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固城与五龙口再考证

2017-12-07 03:28
潍坊工程职业学院学报 2017年5期
关键词:阳河水经注青州市

张 景 孔

广固城与五龙口再考证

张 景 孔

广固城是青州历史上的第二座古城,曾为青州、齐郡、临淄县三级政府的驻地,也曾是南燕国的京都。广固城边的五龙口,则对广固城的坚守和攻取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本文对于广固城遗址和北阳河五龙口的定位问题,予以全面论述。

广固城;五龙口;古青州;定位

青州历史悠久,文化昌明。一座座古城,彰显着青州历史的光辉,闪耀着青州历史文化的灿烂,广固城则在青州古城史上写下了极其重要的一页,它曾是青州、齐郡、临淄县三级政府的驻地,也曾是南燕国的京都。而城边北阳河上的五龙口,则对广固城的易主兴替起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所以,历代不少史地专著以及地方志乘频频予以记载。笔者从20世纪80年代供职编史修志工作时起,就对广固城与五龙口的问题特别地关注了。90年代以来,笔者更是多次到北阳河岸边进行实地考察,先后写过多篇文章进行探索,意欲追本溯源,得出一个比较接近于实际的结论,而今再书《广固城与五龙口再考证》一文,对于这个在青州古城史上具有重要意义的问题,予以进一步探讨和辨析。

一、为什么反复提出广固城和五龙口问题

对于青州北阳河岸边的广固城和五龙口问题,为什么多次提出来进行探析呢?总体说,对于广固城和五龙口位置的界定是个历史遗留问题,长期以来一直比较混乱,莫衷一是,困扰着世人,需要进一步讨论和厘定。具体说,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原因。

其一,再次强调认真读透《水经注》对北阳河岸边广固城和五龙口记述的重要性。笔者所知,继晏谟、伏深《齐记》以后,记述青州北阳河边广固城与五龙口这两个专用名词的,是郦道元的《水经注》。《水经注》记载北阳河、广固城、五龙口等的大段文字,很多人没有读通或者误读,所以造成了五龙口定位的错误。笔者认为,读透《水经注》对北阳河岸边广固城及五龙口等的记述,当属首要。对此下文将参以图示详细论证。

其二,五龙口定位错误的痼疾需施以猛药根治。青州北阳河五龙口位置的定位错误由来已久。青州益都人于钦在《齐乘》中转引《水经注》对广固城、五龙口的记述,把引文的先后顺序颠倒了,虽然不是全错,但是却成了定位错误的发端。以后,明代嘉靖《青州府志》不予探究,又发展了这一错误,并标注了错误的图示(笔者另有专论)。这一错误影响甚远,长久以来贻误后人,不少定位错误的文章和误说,大多出于此。因此,想根除痼疾还得从“本”上施以猛药,方能奏效!

其三,五龙口的定位问题又出现新的误解。可以说,痼疾未祛,新疾又添。例如《青州古城》[1]一书,虽然搜集和保存了大量的历史文化史料,但是对北阳河五龙口位置的界定却值得商榷。

鉴于此,笔者以为,对于青州北阳河岸边广固城遗址与五龙口的定位问题,应该正本清源,源流兼治,拨乱反正,以正视听,再不能使之误解流传,贻误后人了。

二、广固城遗址的大体位置

为什么首先提出广固城遗址的位置问题呢?一是此乃总题中应有之义;二是因为明确考定广固城遗址的位置,对于北阳河五龙口的定位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因如此,多年来笔者曾数次实地考察,非常重视这个问题的探析和研究。笔者在《广固遗址》一诗中就曾抒发过这一心境。“南燕故都何处踪?北阳河畔色葱葱。历书纷错析三遍,沟壑纵横察五龙。车马曾经尘日月,堞城一度出霄空。十年两代兴亡史,留与后人评慕容。”

为了便于说明问题,我们先来看看工具书对广固城的解读。《辞海》在广固城词条下说:“故址在今山东益都(今青州市)西北。十六国时汉青州刺史曹嶷筑城于尧山南……”[2]《辞源》的注释与《辞海》大体相同。再看郦道元著、王国维校注的《水经注》上的记述:浊水“出广县为山……东北流,逕广固城西,城在广县西北四里。”[3]853这里的“浊水”,指的是北阳河的南源(主源)。笔者曾多次徒步考察过,南源上段的流向基本是东西而稍偏东北(如图1《益都县图志》所示),所以《水经注》从整体上说“东北流,逕广固城西”准确无误。这句话,就基本上框定了广固城(大城)的位置,并且与另一句“城在广县西北四里”划定的方位相表里。

