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春
·国际经济·
美元指数运行态势及中国对策选择
徐长春
美元流动机制是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运作的基础。在该机制作用下,美元指数呈现长度约为10年的贬值周期和长度约为6年的升值周期交替的现象。当前,美元加息周期已经启动,但美元指数走势却出现了“应然”与“实然”的悖论。这是因为本轮美元指数不存在持续上行基础。综合判断,未来一年美元指数在不超过115上限的箱体内震荡的可能性更大,短期下行压力较大。为规避美元加息风险,中国应加快推进中美自贸区(FTA)建设,通过市场融合实现互利共赢;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夯实经济发展基础;营造良好稳定发展环境;夯实国家安全的基础;合理多元化配置外汇储备;夯实实体经济基础,灵活推进人民币国际化。
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 美元流动机制 美元指数 人民币国际化
当前,美国货币政策逆转,国际金融体系又进入关键变化敏感期,准确把握美元加息对国际金融市场的影响对外围经济体至关重要。20世纪70年代初期,美国前财长约翰·康纳利指出:“美元是我们的货币,却是你们(世界)的问题。”这形象地描绘了资本跨境流动对全球金融市场的影响之大。资本跨境流动事关经济安全,外围经济体准确把握本轮美元加息对国际金融市场的影响并采取相应对策至关重要。
要准确把握本轮美元加息对国际金融市场的影响并正确应对,外围经济体就要正确认识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的基础,正确认识其功能得以发挥的内在运作机制——美元流动机制。
第一,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的形成给美元霸权以巨大冲击。二战之后,国际体系重建过程中,“美元币值与黄金挂钩,各国货币币值与美元挂钩”的“双挂钩”布雷顿森林体系产生,确立了以黄金为“定值之锚”的国际货币体系,美元的国际货币体系霸权地位也同时确立。但是,由于发展不平衡规律的作用以及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特里芬难题”缺陷很快暴露,美国储备的黄金不断减少,面临被兑换一空的窘境,美元危机不断爆发。1971年8月,美国不得不宣布停止履行外国政府或中央银行可用美元以35美元1盎司的价格向美国兑换黄金的义务。同年12月,《史密森协定》签订,美元与黄金挂钩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名存实亡,美元霸权受到严重威胁。1976年1月,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理事会“国际货币制度临时委员会”在牙买加首都金斯敦召开会议,签订《牙买加协议》,对当时国际货币体系的实际浮动汇率制加以确认,废除黄金的货币属性。同年4月,IMF理事会通过《IMF协定第二修正案》,以浮动汇率制为标志的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正式形成。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的形成使得国际货币体系由黄金定值体系向国家信用体系转变,各国货币摆脱了黄金定值的束缚。随着欧洲各国和日本经济的崛起,牙买加体系下的美元霸权地位受到巨大冲击,国际市场份额减少。
