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里克巴·克曼
外婆说,要大笑,要做梦,要与众不同。人生是一场伟大的冒险。
“我们回家吧。”妈妈温柔地在她耳畔说。
爱莎盯着妈妈的眼睛,努力赶走疲倦,挣开了她的手。
“我要先和外婆谈谈。”
妈妈看上去很绝望。爱莎明白什么是“绝望”,它是生词罐里的一个词语。
“这……亲爱的……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妈妈小声说。
但爱莎已经跑过服务台,跑去了隔壁的房间。她听到身后鲸鱼女士的大吼,但随后就听见妈妈冷静地说:“让爱莎进去。”
外婆在房间的正中央等着她。房间里有一股百合花的气味,那是妈妈最喜欢的花。外婆没有什么最喜欢的花,因为没有任何植物能在外婆的公寓里存活超过二十四小时,也可能是因为她最疼爱的外孙女的固执坚持,让她少有地决定顺从。如果外婆有最喜欢的花,那对大自然就太不公平了。
爱莎双手插在夹克口袋里,站在一边,挑衅般地跺着脚,甩掉鞋上的雪。
“我不想参加这次寻宝,太白痴了。”
外婆没有回答。每次她知道爱莎是对的时,就不答话。爱莎从鞋上抖掉更多的雪。
“你就是一个大白痴。”她又挖苦道。
外婆也没有起身对这句话做出回应。爱莎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拿出那封信。
“你自己去处理这封白痴信吧。”她小声说。
爱莎已经两天没去不眠大陆和密阿玛斯王国了。没人对她说实话。所有大人都企图用棉布包裹住这件事,让它听上去不那么危险、可怕,让人难受,仿佛外婆并没有生病,整件事只是一场事故。但爱莎知道他们在撒谎,因为外婆绝不会因为一场事故就倒下。通常情况下,都是外婆打败事故。
而且,爱莎知道癌症是什么。维基百科上全都有。
她推了推棺材的边沿,想得到一个回应。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这也许是外婆的一个恶作剧。就像那次,外婆给一个雪人穿上衣服,让它看起来像是从阳台上摔下来的真人,布里特·玛丽报警后才意识到这是场恶作剧,气坏了。
而第二天早上,布里特·玛丽从窗户望出去,发现外婆做了另一个一样的雪人,于是就“疯了”——照外婆的话说,拿着把雪铲冲了出来。然后雪人突然一跃而起,大吼:“哇啊啊啊!”外婆后来告诉爱莎,自己在雪地里等了布里特·玛丽好几个小时,在那期间起码有两只猫在她身上撒尿,“但太值了”!布里特·玛丽当然又一次报了警,但警察说吓唬人不算是犯罪。
然而,这一次,外婆没有起身。愛莎用拳头捶打着棺材,但外婆没有回应,爱莎捶得越来越用力,仿佛可以将一切错误都捶到消失。最后,她从椅子上滑下,双膝跪地,轻声说:“你知道吗?他们都在说谎。他们说你‘离开了,或者说我们‘失去了你,却没人说‘死。”
爱莎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手掌,整个身体颤抖起来。
“你死了,我不知道怎么去密阿玛斯……”
外婆没有回答。爱莎用额头抵住棺材下沿,皮肤感受着木头的冰凉,以及嘴边温热的泪水。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