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瑜
今年6月初,新加坡内政部曾发布一份名为《2017年新加坡恐怖主义威胁评估报告》的文件,指出该国近年来一直面临着最高级别的恐怖主义威胁。
2017年8月9日,新加坡安全人员在街上巡逻。
自2002年印度尼西亚巴厘岛发生恐怖袭击以来,东南亚地区成为全球反恐的重点地区之一。新加坡地处东南亚核心位置,同样面临严峻的恐怖主义形势。长期以来,新加坡反恐的一个重要策略就是积极进行国际反恐合作。
新加坡长期受到“伊斯兰祈祷团”“基地”组织等恐怖主义势力的威胁,面临“内忧外患”的反恐形势。尤其在2015年极端组织“伊斯兰国”公开将新加坡列为“十字军联盟”成员后,新加坡也成为“伊斯兰国”的重要攻击目标。
“内忧”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第一,受伊斯兰极端思想影响而激进化的本土极端分子日益增多。新加坡已多次抓捕极端分子,仅今年6月就依据《国内安全法》(该法规定政府有权逮捕任何涉嫌危害国家安全的人)抓捕了包括两名辅警在内的三名极端分子。据统计,自2015年以来,已有14名新加坡人在“伊斯兰国”的宣传下实现自我激进化,个别极端分子甚至意图刺杀总理李显龙,以使新加坡变成“伊斯兰国”的“东亚领土”的一部分。第二,混杂在外籍务工人员中的极端分子已成为亟待解决的安全隐患。2015年至2016年间,新加坡逮捕了40名支持使用暴力达到极端目的的在新孟加拉国务工人员。第三,极端和排他的教义正逐渐进入主流宗教论述中,日益分隔穆斯林与非穆斯林群体,甚至不允许穆斯林与非穆斯林握手,影响了新加坡的种族和谐,激发“伊斯兰教恐惧症”和不同宗教间的矛盾。
“外患”则包括:第一,随着“伊斯兰国”势力式微,在伊拉克、叙利亚参加“圣战”的东南亚籍极端分子陆续返回家园,极可能传播极端思想,策划恐怖袭击。第二,“伊斯兰国”在菲律宾、马来西亚和印尼等新加坡邻近国家招募的成员以及东南亚效忠“伊斯兰国”的恐怖组织也可能策划袭击。
与其他东南亚国家相比,新加坡面临的形势有所不同。首先,新加坡本土没有成熟的恐怖组织,这使得新加坡反恐的重点在于防止国民激进化和制止外来恐怖势力入境。而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等国则需打击本国猖獗的恐怖组织,反恐形势比新加坡严峻。第二,新加坡穆斯林人口少,经济相对发达,政府管理比较高效,境内并无强大的伊斯兰政治势力,而马来西亚、印尼等国内都有强大的伊斯兰政党。第三,新加坡国土面积小,资源匮乏,军事实力虽强却有限,因此更加注重通过国际和地区合作来反恐。
自从9.11事件以及2001年“伊斯兰祈祷团”在东南亚的地下网络被发现后,新加坡逐步发展出一套比较成熟的国际合作反恐策略。
在地区层面,新加坡通过东盟开展成员间的反恐合作,同时也在东盟架构外与邻近国家开展反恐合作与交流。2001年,东盟十国发布联合反恐宣言,随后将反恐纳入《东盟打击跨国犯罪的行动计划》,并开展心理、情报、爆破检测等培训,建立东盟国家反恐联络网。新加坡积极响应东盟的反恐要求,不断强调和促进东盟各国的联合反恐。2007年,在新加坡举办的东盟国防部长会议通过了包括维护地区和平与安全等内容的联合声明,反恐合作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目前,新加坡与菲律宾、印尼和马来西亚的反恐合作较为稳定。事实上,新加坡出色的情报系统已成为其与东南亚国家进行反恐合作的纽带。比如,借助于新加坡的全力支持,马来西亚特别行动队抓获了几十名恐怖分子。再比如,新加坡情报系统曾在印尼巴厘岛恐袭发生前即鉴别出了其中一名主犯的身份,并通知了印尼政府。去年8月,一个与“伊斯兰国”有关的恐怖组织试图从印尼峇淡岛发射火箭炮攻击新加坡滨海湾,新加坡与印尼通力合作挫败了这个恐袭阴谋。值得注意的是,新加坡与印尼的学界和社会组织也时常进行反恐交流。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拉惹勒南国际研究院为印尼反恐精英特别分队开设了反恐情报课程,还长期为印尼国家反恐局提供对恐怖分子进行改造和社区参与反恐的相关培训。此外,新加坡著名的社会反恐组织“宗教改造小组”也时常与印尼反恐学者、专家进行交流合作。新加坡与菲律宾的反恐合作同样密切。新加坡情报机关曾向菲律宾提供关于“伊斯兰祈祷团”重要成员的信息,使菲律宾得以发现相关武器弹药等。今年7月,新加坡还承诺向菲律宾提供运输机、无人机等军事援助,以提高菲律宾军方的反恐能力。
