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客
他俩在工作中产生了暧昧,女方却遭遇意外怀孕。正当她要悄悄地将孩子流产时,他却被查出患上白血病,脐带血成了惟一的救命稻草。然而,当她以离婚的代价,准备生下孩子时,他却因白血病急性发作而去世……孩子到底怎么办?她又该何去何从?
两难境地 生命的拯救大于天
2016年9月23日下午,正在公司上班的杨丽蓉接到同事尹华川母亲张文秀的电话,约她次日傍晚在枇杷山公园门前的上岛咖啡厅见面。第二天,杨丽蓉如约来到咖啡厅,听完张文秀的诉求后,不禁脸色大变……
杨丽蓉是重庆万州人,2008年7月大学毕业后,应聘进重庆一家物流集团公司物管部工作。2010年年底,经人介绍与在市铁建总公司劳资处的孙建华结婚,次年生下女儿孙敏,一家三口生活得幸福甜蜜。
2013年8月,能写会算的孙建华调任总公司办公室任副主任后,应酬越来越多,常常半夜不归家,即使回家也常常是一身酒气,杨丽蓉对此怨声载道,夫妻俩口角不断。郁闷不已的她常常把烦恼向上司尹华川倾诉。尹华川是物管部副经理,比她大5岁,由于工作原因两人经常接触,性格上也比较谈得来。
一次,在与尹华川聊天时,杨丽蓉得知,他的妻子付佳在结婚第二年因为早期宫颈癌而拿掉了子宫,结婚十多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尹华川之所以没有离婚,是因为他与妻子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很好,不忍伤害妻子。
尹华川的不幸婚姻让杨丽蓉唏嘘不已,渐渐地两个婚姻有瑕疵的人渐渐暗生情愫。2016年5月初,公司派杨丽蓉和尹华川到深圳出差,也就在这次出差途中,两人住进了同一间房,越过了底线。回到万州后,两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给彼此带来快乐的婚外情。
6月底,杨丽蓉惊恐地发现平时准点来的例假没来,便悄悄买来早孕试纸一测,才知道自己怀孕了,她便把怀孕的消息用微信告诉了尹华川。而此时的尹华川仕途正旺,公司正在考虑提拨他任办公室主任,故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闪失,便用微信转了两万元钱给杨丽蓉,让她去把孩子处理掉,再买些营养品补补身体。杨丽蓉也没打算要这个孩子,她查看了自己的工作计划,打算在7月底请半个月年假,偷偷去重庆做人流手术,对丈夫就谎称公司组织外出旅游。
不料,天有不测风云,尹华川竟在这时出事了。7月7日早晨,尹华川在家中突然晕倒,被家人送到了医院,经医生检查确诊患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杨丽蓉听说后既震惊又痛惜,随同事一起到医院看望他。
尹华川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他母亲张文秀和妻子都面容悲戚地守在他身边。看到杨丽蓉,尹华川一语双关地说:“上次我交给你的那个工作计划,你要尽快报总公司啊!”杨丽蓉会意,朝他点点头说:“放心吧!我会尽快的。”
杨丽蓉紧锣密鼓赶完工作,她的年假报告竟没有获批。领导对她说:“公司将在8月初上一些新项目,现在急需做今年1月份至7月份的业务报表。等8月份新项目上马后,我再多给你放几天假。”无奈,杨丽蓉只好咬牙坚持到了8月底。
9月初,杨丽蓉好不容易拿到休假条,不料女儿因贪玩从滑梯上摔下来把小腿摔骨折了。此时,孙建华又被派到上海学习两个月。杨丽蓉只好再次搁下流产一事。直到9月21日,焦急如焚的杨丽蓉,准备将基本康复的女儿托付给父母照顾,趁周末去市内找家私立医院,把“心病”处理掉,却不料接到了尹华川的电话。尹华川欲言又止地询问她是否已经去醫院做了手术。杨丽蓉向他解释了一番后,安慰他:“你安心养病吧!我会处理好的。”没想到尹华川却仿佛松了一口气,小声说:“没做就好。”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杨丽蓉疑惑。于是,便发生了本文开头的一幕。
在上岛咖啡厅里,张文秀流着泪告诉她,尹华川目前在四川省肿瘤医院做化疗,他们全家都做过配型试验,没有一例合适的,在中国红十字会造血干细胞捐献者资料库里也没有找到和他相配的骨髓捐献者。医生说,尹华川的病情随时可能恶化,如果实在找不到配型合适的骨髓,最为稳妥的办法就是用其子女的脐血干细胞进行移植,成功率大约在60%。
