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大行的可持续发展之道

张兴荣+刘德仁

西班牙桑坦德银行是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之一，按一级资本排名列欧洲银行业第四。该行约有19万名员工，1.22万家网点，服务全球1.25亿客户，2016年集团税前利润的89%来自海外，其中新兴市场贡献了海外税前利润的一半以上。作为一家国际化百年大行，桑坦德银行十分重视可持续发展，在2016年道琼斯可持续发展指数银行业排名中，桑坦德银行位列欧洲第一。本文重点介绍该行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框架、管理架构、政策体系及重点工作举措，并对中资银行构建绿色金融等可持续发展战略体系提出参考建议。

四位一体的可持续发展战略

桑坦德银行认为，可持续发展不仅意味着银行要发展业务、为其所在地区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做出贡献，还须充分考虑对环境的影响，并与主要利益相关者保持稳定关系。桑坦德银行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包括以下四方面内容：

坚持可持续的商业模式。桑坦德银行的商业模式注重以客户为中心，以稳定、可持续的盈利为导向，不但要考虑经济回报，还要达到较高的道德、社会和环境标准。这一商业模式立足长远，使得桑坦德银行能够在不断变动的国际环境中发现潜在的风险和机遇，保持国际领先地位。

担当对利益相关者的责任。桑坦德银行与各类利益相关者保持稳定和长期的关系，以便更好地了解他们的期望，并借助创新的解决方案来满足利益相关者的需求，形成长期的信任关系。卓越的公司治理。坚持高效透明的公司治理策略，以维护股东权益为本。董事会负责审核银行的政策和社会责任战略，并拥有最高决定权。

促进地区经济和社会进步。致力于提高银行服务的可获得性，在保护自然环境的同时，促进所在地区社会和金融的包容性发展。将投资高等教育作为银行的一项中心工作。

三层次可持续发展管理架构

桑坦德银行建立了总部、工作组以及地区三层面的可持续发展管理架构（图1）。其中，总部负责可持续发展顶层设计，地区层面亦有相应的管理架构安排，专设的工作组或委员会负责推动特定领域的可持续发展倡议。

在总部层面，董事会负责批准有关可持续发展的政策和战略，审核可持续发展报告。董事会设有风险监管与合规委员会，负责监督企业的社会责任政策，确保相关政策得到执行、为银行创造价值，同时还负责监督可持续发展报告中非财务信息的宣传过程。执行委员会定期审议可持续性方面的工作进展报告。桑坦德银行设有可持续发展委员会，由首席执行官任委员会主席，总行相关业务和职能部门负责人参与，由可持续发展部的负责人担任委员会秘书。该委员会每年至少召开一次会议，提出并协调推动银行可持续发展的相关倡议。内部审计作为第三道防线，负责定期评估集团的可持续发展职能。

为应对可持续发展领域的专业问题或新课题，桑坦德银行设有两个专項工作组。一个是“社会、环境与声誉风险工作组”，主要负责评估任何有社会或环境影响的金融交易所产生的声誉风险，并根据集团可持续发展总方针及行业政策，向相关决策机构提出工作建议。该工作组由集团首席合规官主持，由合规、风险、可持续发展、法律咨询、宣传等职能部门以及相关业务部门的成员组成。另一个是“气候金融工作组”，由集团全球公司业务总监任组长，其主要目标包括：确定集团在气候变化方面的战略和立场，识别和分析由于向低碳经济转型而可能出现的商机和风险，根据新的监管动向调整业务流程和信息系统等。该工作组由全球公司业务、风险、合规、工商金融、创新、战略、财务管理、公共政策和可持续发展部门的成员组成。

桑坦德银行还设有志愿者委员会，主要任务是寻找志愿者服务机会，在集团内推广桑坦德银行志愿者活动计划。该委员会由总部人力资源部门牵头，由宣传、营销与研究、工商金融和全球公司业务等部门以及子公司的代表组成，向集团可持续发展委员会汇报。委员会成员负责根据集团志愿服务政策，在各自的部门和公司范围内推广志愿者活动。