在国际层面,新加坡将美国视为其反恐的最坚实后盾和最根本保障。新加坡领导人曾多次公开表示对美国反恐行动的支持。新加坡不仅与美国共享安全情报、互派反恐专家,还为伊拉克战后重建及警察培训提供帮助,并协助美国134囚犯特遣部队对恐怖分子进行改造。自2014年以来,新加坡一直是美国领导的打击“伊斯兰国”联盟的成员。2016年后,新加坡进一步扩大对美国反恐的支持,向伊拉克派驻医疗队,还与美国延长了《2006年反恐科技谅解备忘录》。美国国务院发布的恐怖主义形势报告称新加坡是美国“坚定的、积极的和有效的反恐伙伴”。此外,新加坡还积极与澳大利亚、加拿大等国合作。新加坡曾与澳大利亚政府分享“伊斯兰祈祷团”在澳募集资金和招募行动人员的情报,2016年还与澳大利亚就加强反恐合作达成新共识。新加坡情报系统还曾识别出一名加拿大籍“基地”组织成员,促使其在阿曼被捕。近年来,新加坡也积极与南亚国家进行反恐合作与交流。2016年10月,李显龙访问印度,与印度总理莫迪探讨了两国在反恐和网络安全方面的合作计划。
当然,新加坡的国际合作反恐策略也面临一系列挑战。一方面,由于现实情况不同,各个国家的反恐侧重点不同,甚至对恐怖主义的定义也不尽相同,这自然会影响反恐合作的效果。另一方面,反恐情报与国家安全息息相关,如何在不危害国家安全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实现情报共享是新加坡对外反恐合作的难题之一。此外,新加坡作为以华人为主体的世俗政权国家,与印尼及马来西亚在宗教、种族及历史问题上都有较明显的分歧,显然会影响到地区反恐合作。
未来,新加坡仍将是恐怖分子的重要袭击目标,因此,开展国际反恐合作仍将是新加坡国家安全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
从地区层面看,新加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仍将受到邻国恐怖势力流窜的威胁。极端组织受到打击后也许会消亡,但这并不意味着极端思想不再传播。比如,有很多印尼语和马来语的网站仍在宣传极端思想,试图以宗教和民族的名义为恐怖袭击正名。新加坡尽管为此出台了《国家信息技术安全总体规划》,但仍需与印尼、马来西亚等国加强网络安全方面的合作。
从国际层面看,美国退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并未影响到新美安全合作的大局。特朗普入主白宫后便与李显龙通电话,回顾了美国与新加坡长期的合作关系,后来特朗普还在波兰华沙公开表達了合作反恐的决心。但新美安全合作本质上依托于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力,特朗普鲜明的孤立主义特征以及尚不明朗的亚太政策,使得新美两国的合作方式具有一定程度的不确定性。
值得一提的是,未来新加坡有可能就反恐问题与中国展开更加深入的合作。目前,在亚太经合组织(APEC)机制和中新《关于建立与时俱进的全方位合作伙伴关系的联合声明》的作用下,中新对联合反恐达成一定共识,但缺乏更大规模的有效的行动。近年来,中国新疆恐怖势力活动日益频繁,一些分裂分子选择以东南亚国家为跳板,进入中东加入“伊斯兰国”和“基地”组织。为应对日益复杂的恐怖主义形势,中国亟需与包括新加坡在内的东南亚国家进一步加强反恐合作。而新加坡也在中国崛起和“一带一路”倡议的推动下,逐步认识到中国对新加坡发展的重要作用,因此未来中新两国的反恐合作很可能得到加强。
(作者为国观智库边疆研究院特约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