杨丽蓉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尹华川的妻子不是不能生育吗?”张文秀尴尬地说:“华川告诉我……你怀了他的孩子。”杨丽蓉的脑子轰地一声,当即明白了尹母的来意。她涨红了脸激动地说:“不行!我们已错了,不能一错再错。”尹母老泪纵横地哀求道:“眼下,只有你肚子里的孩子能救我儿子的命;如果儿子没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他现在命悬一线,你就看在曾与他相好的分上,帮帮他吧。”说完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杨丽蓉面前。杨丽蓉连忙把他扶起来,痛苦地说:“您容我考虑考虑……”
离婚孕育 宝宝未出生情人却先去
回到家,杨丽蓉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第二天,她又接到了尹华川的电话。尹华川满怀歉疚,气弱游丝地说:“这事,我会尊重你的意见。如果你愿意生下孩子,我会一生感激你:如果你不愿意,我也理解你。”话虽如此,但杨丽蓉还是听出了他对生命的渴望。
一连几天,杨丽蓉常常夜不能寐。就在她犹豫不决时,竟意外接到了尹华川妻子付佳的电话。付佳没有兴师问罪,反而十分哀伤地说:“你同尹华川过去的事,我能理解,也不会追究,现在只想恳求你救救他。因为,从小到大,我们很相爱,我不想失去他……”付佳的哭求让她意识到,在生命面前,一切爱恨情仇都是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带着孽缘萌生,但如果能挽救一条濒危的生命,那他(她)的生命也是有价值的。想到这里,杨丽蓉突然有种悲壮的感觉,她给了付佳肯定的答复,同时做好了心理准备,迎接一场风暴的到来。
2016年10月11日,得知丈夫晚上要回来,杨丽蓉张罗了一桌好饭菜。等丈丈吃完晚饭后,她平静地道出了她与尹华川的事。孙建华十分震惊,红着眼睛大吼道:“出轨?我为了这个家拼死拼活,你却背着我跟别的男人上床?还要给他把孩子生下来?你……”他的巴掌举了起来,停在了半空,随后摔门而去。
整整两天,丈夫没有回家。10月13日早上,他给杨丽蓉打来电话:“我们离婚吧!”10月底,杨丽蓉净身出户,与孙建华办理了离婚手续,考虑到女儿还小,她主动要求女儿随自己生活。
得知杨丽蓉答应生子,为了救儿子竟然与丈夫离婚了,张文秀夫妇俩感动得泣不成声。随后,张文秀为杨丽蓉租了一套房子,并搬来与她们母女同住,以便照顾她们。尹华川一直住在无菌病房,隔着窗玻璃,他望着杨丽蓉的眼神很复杂,既有深深的感激,又有歉疚与惭愧。
年幼的女儿并不知道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当她问爸爸为什么不见了、自己和妈妈为什么要搬家时,杨丽蓉很难过。此外,杨丽蓉还不得不面对众人的议论。她与尹华川的事已经在公司里不胫而走,无奈之下,她只得选择了辞职。
面对这一切,杨丽蓉性情大变,整天郁郁寡欢。11月10日,她突然出现了流产的迹象。经医生的紧急处理,孩子保住了,但杨丽蓉的身体却十分虚弱。为了让她养好身体,张文秀夫妇使出浑身解数,为她和胎儿增加营养。
11月底,杨丽蓉已怀孕6个多月,孕检显示胎儿虽然个头偏小,但发育还算正常,尹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而此时尹华川已经接受了7次化疗,病情时好时坏。尹家上下都在焦灼不安中,等待“救命宝宝”的出生。
12月7日,意外发生了:尹华川突然口腔出血,昏迷不醒。经紧急抢救,尹华川最终死里逃生,但医生面色凝重地说:“病人出现了严重的弥漫性血管内凝血,这是急淋的并发症,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必須马上手术!”
此时,离杨丽蓉的预产期还有两个月,如果要救尹华川,就只能实施剖腹产。但医生经过检查后发现,杨丽蓉的身体素质较差,剖腹产手术很可能会出现意外,为此特意征询她本人的意见。杨丽蓉不想前功尽弃,便坚定地对医生说:“救人要紧,赶紧准备手术吧!”张文秀拉着杨丽蓉的手,痛哭流涕:“孩子,你受罪了,你真是我们全家的大恩人啊!”