在地区层面，桑坦德银行亦设有可持续发展委员会，一般由桑坦德银行在该国（地区）的负责人担任主席，向集团可持续发展委员会汇报。委员会根据集团的总体战略，推动落实符合当地要求的可持续发展措施，相关措施要符合集团可持续发展的总方针和行业政策。自2016年起，地区层面也开始设立社会、环境与声誉风险工作组。

综合化的可持续发展政策体系

综合化的政策体系是桑坦德银行可持续发展管理模式的重要支撑。为确保叙做业务时满足道德、社会和环境的各类标准，桑坦德银行及时跟进国际公约和议定书、行为准则及指引，以及行业最佳实践等，不断更新调整内部政策及规定，形成了综合化的政策体系。

可持续发展总方针。该政策明确了桑坦德银行可持续发展的基本原则，以及为主要利益相关者创造价值的承诺。该政策采纳了西班牙国家证券市场委员会（CNMV）的“公司治理准则”在这方面的主要建议，并指出了银行在为敏感行业以及敏感业务活动提供融资时应管理好的各类社会及环境风险。

行业政策。该政策规定了与国防、能源和软大宗商品等行业相关金融活动的标准。由于为某些公司提供金融服务可能存在一定程度的社会影响和环境影响，此项政策禁止向特定活动提供融资服务，并明确了一些行业的限制条件。该行业政策适用于桑坦德银行提供的所有金融服务，包括贷款、股权融资、咨询服务、保险以及资产管理等。

人权政策。该政策是根据2011年《联合国工商业与人权指导原则》、国际劳工组织《关于工作中的基本原则和权利宣言》、经合组织《跨国公司准则》等约10项国际原则、宣言或标准制定的，阐明了桑坦德银行在业务活动中保护人权的立场、原则和承诺，明确了有关风险评估、防控和处理的程序要求，适用于员工、客户、股东、供应商等利益相关者。根据不同国家和地区的法律条例，人权政策会做出相应的调整。endprint

气候变化政策。该政策阐明了为保护环境和缓解气候变化的影响所采取的行动框架和具体措施，包括减少银行自身造成的环境污染，推广与环境保护有关的金融产品与服务，评估融资项目对环境的影响并采取相应措施，提高员工环保意识等。该政策还列明了桑坦德银行所遵循的可持续发展国际准则和标准，明确了该行气候变化办公室的职责。

志愿者政策。该政策鼓励员工参与志愿者活动，并确定了以儿童和青年教育为重点的优先行动领域，明确了集团内志愿者活动的分工、流程、评价指标以及报告要求等，目的是服务社区，增加员工的归属感、自豪感、创造性和工作积极性。

行为规范。该规范汇集了所有桑坦德银行员工都应遵守的道德准则和行为守则，重点明确了在利益冲突、信息保密、产品销售、证券市场行为等14个特定情境下的行为规范要求，阐明了有关部门及人员的职责要求。根据该规范，员工可以通过银行的保密渠道举报可能违反一般行为规范的行为。桑坦德银行还设有预防犯罪风险管理系统，该系统获得了西班牙标准化和认证协会（AENOR）认证。

税务工作行为原则。该原则要求采取一切合适的措施以防范和降低税收和声誉风险，保证机构及其股东的法律和经济安全。桑坦德银行一直遵守西班牙“良好税收规范”和英国“银行业税收业务守则”，积极参与由不同税务管理机构开发的税务合作合规项目，并按要求披露税务信息。

遵循国际准则。为使业务活动达到国际标准，桑坦德银行已加入十大国际社会和环境组织或倡议，并遵守相关国际准则，包括：联合国全球契约，银行业环境倡议（BEI），世界可持续发展工商理事会（WBCSD），联合国环境署金融倡议，沃尔夫斯堡集团，《赤道原则》，负责任大豆圆桌协会，责任投资原则（PRI），碳信息披露项目（CDP），可持续牲畜问题工作组等。

多样化的可持续发展举措

桑坦德银行的可持续发展战略体现在日常业务活动中，形成了一些具有自身特色的可持续发展举措。

提高客户服务质量与满意度。客户是桑坦德银行业务模式的中心。桑坦德银行将提高忠诚客户的数量作为其重要的战略目标。所谓“忠诚客户”，是指那些至少使用桑坦德银行3个产品、并每月至少在该行办理一次货币交易的客户群体。

