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2017-12-23 18:01未末
故事林 2017年24期
关键词:酒会晴天

未末

后来,她遇到了无数个晴天,却再也没有找过他。

9月末的时候,一场小雨淅淅沥沥下了6天,柯小未盯着天气预报上那一连串明明晃晃的阴雨天,在纸上默默写了一串手机号码。

如果29日是晴天,林牧之,我就打给你。

笔盖拧上的那一刻,更像是一场诀别前的仪式。

柯小未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很特立独行的人,所以从喜欢上林牧之的那一天起,她就有了一个很奇怪的习惯,赌。

赌气象台多番考究预报的天气会不会出错,赌路边快要枯死的小花会不会突然生机盎然,赌外婆酿的梅子酒会不会根本就醉不了人,赌有一天,林牧之会不会主动跟她说句话。

“就算你赌赢了又能怎么样呢?”曾经有一次,同桌姑娘陈灵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对她莫名其妙的想法很是不能理解。

顿了顿,柯小未深深呼一口气,像是下了多大的决心,说:“如果有一个赌赢了,那我就去向他告白。”

柯小未记得很清楚,第一次撂下这样的豪言壮语时,她刚好16岁。

而现在,从高一到大二,16岁到20岁,已经过了4年时间。

江南的天气不比北方,天气预报时常会出错,这当中有过无数个晴朗的日子,她还是没敢去找他。

这样的赌约,于她来说,就好像是一种习惯,又好像是伤疤,每到阴冷潮湿的日子里就隐隐作痛。

柯小未第一次遇见林牧之是在5岁那年的9月29日,一串再平凡不过的时间,让她记住了一个名叫林牧之的平凡人。

林牧之是个平凡人。

读了中学之后,别人都这么说,从成绩到性格,再到样貌,林牧之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套上校服就会被淹没在人群里的凡人。要是非要说他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那大概就是话少,沉默寡言。

不过,在柯小未看来这些都更像是偏见,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了解他。所以她最不喜欢听人说起的一句话就是,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林牧之那么平凡的男孩子?

这当中之意并不难理解。

每当此时她都会跟人据理力争,急得面红耳赤,可是换来的都是林牧之无所谓的眼神,和一副“谁要你多管闲事”的表情。

有一次她急了,拽住他的书包,不依不饶地追问:“林牧之,你明明有自己的梦想,为什么不说出来,向他们证明你并不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淡淡打断:“柯小未,这是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不管就不管,好心当成驴肝肺。”这是柯小未第一次冲林牧之气呼呼地大喊,虽然只是对着他走远的背影。

柯小未想,这世上怎么会有林牧之这样的人呢?

“如果不是两邻之间独有的区位优势,柯小未大概这一辈子都不会认识林牧之。”这是她写进日记的某一页,很久以后再翻起,已经不知道当时心里是庆幸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柯小未和林牧之相差的,何止是一星半点。

柯小未4岁的时候柯妈妈就曾断言,她这个女儿将来肯定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后来她慢慢长大,柯妈妈又在这句话后面添了一句,除了林家那个儿子。

柯小未会怕林牧之?

这在16岁之前,柯小未恐怕是要丝毫不顾形象地大笑一顿。可是在16歲之后,她却只能恹恹地耷拉着脑袋,满脸惆怅。

长大,真的是一件很忧愁的事情,它意味着有些事情会变得理所当然,也同样意味着年少时最拿手的本领会被人指责着说,岂有此理。

过了那个一言不合就可以撒泼打诨的年纪,16岁的柯小未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蛮不讲理地缠着林牧之,学着家家酒里演的那样,随口就问他一句:“你喜不喜欢我?”

如果不是那个叫做林然的女孩突然出现,柯小未以为自己大概会把这一份难以启齿的情愫一直留在日记里。

高三那年的全国小提琴比赛中,有一个女孩因为紧张不小心扯断了琴弦,在一众人的惊呼嘲笑中唯一肯出手相救的,是一个眉眼清朗的男孩。

故事不难猜测,那个女孩就是林然,而将小提琴借给她的,就是林牧之。

也许,别人都不清楚,但是柯小未却很明白那一把从来形影不离的小提琴,对于林牧之有着怎么样的意义。那是林妈妈留给他唯一的念想,承载着他最大的梦想和最忧伤的一段过往。

从那场比赛之后,柯小未就知道了,那个名叫林然的女孩子,对林牧之来说,很不一样。

6岁那年,林妈妈因病去世,林爸爸带着林牧之搬到了这里。那时候起,他就有了不爱说话的习惯,柯小未从来没有见过林爸爸口中那个活泼天真的林牧之,就像林牧之从来也没有见过少言寡语的柯小未。

