、大国地缘竞争、军事安全较量、民族宗教冲突等传统安全问题旧病未除的情况下，又有恐怖主义、网络安全、生态恶化等非传统安全问题成为新患。这些新老问题相互交织、相互激发，导致国际危机频繁发生、局部动荡此起彼伏。面对这些问题的持续困扰和世界各国同舟共济的客观要求，任何大国单打独斗都不行，迷信武力更不行，那种以邻为壑、转嫁危机、损人利己的做法难以持久，唯有站在全人类共同利益的高度，合力化解危机，合谋共同发展之道。在这一进程中，大国的历史使命早已不是开疆扩土，而是要抓住世界共同的心声，找到世界融合发展的现实路径。大国扩展，靠的不是以武力横行天下，而是要以正道赢得人心。任何一个大国胜出，实力固然重要，却不是唯一至上因素，关键在于有没有世界胸怀引领和开创世界这场前所未有的融合进程。未来的大国之争，不是霸权之争，不是实力之争，也不是意识形态之争，而是对世界融合的贡献率之争，是对世界全体人民的人心之争。

（作者为国防大学国家安全学院副教授）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