图1 《益都县图志》北阳河局部

综合各方面的资料,新编《青州市志》这样写:广固城“遗址位于益都镇西、尧王山东南1.5公里处。西临北阳河、东至402医院到青州市食品厂的公路,南到北西关村与402医院。东北达青州市食品厂。南北约600米,东西约800米,面积约48万平方米”[4]845。这里划定的是广固大城(外城)遗址的大体位置(现在看来,还需进一步勘探与研究,方能论定)。所以《青州市志》又记:清光绪《益都县图志·金石志》所列郇、杜二村出土的三印,《图志》编修者考证说:“即广固城旧址地也。村人云,掘地深数尺有瓦砾,厚尺许,是其征。”《青州市志》另记这一说,是出于慎重,是为了有待于后人进一步研究和考证。根据编修《青州市志》时的了解,通过多次的实地考察,又尽量多地阅读相关典籍和志乘,还先后拜读过今人多篇相关的论述文章,然后予以比较分析,研究判断,逐步形成了如下的结论:广固城(包括小城和大城)的故址,就在北阳河南北两源合流前的北源西段南岸、郇杜二庄东至南源北岸、又东西横跨北阳河南源刘家庄北至曹家庄间河段、东至402医院北侧公路延伸至水源路这一大片土地上。 这一考察研究和推断,与对广固城遗址的考古钻探大体相一致。对于广固城故址,青州市文物局曾经聘请淄博市临淄区考古钻探队进行过考古钻探,并于2008年4月19日形成了《关于广固城遗址的考古钻探情况的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报告》说:“……首先找到了广固城西城墙北段(此指小城——笔者注),经过探工用考古探铲进行钻探,证明这是一段用自然石块垒砌的城墙基础,南北长250米,东西宽10米。……该城的西城墙自北向南延伸,至北阳河南侧主流的北岸的断崖之上,又沿河岸随河道向东蜿蜒,大约180米向北转,在北阳河西岸上用夯土筑墙800米,又形成广固小城的东墙。东西两墙相距260米。”《报告》又说:“窑头村东北,又发现一条南北走向的城墙,宽度10米,高度不详。此城墙距西城墙600米……故将这两条城墙之间,两条河岸之内的这段高地,初步认定为这是广固城(内)小城的位置。”以上所引,就是《报告》中对广固城小城(或称内城)的定位(见图2)。

钻探《报告》中对广固城大城(或称外城)的定位亦有表述,是这样写的:“河道东岸经考古钻探,发现有沉积的淤土和夯土,淤积层位于夯土之上。另在刘家庄村北,经过考古钻探发现了城墙的拐角,应是广固城外城的东南角。沿城墙向北钻探约150米,即为现代工厂企业建筑,无法钻探。向西钻探至琵琶水库东岸,城墙可能沉没于水库底下。”那么广固城大城北边的城墙呢?《报告》没有说,可能是没法或者是没有钻探吧。而笔者考察推断,大城(外城)的西城墙北段、北城墙西段,应在曹家庄子之西偏北,与《报告》中所说的“窑头村东北……南北走向的(小城)城墙”隔河相望。

图2 广固城城墙遗址(局部)

以上论述,就是对广固城大城和小城遗址的大体定位。有了这个定位,就为解读郦道元《水经注》对北阳河岸边五龙口的定位提供了参照物,也就是说,为确定北阳河五龙口的位置提供了无可辩驳的定位依据。

三、北阳河五龙口的大体位置

那么,北阳河五龙口的大体位置到底在什么地方呢?“解铃还须系铃人”,笔者以为,最具有说服力的证据还应从郦道元《水经注》的记述以及他少年时期在青州生活的经历中去探寻。