剖腹产手术安排在12月13日。岂料,12月11日凌晨,尹华川病情突然恶化,陷入深度昏迷。当天下午两点钟,他因为内脏出血,全身器官衰竭,经抢救无效而离开了人世。张文秀哭倒在儿子的尸体旁,付佳也因丈夫英年早逝悲伤得当场昏死过去。而杨丽蓉则如遭雷劈,她睁着茫然的双眼,呢喃道:“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杨丽蓉堕入了痛苦的深渊,她觉得上天给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她付出这么大代价孕育的这个孩子,现在居然“没用”了?那她该不该把孩子生下来?生下来后,无业的她能否养活两个孩子?杨丽蓉头痛欲裂!此时她觉得人生已经被彻底改写了,想回头已无回头路可走;向前走,前路却不知有多凶险。
善恶两重天 疯狂了那个两难的亲妈
张文秀夫妇料理完尹华川的后事后,对杨丽蓉说:“我们希望你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帮我们尹家留住这一脉骨血。请你放心,我们老两口一定不让孩子拖累你。”孩子留给张文秀夫妇,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杨丽蓉无奈地点了点头。
2017年1月22日,杨丽蓉在市妇幼儿童医院产下一名男婴。张文秀夫妇给孩子取名尹乐,希望她能快乐健康成长。
乐乐2个月大时,张文秀夫妇便向杨丽蓉提出,想把孩子带回去抚养,并提出补偿她10万元钱。杨丽蓉心有不舍,但事已至此,她只能接受这个结果。她谢绝了张文秀夫妇给她的补偿,只提出今后能允许她以儿子生前好友的身份,经常去看望乐乐。面对她的这个要求,张文秀夫妇无法拒绝。
把乐乐送走后,杨丽蓉在一所学校找到了新的工作。每隔一段时间,她就会去看望儿子乐乐。可能因为杨丽蓉在孕期太过忧伤,乐乐生下来就十分瘦弱,尽管张文秀夫妇小心翼翼地呵护,他仍然经常生病。为此,杨丽蓉每次去看望孩子,都会给孩子带些营养品。
可是,来往几次以后,她就发现尹家有一双含着怨恨的眼睛,让她感到很不舒服,那就是尹华川的妻子付佳。杨丽蓉从张文秀口中了解到,尹华川去世后,他们夫妇都劝她改嫁,付佳却说:“尹华川是我这一生深爱的男人,他尸骨未寒,我哪有心思去找别的男人?如果二老不嫌弃,就让我再照顾你们几年吧!”张文秀夫妇也就不再提改嫁的事。
4月19日,杨丽蓉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那天她去尹家看乐乐,却不见乐乐的踪影。面对杨丽蓉的询问,张文秀与丈夫犹豫半天,含着眼泪说:“丽蓉,你要想开一点。乐乐他……不在了。”杨丽蓉顿时悲痛得跌在沙发上。
原来,一周前张文秀夫妇回万州老家探亲,把乐乐托付给了在家休假的付佳。哪知道他们一走,乐乐就开始拉肚子。没有育婴经验的付佳手忙脚乱折腾了一夜,在给乐乐换衣服的过程中又让他受了凉。等天亮把孩子关送到医院时,孩子已经严重脱水,尽管医生紧急抢救,孩子的生命还是没能留住……
听完这些,杨丽蓉发疯般地吼叫着:“付佳在哪里?我要她赔我儿子!”张文秀夫妇看到她如此悲痛欲绝,也愧疚不已。他们含泪劝慰:“乐乐也是我们的孙子,是儿子惟一的骨肉,孩子没了我们也心痛啊!事已至此,你要看开点,再说付佳也不是故意的……”杨丽蓉猛然意识到,付佳与尹华川父母共同生活了十几年,感情深厚,而自己与尹华川不过是婚外情侣。想到这里,她冷笑一声,脸色苍白,摇摇晃晃地离开了尹家。
第二天上午,杨丽蓉来到儿子就诊的儿童医院,以孩子母亲的身份找到了当时接诊的医生。医生回忆道,孩子被送来时,已经脱水严重,电解质紊乱。他责备她:“你怎么当的家长,这么小的孩子,如果合理照顾,完全可以避免死亡……”听到这里,杨丽蓉心中的恨意呼啸而至。
当晚7点多钟,杨丽蓉再次来到尹家,当付佳见到她时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杨丽蓉走到她面前,流着泪质问:“你为什么要害死我儿子?”付佳赶忙解释:“不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此时的杨丽蓉已经被痛苦和愤怒填满,她扑向付佳,边拉扯边要她还自己的孩子。杨丽蓉的过激举动惹怒了付佳,她素日的积怨瞬间爆发,失控地大叫:“这孩子本来就是个孽种,他本来就不该出生!”杨丽蓉疯狂了:“当初,你们全家都下跪求我生孩子救命,现在又来说这种话,既然孩子不该出生,那你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悲痛欲绝的她转身看见茶几上有一把水果刀,顺手拿起刀对着付佳一阵猛刺……
张文秀夫妇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傻了。过了好一会儿,尹父先回过神来,拿起手机拨打了120。当救护车赶到时,付佳已因被刺中颈动脉引起失血过多而死亡。当晚9点20分左右,杨丽蓉走进平江区公安分局投案自首。
2017年4月28日,张文秀夫妇在协助警方整理付佳的遗物时,发现她在微信里写给妹妹付燕的留言:“华川走了,乐乐来了,在这个家我算什么呢?”“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尹华川,如果她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爱她,可她不是,她只是背叛婚姻的产物。苍天啊!我做错什么了,要这么残酷地惩罚我……”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付佳在整件事情中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但仅凭这些字句,无法判定她是否有谋害乐乐的嫌疑。杨丽蓉出事后,女儿孙敏被孙建华接走。在女儿的要求下,孙建华带着她到看守所看望了杨丽蓉,临走时留下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隔着铁窗,杨丽蓉咀嚼着这句话,潸然泪下。
幸福提醒
作为各有家庭的尹华川和杨丽蓉,虽然婚姻不顺,但绝不是成为婚外情的理由。在没有从各自婚姻中走出来而放纵自己的情感,就是对另一半的伤害。他们之间的暧昧,看似慰藉了彼此,但也如同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只顾品尝激情与浪漫,却不料门后是一组灾难的多米诺骨牌。虽然救命很重要,但孩子是无辜的,不管夭折的真相如何,杀人行凶则是最愚蠢的手段。因为这不仅罪上加罪,也再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