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蓉
日子么,就要自得其乐。
像蚯蚓给自个儿截成九段,凑两桌打麻将的,还有一个端茶倒水的。
算起来,在呼和浩特市,我也曾养过狗。
一次是和姐姐一起养的点点,后来送走了。
一次是跟着我不走的流浪狗,心软,捡了回来,后来翻肠子死了。
下决心再不养狗,再不捡狗。
可后来,又破了一次例,就是带回了进宝。
这么多年,我们家的猫猫狗狗没有断过,也不是自己选择家里要养,而是被动收养的:舅舅家姑姑家邻居家送来的;自己流浪来站在屋前台阶上不走,喂一两次就站进院子来,后来就登堂入室成了我们家的,一直待到离世;也有流浪来住两年烦了再走的,像住客栈一样。
就因为这样,所以那年夏天,我回去的时候,把不知经过几手的进宝带了回去。
家里地广天阔,猫猫狗狗随意撒欢儿,可能不如城市里活得金贵,但生活环境还是不差的。就是出去吃青草,也有挑挑拣拣的余地。夏天捉了去门前的堰塘里好好洗澡,那么大的地方,好歹也算是有个私狗泳池。
家里人待猫狗也不吝啬,不会让它们饥一顿饱一顿,对我这样胸无大志又没有见过世面的人来说,猫狗过活在这里,也算好生活了。
进宝来时的那个大黄狗后来失踪了,家人推测,它可能死了。说狗是不会死在家里的,知道大限将至时,它会回家来看看,打个转儿然后出去找个地方死去。和进宝来的“同期生”招财,也被人要走了。
一时进宝在我家一枝独秀。
进宝长着短秃尾巴,带回去的那年,邻居们就说它长大以后是个“獒”,“獒”大概是形容一条土狗凶狠、六亲不认的最高级别的词语。依据就是它的短秃尾巴,不过我揣测,也许是谁把它的尾巴给折断了,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在长大后不消散,就会变得很凶。
我家的狗位从来是不空的,进宝独大没几月,二舅又送回了白云,就是那个白白绒绒糯糯的宠物狗。也曾提过它——
“听说白云初来乍到,四处讨好:进宝和它不熟,爱答不理,完全没有大哥罩着小弟的觉悟;白猫生了四只小猫,做了猫妈,视它为大敌,一过界就咬。我当时开玩笑说,猫吃每天给它网的鱼,进宝吃每顿给它挑的肉,白云自己战胜陌生这个小怪兽。
“去年冬月,邻居家狗来我们家偷兔子,拖出来时让白云发现了,硬是追出去给截了回来。我妈给我讲它的勇敢事迹时,我才后知后觉,原来白云是条宠物狗。”
这小宠物狗白云历练得已和土狗进宝一样,看家护院,凶猛无比。进宝倒是自己掉起了链子,把一窝鸡咬死了九个,我妈一进门,看摆了那么一大串小鸡的尸体,气得要将它正法。因为进宝太凶,谁过路都凶得不得了,没下过口,但追出去的那架势太吓人,家人又呼喝不住,便将它拴在牛圈里,每天晚上放出去一两个小时。不知是不是因为拴着的缘故,才咬死了鸡。
后来想它是个看家狗,杀了不忍心,把它放出去扔了,也没实行。
过年回家,我妈给我讲起这事,我说好好把它养着吧,不要殺也不要扔,鸡死不能复生。
虽没有养过它,好歹捡过一回,还是护短。但是我不敢去喂,它不认得我,恶狠狠地要扑上来的样子。在家待了好几天,我去喂它,它才视我为主人。
想起它小时候,明明是个短秃尾巴,却要给我表演咬尾巴转圈。太小,平衡感不好,又很卖力,转不了两圈就摔倒了。带回去大家伙儿不待见,每天冲我撒娇,抱着我的一只拖鞋睡觉。
真是判若两狗。
二月,回呼和浩特市的路上,弟弟发微信说,姐姐,进宝死了。
我心里一咯噔,不是说不处置它的吗?
弟弟说,不是,是意外,让羊吊死了。
我妈养了一只羊,就是说要发展成羊群的那只,它已经做了两次母亲,过年的时候,还正养育着第二个小羊。牛被卖了后,牛圈空着,便置放了进宝和这羊母子俩。
羊的绳子长些,进宝的绳子短些,缠在了一起,大羊去给小羊喂奶,把进宝给吊死了。
不知道说什么好,如同鸡死一样,狗死也不能复生。
读刘年的诗,他写:
一个狗,名叫大圣,第一锄头没敲死
在菜花里,转一圈,又回来了
可惜,那不是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