为实现这一目标，桑坦德银行将了解客户的需求并相应提供创新的解决方案作为维持客户关系的根本。为了解客户的期望和自身的不足，该行在零售银行业务所覆盖的12个国家进行了100多万人次调查，着力为客户提供个性化、数字化的解决方案，通过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方式提供高水平的服务。

近年来，桑坦德银行忠诚客户的数量保持了年均两位数的增速，由2015年的1.38亿户增长至2017年中的1.63亿户，同期手续费收入的增速由4.3%增至11%。桑坦德银行在其八大核心市场均名列服务质量前三名。

融资业务充分考虑社会和环境问题。桑坦德银行认为，社会和环境问题是其融资业务风险分析和决策过程的关键。桑坦德银行从优化融资政策标准和强化内部组织两方面着手，着力降低社会和环境领域的风险。

在融资政策标准方面，桑坦德银行于2009年加入厄瓜多尔原则，并在集团信贷政策和流程中贯彻了有关规定要求。2014年，在《赤道原则Ⅲ》出台后，银行根据新的要求将公司信贷管理政策做了更新，重新定义了交易的内部检测和分析流程。此外，桑坦德银行作为创始成员，于2010年启动了“银行业环境倡议”（BEI）。2014年，桑坦德银行加入了“软商品契约”，对自身可持续发展政策进行了审查和部分修改。

为了实施这些政策，桑坦德银行全球营业所在地建立了由不同领域专家组成的社会、环境和信用风险工作组。这些工作组将当地知识在集团内分享，为银行创造了附加价值。

向供应链推广可持续发展原则。桑坦德银行有7500多家供应商。桑坦德银行从自身的采购模式和供应商标准两方面入手，在银行供应链中全面推广可持续发展战略。

在采购模式方面，桑坦德银行设有专门负责采购的专业子公司负责推进透明、客观和高效节省的采购模式。整个采购过程可以在线进行，谈判过程电子化且有记录、可追踪，以确保供应商之间的公平竞争。桑坦德银行还对供应商进行分类分析，评估供应商产品和服务对银行各地区业务的潜在影响。

在供应商标准方面，桑坦德银行始终坚持负责任采购的原则，同时将可持续发展标准纳入供应商准入流程。桑坦德銀行不仅自身遵循联合国全球契约十项原则，还要求其供应商同样尊重和遵守有关原则。

开展大学公益投资，促进社会繁荣。桑坦德银行对社会投资的一大重点就是大学教育，已坚持了20年，惠及全球21个国家、1182所大学和研究机构。据统计，桑坦德银行是全球500强中在教育相关领域公益性投资最多的银行。自2002年以来，桑坦德银行已投入超过15亿欧元支持高等教育，其中2016年投入达1.57亿欧元，支持约3000个大学项目。

桑坦德银行大学项目主要包括6个方面：（1）桑坦德助学计划。旨在资助学生开展国际交流和学术研究，为学生提供实习机会、学习项目等。例如，2016年桑坦德银行为10224名学生提供了美国、英国等13个国家的实习机会。（2）创业。支持学校和学生开展创新活动，帮助学生进行创新创业以及科研成果的转化。（3）桑坦德大学奖。奖励创新、创业、优秀学生和优秀研究成果。（4）数字化。利用自身的数字化技术为学生、教师和学校提供了各类服务和帮助，包括为900多万名大学生定制智能卡，推动教学过程、教育培训和高校图书馆的数字化等。（5）全球项目。与高校合作开展多个全球性项目，如网上西班牙语文学库项目等，其中不少已经成为相关领域的标杆。（6）其他。为弱势群体和社区提供教育支持等。