首先,解读《水经注》对北阳河广固城及五龙口的记述。郦道元在《水经注》中记述北阳河及广固城、五龙口、尧山等内容,有一大段文字,记述顺序也很明晰,今把其中最紧要的部分引述如下:浊水(即北阳河)“出广县为山……东北流,逕广固城西……水侧山际,有五龙口……旧基犹存……浊水东北流,逕尧山东……”[3]853(可细看图3)。这段文字是解读青州北阳河五龙口位置定位的关键,《水经注》记述了北阳河的发源地及解释浊水、为山以后,接着就是水“东北流,逕广固城西”。“逕”(简化为“迳”)者,经过也。此字《水经注》全书中不知用过多少遍。《辞海》《辞源》都有词条解释,并且皆以《水经注》的记述作为例证。《辞海》的解释是:径(徑逕)的义项之[3]853为“经过”,例引《水经· 水》(《辞海》误,当为“濕水”——笔者注):“东逕马邑县故城南。”[4]846《辞源》第3060页“逕”的义项之(三)亦为“经过”,例引《水经注-河水》:“屈而东南流,逕中天竺国。”[5]明乎此,我们再来看看《水经注》记述北阳河文字的关键一句:“逕广固城西”。从上文对广固城的定位分析看,这里说得再清楚不过了,我们也极容易理解了:河水流过广固城大城之西、已至两源汇流处之后城之北侧了。《水经注》简说广固城后,即接着写道:“水侧山际,有五龙口”。在此又补述两次攻打广固城塞五龙口而城破的历史事实,即顺势一笔“旧基犹存”。又写刘裕塞五龙口,慕容超“出奔”被擒。接着就是“浊水东北流,逕尧山东”。至此,五龙口的大体位置不是已经比较清楚地界定了吗?

图3 《水经注》对五龙口的记述

其次,再从郦道元少年时期在青州生活的情景来说明问题。史实记载,刘裕攻破广固城是在东晋义熙六年(公元410年)二月。郦道元生于北魏皇兴三年(469年)(有资料说是472年,还有资料折中说是约470年),卒于孝昌三年(527年)。郦道元的父亲郦范两次镇守青州,一次是北魏皇兴三年(469年),一次是太和八年(484年)。郦范第二次任青州刺史,到太和十二年(488年)还京师平城(今山西省大同市)。郦道元的父亲“作镇海岱”期间,郦道元随父居住在青州东阳城(即今北关一带),所以他自称“余生长东齐”,并以极富感情的文笔写了他少年时期在阳河中游泳熙乐的情景。清代著名方志学家章学诚说过一句“修志有二便”的话:“地近则易核,时近则迹真。”[6]郦道元在青州生活的年代,距离刘裕夷广固城的时间并不太远,说不定他还登上过刘裕重新“修筑”的五龙口坝的“旧基”呢,说不定他还在这里审视过被夷为平地的广固城旧址呢。当时,郦道元对这个问题的考辨确实有“二便”之利,即“地近”,他就居住于广固城旧址东旁不远的东阳城;“时近”,距刘裕夷平广固城也就是有六七十年的时间。所以,作为著名地理学家的郦道元最容易把史实核实得清楚,也最有可能把事迹记述得真实。

以上通过解读《水经注》对北阳河岸边广固城及五龙口的记述,通过对郦道元总角之年在青州那段生活情景的分析,笔者可以断言:《水经注》的记述是打开青州北阳河五龙口位置定位的金钥匙。

行文至此,对于青州北阳河五龙口的位置可以这样界定:尧王山东南、广固城(大城和小城)遗址北侧,岔河村南、北阳河两源汇流之后东流不远的“水侧山际”的“瓶颈”之处。

四、对五龙口定位错误的分析

文章开头曾说,对于青州北阳河五龙口的定位是个历史遗留问题。那么,为什么对五龙口的定位从古而今一而再再而三的错误呢?从上文分析看,其主要的原因是对《水经注》原文没有解读得透彻明白,甚而至于是每有错误的解读或转引所致。

首先,于钦《齐乘》对五龙口的记述与《水经注》载记的北阳河的流经过程不一样了。《齐乘》卷二“山川二”中写道:“《汉志》曰:为山,浊水所出,东北至广饶入巨淀。《水经》谓之北阳,亦谓之渑(王国维校注本为“绳”——笔者注)水,出府城西南三十里九回山(俗名九扈),古广县为山也。东北径五龙口,又北径广固废城……”[7]这些关于北阳河、广固城、五龙口的记述,关键点与《水经注》原著的记述不同了。《水经注》的记述是:浊水“东北流,逕广固城西”之后,才是“水侧山际,有五龙口……旧基犹存”;而《齐乘》的记述则是:浊水“东北径五龙口,又北径广固废城”。《齐乘》这一记述河水流经顺序的颠倒,就把五龙口位置的定位完全颠倒错误了!《齐乘》是山东省的第一部省志,“不失为地方志中的善本”。但是,《齐乘》是省志,记述范围广大,编纂者难能每地周览考证,特别是未能极其留意于郦道元的记述顺序,于是就不经意地开了记述青州北阳河五龙口错误定位的先河。近700年来,错误一直延续到现在,甚为遗憾!

