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晴晴
有一种古老的民间年画品种,以挥洒豪放、古朴典雅的独特艺术风格及工艺制作过程,自立于我国民间年画之林,被誉为“中国一绝”,它就是 山东高密扑灰年画,亦称“民间写意画”。
高密,位于山东半岛东部,是靠近青岛、烟台等海滨城市的一个县级市,属于传统意义上的“胶东乡村”典型,物产丰富,民风淳朴,尚文重艺,是著名的民间艺术之乡。高密扑灰年画历史久远、制作手法独特,2006年经国务院批准,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年画,是为了庆祝新年制作的具有祈福、吉庆意义的图画,一般用木版雕刻印刷,是一种在我国广泛流传的传统民间美术形式。扑灰是年画的一种技法,顾名思义是指用“扑灰”技法创作的年画。
民间传说中,关于高密扑灰年画的起源时间说法大致相同。相传扑灰年画起源于明朝末年,其画法深受元明时期写意画的影响,大笔挥洒与精工勾染相结合,似国画中的兼工带写,雅俗共赏,被人们赞誉为“民间写意年画”。高密扑灰年画独辟蹊径,吸取其他年画特点,融以本地艺术风貌,成为一种独特年画艺术;其具有与其他画种年画风格迥异的艺术特色,主要体现在制作工艺独特、人物造型夸张变形、构图饱满对称和色彩雅俗并行四个方面。
独特的制作工艺
高密扑灰年画因其独特的制作工艺而成为独立的年画品种。所谓“扑灰年画”,是因为它用扑灰的方法起稿而得名。完成高密扑灰年画一共需要20多道工序。首先,依据艺人们的创作内容,用柳枝作为炭笔,在准备好的画纸上,勾画出大致轮廓,称之为“起稿”或“画灰稿”。然后,用柳枝在画好的画稿上不断勾画,再将画稿铺在已经晾干的纸上,用手在上面扑抹,扑后的画稿与原稿对称相同。最后,在画稿上进行粉脸、开脸、点嘴、上色、描金罩明油等工序。由于一稿可扑数张,从而缩短了起稿的时间,绘制效率大大提高。高密扑灰年画由于起稿方法的特殊性,造就了它独具一格的艺术特色。
夸张变形的造型
高密扑灰年画根据当地艺人们自身的意愿和审美进行创作,具有独特的艺术风格,在造型上更是与众不同。高密扑灰年画人物造型的特点,一方面吸收了全国各地的年画人物造型特征,另一方面还吸收了明朝中期文人画和庙宇壁画的风采。高密扑灰年画中的人物比例失衡,一般是头大而身小,身长一般采用五个头长,这在其他画种中是不常见的。五个头长的比例接近儿童的比例,这与年节追求喜庆气氛有关,胖乎乎的儿童自然是人们喜爱的形象,所以不管老、中、青,一概采用儿童的比例,达到稚拙传神的效果。
饱满对称的构图
作为重要的地方年画画种,高密扑灰年画的构图极具特色,表现出鲜明的胶东地域文化特色。高密扑灰年画的民间艺人在创作时,出于对吉祥圆满的追求,特别强调画面的对称,讲究采用左右对称的构图形式,当地人称为“对画”。究其原因,自然与扑灰复制的特点密不可分。艺人利用画样扑抹之后会得到对称的另一张这一技术特点,把相对称的那张稍加变化,便成为与原稿相呼应的另一张年画。由于老百姓有好事成双的观念,所以这种成双成对的年画一直很有市场,经久不衰。常见的题材有《麒麟送子》《刘海戏金蟾》《美女執扇图》等。
此外,对称式的构图也大量用在同一幅作品中,如《家堂》《文财神》等年画中均可见到。“家堂”又名轴子,上面誊写了已故亲人的世位及名讳,是高密年画众多题材中最为费时费力的,也是最具有代表性的一类。家堂画中的人物和装饰物,大多两个一起出现,左右呼应,身高体态和色调非常一致。由于高密“家堂”扑灰年画画幅大、绘制繁杂,因此多以手绘,所以“家堂”的整体构图是一一对称的,但两边的事物造型却又无一雷同,这是扑灰年画的特别之处。这种左右对称的应用,使得“家堂”看起来平稳、肃穆,更具欣赏性。