推动所在社区的可持续发展。桑坦德银行与非政府组织、非营利机构等紧密联系，支持社会的实际需要，主要包括6方面举措。（1）弱势社区儿童教育计划.该计划专注于儿童和青少年，旨在普及教育、实现教育机会均等化和鼓励社区可持续发展，目前已在6个国家开展。（2）小额信贷。旨在帮助低收入家庭创业，以创造就业。超过70%的无担保贷款被发放给了规模仅为5～6人的小企业，户均贷款约700欧元，已累计为25.3万名企业主提供了资金。（3）金融教育计划。开发各种金融普及教育或培训项目，形成互动的、多元化的知识分享和培训平台。（4）艺术和文化。借助桑坦德银行基金会进行艺术品收藏，开展相关展览和会议活动，以保护、传播艺术和文化。以艺术品收藏为例，目前藏品已达1000多件。（5）志愿服务。鼓励员工参与各类志愿者活动。（6）生物多样性。通过基金会开展生态保护计划，以保护濒危物种，恢复退化的生态环境。endprint

对中资银行的启示与建议

当前，中国银行业的资产规模已居全球第一，在全球1000大银行家中的数量与日俱增。工、农、中、建等四家大型银行已是全球系统重要性银行，在一级资本、税后利润、市值等规模指标上领先全球同业。在绿色发展理念和绿色金融一系列政策的推动下，2016年中国一跃成为全球最大的绿色债券市场，银行业对绿色发展、自身社会责任空前重视。在中国对外开放度日益提高、绿色金融标准化工程加快推进、银行业竞争加剧的背景下，中资银行有必要借鉴国际领先同业经验，站在全球和长远战略高度谋划可持续发展的顶层设计。

制定与经济、环境、社会、公司治理（EESG）相协同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坚持可持续经济效益为本的价值理念，按照“规模平稳增长、业务结构稳健、经营效率领先、资产质量安全、资本水平充裕、市场口碑优良”六大标准建设中资最佳银行，走基业长青之路，不再以资产规模论英雄。以目标客户为中心，借助金融科技全面革新商業模式，构建新的客户价值主张、赢利模式、关键资源和关键流程管理模式，将服务实体经济、促进包容性发展落实到经营管理细节中。将遵从最高的道德、社会、环境和监管标准作为战略基石，构建有中国特色、与国际公认现代企业制度相匹配的公司治理体系，保持与各类利益相关者的沟通与联系，形成长期的信任关系。

构建可持续发展管理架构。中资银行要对标国际领先同业构建全行可持续发展管理架构。在集团层面，董事会要统筹考虑全行可持续发展的政策和战略，审核本行的可持续发展报告或社会责任报告，确保有关政策和战略能够得到执行。必要时可设立可持续发展专门委员会。银行管理层要将可持续发展事宜列入执行委员会常规议程，协调推动银行可持续发展的相关倡议。规模较大且国际化多元化特色较为突出的大型银行可考虑设立可持续发展部门，统筹集团可持续发展问题管理，专业化运作，更好地对接国际惯例。绿色金融目前发展较快，各中资银行宜设立专门的工作组，系统研究国际国内绿色金融发展战略、业务模式、产品体系、环境风险评估工具和相关规则标准，前瞻性地参与中国乃至国际绿色金融领域的游戏规则制定，并结合监管动向调整内部流程和管理制度，以更好地抓住商机、防范风险。

以开放促改革，积极参与国际合作和国际倡议。中国开放的大门将越开越大。可以预计，将有更多的外资金融机构凭借其熟悉国际惯例、在环境及社会风险方面管理经验较为丰富的优势加速抢滩中国及全球市场;同时，监管机构对银行环境、社会和治理方面的披露和监管要求将越来越严，投资机构、各种金融市场指数将可能越来越多地把可持续发展能力作为全球资本配置的重要标准，这些将很可能对中资银行的估值和市场评价产生越来越大的影响。中资银行特别是大型银行需要加快行动，系统化地梳理评估联合国、世界银行、各类气候组织、跨国银行联盟等提出的可持续发展倡议和规则，了解各类可持续发展指数的构成与导向，结合本行实际，明确与国际规则与倡议接轨的目标、时间表和路线图，以此来重塑内部的环境与社会风险管理体系，建设全方位对标国际领先水平的可持续发展政策体系，在实践中不断完善，并在对外合作与竞争中逐步推广中国方案、中国智慧、中国标准。

（作者单位：中国银行国际金融研究所，西安交通大学）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