图4 嘉靖《青州府志》图示局部

其次,明代嘉靖《青州府志》对北阳河五龙口的错误定位。《青州府志·地理志》卷六记述:“在旧广县侧山麓有五龙口。广县今瀑水涧西是其遗址。”有了这一段错误记述文字,并且以绘图作了错误的标识。嘉靖《青州府志》“不失为善本,历来多有好评,被誉为'综雅'”。可惜《府志》的编纂者们对《水经注》把北阳水、南阳水融合在一起记述的大段文字,未能条分缕析地读透,对《齐乘》关于北阳水流经顺序与《水经注》颠倒的记述,未能详加辨析,便对青州北阳河五龙口的位置作了上面错误的定位表述。这一对五龙口错误的定位表述和绘图标识,对后世影响很大,后人不断延续的一些模糊认识,大多由此而出。譬如,在今青州城东门外南侧、荷花湾西岸制作的明代“青州府治图”,就是沿用了嘉靖《青州府志》对五龙口错误的定位和图示。

再次,当今又出现了对北阳河五龙口新的错误定位。对此,上文已经提到,比如《青州古城》一书是这样为五龙口定位的:“凡有战事,攻伐之中……多次采取堵塞城西南的五龙口,聚大水淹没城池的办法。”《青州古城》一书这里对五龙口的定位,无疑是广固小城的西南,即杜家庄一带。这显然是对《水经注》记述北阳河五龙口的那段文字没有通晓,北阳河流过广固大城以西之后,才是五龙口呢,《水经注》记述位置何其明确!对此上文已述,如果把文字两相对照,《青州古城》把五龙口定位于广固小城西南的结论,自然是“不攻自破”的。另外,《青州古城》这段记述还有两处自相矛盾的地方。一是:该书记述的广固小城“东西两墙相距260米,有五条东西河流贯穿两墙,并在下游相汇,形成史书上所谓的‘五龙口’。”既然“贯穿两墙,并在下游相汇”,形成了五龙口,那么“在下游相汇”的地点在哪里?虽然该书对“下游”的具体地点没有确定,但是从行文理解,当在广固小城东墙之外以后了。这一位置与“堵塞城西南的五龙口”定位,显然自相矛盾了。二是:该书“堵塞五龙口”“聚大水淹没城池”的记述,与下一段文字对刘裕攻城的史实记述自相矛盾了。该书记述,刘裕堵塞五龙口后,并没有把广固小城淹没,也没有“不攻自破”,而是又经过了一场艰苦的攻坚战,最后还是南燕尚书“悦寿开门纳晋师”城破、慕容超才逃跑被擒的呢。由此可见,明代嘉靖《青州府志》对于五龙口的错误定位四百多年后,《青州古城》一书又出现了一个明显的误解,又一次作出了一个不正确的定位。[1]17

由此可见,对北阳河五龙口的定位错误,是一个比较久远的历史遗留问题,还有待进一步考定。

综上所述,本文首先对青州古城广固城遗址予以论证,然后以遗址为参照物解读《水经注》对北阳河广固城、五龙口等的记述,从而论定五龙口的定位问题,并分析了长期以来对五龙口定位错误的原因。不过,笔者对广固城及五龙口相关的一些问题,尚在努力求索之中,也恳望同好者共同探究。

致谢:本文写作过程中,作者多次得到李森教授的帮助,在此致以诚挚谢意。

[1] 青州古城[M].北京:新华出版社,2013.

[2] 辞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1979:1830.

[3] 郦道元.水经注[M].王国维,校注.水经注校.上海人民出版社,1984:853.

[4] 青州市志[M].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89:845-846.

[5] 词源[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3:3060.

[6] 章学诚.文史通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723.

[7] 于钦.齐乘[M].其子潜刊刻.

(责任编辑:刘学伟)

10.3969/j.issn.1009-2080.2017.05.001

2017-08-27

张景孔(1940-),男,山东青州人,《青州市志》主编,原青州史志办公室主任。主编《青州市志》《青州市村镇大观》等书,出版方志理论著作《志苑文论集》《志评》《悦堂志论》等,出版地方文献《青州三贤》《范仲淹知青州》和诗集《庚辰诗草》《青州百咏》等。

K291

A

1009-2080(2017)05-00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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