高密扑灰年画的另一个主要特点就是构图饱满,留空白地方较少。在有限的空间中,画满了各式各样的人物、景观以及物件,整个画面内容十分丰富,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中国人一般认为,满、全、饱、实是美满、富足的象征。因此,在构图上几乎不考虑透视效果,人物形象不分大小,景观也不分远近,一律都是平摆在画面上,并对其进行详尽细致的夸张描绘。高密扑灰年画的“满”使画面看起来丰富、饱满、均衡。
雅俗并行的色彩
高密扑灰年画的用色相比木版年画要自由得多,色相种类更加丰富。在绘制过程中可以大量使用调和色,这一点与木版年画相比有更强的艺术表现力,因而会产生更独特的艺术魅力。在扑灰年画的顶峰时期,产生了两种色彩风格的扑灰年画:一种是坚持走“大雅”路子的“黑货”;另一种是受杨柳青、杨家埠年画影响产生的“大俗”路子的“红货”。
中国的文人画在元明之后达到鼎盛,在明清时期得到持续发展,山水、花鸟、人物画均走向成熟和完美,水墨写意之风大开,这种艺术审美潮流自上而下影响到民间美术的发展。高密民间艺人,包括一些穷困潦倒、出头无望,又喜欢舞文弄墨的文人便抓住老百姓的这种审美需求,于是产生了最早的扑灰年画,称为“墨屏”“抹画子”。这类年画均以水墨为主,颜色也不浓重,“重墨不重色”,呈现出淡雅古朴的效果。墨屏取材多以儒家的“克己复礼、忠孝礼义”为主,体现了农耕社会传统儒家文化对普通老百姓的深刻影响。其中最流行的是《四爱图》,表现了文人墨客的生活情调,此外还有描绘现实人物的渔樵耕读和写意花卉等。
清乾隆以后,扑灰年画的发展越来越成熟,除了对艺术形象的完美、线条的豪放流畅,同时为了符合老百姓的心理需求,“新鲜好看”的视觉效果成了艺人们追求的方向。颜色除了墨色外,开始使用石青、黄色、丹红及胭脂等。清末民初,高密扑灰年画进入鼎盛时期。扑灰年画的色彩运用在这一时期开始出现较大变化,其色彩风格各有特点,自成体系,既有继续模仿文人水墨画的写意用色,又有借鉴杨柳青、杨家埠年画喜庆鲜亮的色彩,“老抹画”和“红货”两大流派扑灰年画满足着不同的消费群体,均有重大发展。
红货,高密人也称为“大挂子”或“大色画”,画面大量使用红、绿、蓝三色,色彩浓重,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艺人们在绘画时几乎不注重对事物原有色彩的再现,大量使用调和色、对比色,同时这个对比色也适应了节日的欢乐气氛。常见的红货题材有仕女娃娃类和戏曲故事类。仕女娃娃类在高密民间被俗称为“老婆孩”,是姑娘房中常见的题材。构图常出现娴雅的仕女、天真的娃娃以及一些吉祥花卉、瑞兽,用谐音或寓意表达幸福美满、和谐吉祥。常见的有寄托新婚夫妇早生贵子美好愿望的《麒麟送子》,有表达普天之下父母望子成龙心愿的《母子夺魁》,有反映母子温馨的《母子图》,有反映仕女日常生活的《美人钓鱼图》《美女执扇图》,此外还有表现娃娃题材的《刘海戏金蟾》《连生贵子》等。
戏曲题材具有很强的艺术感染力和娱乐性,在百姓中很受欢迎。因为过去的戏曲是以“出”来表演的,故此类题材又称为“戏出年画”。元明清是小说创作非常活跃的时期,相继出现了《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等小说,在社会中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此类题材的年画不仅具有装饰美化环境、增加节日喜庆气氛的作用,还有认知、教化的启蒙教育作用和娱乐功能,主题内容具有故事性、情节性和趣味性,描绘正义与邪恶、善良与丑恶等,寓教于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