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历险记

特里西娅·西伯特+典鸢

那一天真的是奇热无比，既潮湿，又闷热，简直像个大蒸笼。

“啊，我都要燃烧起来啦！”我一边叫唤，一边用手背擦着额头。姥姥把姥爷带到门廊处，交代我和姥爷在这里乘凉：“我把你们俩安顿好了，就给你们奖励棒冰吃，怎么样？”

五分钟之后，姥爷和我挨着坐好，手上拿着快要融化的橘子棒冰。这时，一滴水滴在了姥爷的肚子上，我和姥爷都咯吱咯吱地笑了起来。“你妈妈会洗的，哈哈。”姥爷说。

“是我的姥姥。”我纠正道。姥爷经常把我错认成小时候的妈妈。妈妈告诉我，姥爷脑子里有好多故事，这让他变得很健忘。在问过妈妈无数遍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老年痴呆症。

“没错，我说的就是你姥姥，嘿嘿嘿。”姥爷说着。

我们吃完棒冰，姥姥就走了出来。“我们要去一趟小镇上买一点东西。”姥姥把购物清单塞到我手上，“梅勒妮，你拿着这个。”

这时屋里的电话铃响了。“等我一下。乔治，我的钱包里有湿纸巾。你自己擦擦嘴。”她命令姥爷道，把钱包放在靠近姥爷的秋千上。

姥姥进屋了，姥爷就开始翻钱包。姥爷翻出了钥匙，他狡黠地对着我笑了笑：“你说，我们去商店里买点什么来给她一个惊喜？”

我明白姥爷的意思，心跳猛然变快起来。

姥爷站了起来：“走吧，在她回来之前，快点。”他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于是，我关上了后座车门。

“该死的，钥匙打不开。”姥爷在前面紧张又笨拙地摸索，我探身过去，看着他。

“姥爷，那是房门的钥匙。”我低声说。也许，就这样偷跑出来并不是一个什么好主意。

姥爷咯咯地笑，似乎很痛快：“哈哈，没错，就是房门钥匙。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注意到。”引擎启动了，我心里的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我趴在前座上，贴近姥爷的耳朵。“姥爷，”我低声说，“如果我们就这样走了，姥姥大概会疯掉吧？”

姥爷以一种果断决绝的气势抓起我手里的购物清单，然后拍了拍头上的遮阳板，那里放着一张地图，“有购物清单，有地图，还能出什么差池？”

我觉得姥爷说的也有道理。我享受着空调里吹出来的冷气，浑身都感到爽快惬意。姥爷慢慢把车倒了出来。

突然，我们听到了远处的一声尖叫，把我们俩都吓了一跳。我回过头，看到姥姥从门廊上跳出来，她的手臂在拼命地摇摆：“不，乔治，不要啊！”

“为什么她要大惊小怪的？”姥爷平静地问，我们的车就这样倒了出去。“她知道我必须送你去学校啊。”在我纠正他之前，我突然感到一个闷声撞击，姥爷撞到了马路上的垃圾箱。

姥爷将车开到街道上，他紧握方向盘，加大油门，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感到有点不妙。

当车辆靠近斑马线时，车似乎并没有减速，反而径自开了出去。“姥爷，你应该减速的！”我大声叫道。

他没有听到，反而加快通过了十字路口，这时刚好有一辆货车避闪而过。“他怎么回事？”姥爷有些疑惑不解，我的心都要到嗓子眼了。

姥爷看了看他的手表，车辆转了一个很大的弯，进到反向的行车道。我紧紧抓住座位，将内心无声的抗议压抑了下去。

“我想应该在铃响之前就来接你的，朱迪。”姥爷心不在焉地说，朱迪是妈妈的名字。

“姥爷，我是梅勒妮，现在是暑假，我不用上学啦！”我大声地发着牢骚。

“小宝贝，你那些辩解对我来说一点用没有。你还要为你的历史考试而复习呢！”

非常时期需要有非常的手段。我解开了安全带，慢慢爬到前面的座位，就像一只鸵鸟在翻越篱笆。“姥爷，我是您的外孙女梅勒妮啊。我们现在要去的是杂货店呀！”我从仪表盘上把购物清单抓了过来，在姥爺面前晃了一下，希望姥爷能回过神来。

“别让我分神，否则我们会找不到校门的。”姥爷从路的这边开到另一边，眉头紧皱。我紧张地赶紧给自己再次系上安全带，深吸一口气。

突然，我们前面出现一辆红色自行车。我有些绝望地看了一眼姥爷，感到喉咙里塞着一团厚厚的棉花。他根本不看路，也毫不关心会去到什么地方。相反，他总是斜眼看后视镜，并且念念有词：“校门在哪儿呢？校门在哪儿呢？”

“姥爷！”我尖叫了一声，恐惧就像意大利面条一样扭曲着我的内心。“看自行车！”那时，自行车的后轮几乎就要跟车子碰到一起。

“咔！”姥爷急踩了一下刹车，使得车子撞到路基。我忍不住尖叫了起来，我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我回头看，发现我们撞到了路边的信箱上。幸运的是，姥爷和我都没有受伤。

我抓住姥爷的胳膊，眼泪夺眶而出。我突然意识到，这个在开车的糊涂老人，他曾经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但是现在，需要我来照顾他了。

我深吸一口气，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嘿，爸爸。”我咽了一下口水，用妈妈的口气和他对话，“靠边停车，我不记得有没有带书包，我的家庭作业还在书包里呢。”姥爷感到有点泄气，不过让我感到欣慰的是，他把车停在了路中间。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警笛声，没过多久，警车就到了街角。我还没反应过来，姥姥和一位警察就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从来都没有见到姥姥哭过，当她抱住姥爷和我的时候，她却呜咽了起来。

一阵骚乱之后，姥爷似乎早已忘记带我去学校的事情。警察让他坐在副驾上，我坐在后面。我盯着姥爷光秃秃的后脑勺，认真回想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内心开始慢慢平静。这时，姥爷回过头给我使了一个眼色，我才意识到，姥爷一直都在，他给过我信心、力量，以及安全感，我们之间没有隔阂。他总是会在我不经意的时候出现在我的生活世界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