可是这一切,在林然出现之后都已然变成了真的。

深夜里,林牧之会在星光下拉着提琴,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而柯小未难得安静地透过面前的窗子望着他,一言不发。明明以前她最喜欢在他练琴的时候故意放一些又吵又闹的音乐,可现在她连走上前都不敢。

“新年时送你的那一本《哈姆雷特》,你看了没有?” 某个帮着林牧之一起补课的傍晚,柯小未突然心血来潮,咬了咬笔头歪着脑袋问他。

几分莫名的不自然之后,他说:“对不起,书被我弄丢了。”

柯小未刻意压低了脑袋,眸子里难掩失落。那个时候,她以为他只是不喜欢莎士比亚。

柯小未从没想过小心翼翼这样的词会用在她身上,可事实是,她确实变得患得患失,生怕说错一句话,生怕被他看出什么心思,又生怕他什么也看不出。

一番纠结的结果就是,在毕业酒会上,她喝醉了酒大哭大闹,然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柯小未喜欢林牧之,却只有柯小未自己记不起那一日的事情。

时隔多年,高中同学群里还时不时会有人调侃她在毕业酒会上的英勇事迹,添油加醋的情节不知几分真假,但隔着屏幕柯小未还是尴尬得想去撞墙。

关于她醉酒的诸多细节,柯小未都是听陈灵说起的,她带着一种很是崇拜的表情,语气浮夸:“你一下冲上去拉住林牧之的胳膊说要为他唱一首歌,真的,当时把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什、什么歌?”柯小未都不敢再问下去。

说到这里,陈灵冲她翻了一个白眼,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让我们荡起双桨。”

柯小未悻悻地摸了摸鼻头,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她承认,她没出息,哪怕一切早就到了日暮途穷的地步。

陈灵还说,那天林牧之一脸不知所以地听她唱完了整首歌,然后拖着喝醉的她回家。

再后来,故事就到了分别。

高考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一起坐在院子里的老桐树下,头顶苍翠的叶子在晚风里簌簌作响。她祝他考试顺利,他笑着说谢谢。可是,他却连高考都没参加,就和林然一起去纽约读了音乐学院。

9月份,柯小未一个人拉着行李踏上了南下的火车,一路上她看着窗外快速闪过的风景,眼眶一点点湿润,视线一寸寸模糊。

1万多公里的距离,从前那个被她跟前跟后烦着的少年,终于离她很远了。

29日,真的是一个晴天,预报中的大雨迟迟没有来,太阳在天上暖暖放晴。

那一通电话,柯小未拨了又挂,挂了又拨,挣扎了许久之后,电话那端终于传来清冽的男声:“喂,你好。”

心脏好像跳漏了一拍,柯小未感觉指尖都在颤抖,嘴唇张张合合好几次,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林牧之,我有话跟你说。”

“对不起。”

分毫没有犹豫的3个字,柯小未怔怔地愣了下,眼睛酸澀得厉害,她以为她会哭却只是轻笑一声。

他说对不起,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那是只有柯小未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那一本《哈姆雷特》里其实有一张书签,那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跟他说喜欢。她亲眼看着那一张书签掉在地上,又亲眼看着他捡起,连着那一本书一起收在了书架的最底层。

所有人都说她喝醉酒的那个毕业酒会,她其实比谁都清醒,外婆酿的梅子酒根本就醉不了人,那是她第一次赢了跟老天的赌约。

所以,她百般无奈地说要唱歌给他听,回家的路上,她故意将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肩膀,问了他一个问题。她问:“林牧之,我可不可以跟你考同一所大学?”

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也是说:“柯小未,对不起。”

可是啊,林牧之,其实你今天不该说对不起的。因为今天她想说的,无关喜欢,只是告别。

“林牧之,生日快乐。”

以后天天都快乐,柯小未心里默念着,还不等他的反应,就仓皇地挂断了电话。

湛蓝的夜空中星光一闪一闪,晴空万里。而他,就好像一片云彩,在她的头顶飘过,却留在了别人的天空。

后来,她只是偶尔在看惯了晴天之后,会想起16岁那年追过的那一抹云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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