第二,美国和欧佩克石油输出组织(OPEC)石油交易以美元结算有力地支撑了美元的霸权地位。1973年,也就是布雷顿森林体系实际崩溃之后两年,第四次中东战争爆发,OPEC以沙特货币结算的石油价格暴涨,并触发了全球经济危机。借助战争的压力,美国以向沙特提供军火支持为条件换取了石油交易必须以美元结算的承诺。此后,OPEC国家都采用以美元结算的方式进行交易,延续了40多年。石油是各国都离不开的大宗商品,交易规模巨大。美元结算石油极大地提升了国际金融市场对美元的需求,大幅抵消了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对美元霸权地位带来的冲击。美元结算石油使美元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份额不降反升,保持了绝对优势地位。这使得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成为美元独大的国际金融体系。
总之,借助美元结算石油,美元维持了独大地位,奠定了其对当今世界金融市场巨大影响力的基础。
在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下,在美元结算石油的支撑下,美元逐步形成了以美国国内金融市场为支撑的虚拟经济结构,即美元流动机制。第一,美国国内逐步形成了世界最大的证券市场。在长期的宏观调控过程中,美国逐步构建了包括期货市场、股票市场和债券市场等在内的全球最大证券市场,每天有数以万亿美元计的资金交易完成。第二,美元全球金融市场的形成。由于美元绑架石油交易,各国争相持有美元以保障能源供应、贸易结算所需。各国多持有的美元在伦敦、法兰克福、海湾国家、新加坡等地形成美国本土之外的美元资金交易市场,为各国政府和企业在美国之外的美元投融资提供支撑。第三,无论是国际金融市场还是美国国内金融市场,美元都是市场定价货币和市场结算货币。这就构建了以美国证券市场、美元全球金融市场为载体的美元循环流转渠道。
美元利率变化与美元循环流转渠道相结合就构成了美元的流动机制。依托这个美元流转渠道,美联储货币政策变化通过美元指数的变化首先传导给国内市场,推动美元在美国国内金融市场与伦敦、新加坡等美元离岸市场以及外围经济体市场之间流动,引发外围经济体市场与美国国内市场资金供给截然相反的表现。美元流动机制是建立在美元流动实体结构基础上的资本跨境流动机制,是牙买加国际金融体系运作的内在机制基础。
当美联储货币政策变化时,美元流动机制就被启动。美元在任何经济体的进出都会引起其内部市场资金供给的变化,从而搅动该经济体宏观经济形势的变化。
第一,当美联储进入货币升值周期即加息周期时,美元指数进入上升轨道,外围市场进入衰退期,美国市场进入繁荣期。这个美元指数上升周期中,美元加息吸引外围市场资金追逐息差而纷纷回流美国证券市场,金融市场繁荣并流向美国相关产业,推动美国经济走向繁荣。与此相反,外围市场因资金规模萎缩而进入资产价格的下跌期,金融市场衰退,相关产业融资困难,甚至导致部分产业的资金链断裂,引发金融危机,出现衰退局面。
第二,当美联储进入货币贬值周期即降息周期时,美元指数进入下降轨道,美国市场进入衰退期,外围市场进入繁荣期。在美元指数的下降周期,美元的降息驱赶资金向外围市场寻求高回报资产进行投资,纷纷逃离美国市场,流向外围市场购买地板价资产,金融市场衰退,退出相关产业并拉低美国资产价格,导致美国经济进入衰退期。与此相反,外围市场因资金规模暴增而进入资产价格的上升期,金融市场繁荣,相关产业资金充裕,出现投资景气局面。
客观地讲,外围市场和美国市场图景的直接描绘者是国际金融市场主体。利用这种规律,有实力的国际市场主体随着美联储货币政策周期的变化而变换投资场所,在价格洼地买入,在价值高地抛出,在获得高收益的同时也通过资本跨境流动创造出美国市场与外围市场截然相反的图景。
当前,美联储已经启动加息进程,外围市场经济体货币紊乱现象也已经十分明显,但美元指数却十分疲弱,没有出现与加息相适应的上扬态势。
美元加息预期启动之后,经济体货币大幅贬值消息不断增多。受加息预期的影响,美联储首次加息决议宣布前,2015年内巴西雷亚尔兑美元已暴跌46%。*佚名:《巴西雷亚尔今年已下跌46%新兴货币中贬值幅度最大》,金融界网站,2015年12月2日。同年8月20日,哈萨克斯坦宣布允许汇率自由浮动,当日哈萨克斯坦货币坚戈大幅贬值约30%,在汇率自由浮动后的3个月内,坚戈总体贬值近40%。*谢亚宏:《哈萨克斯坦货币坚戈大幅贬值》,《人民日报》2015年8月21日,第22版。墨西哥比索汇率于2015年大跌14%,2016年又大跌10.5%,给墨西哥经济带来沉重打击。*唐道银:《“黑天鹅”风暴狂飙突进:你还在裸泳?》,财富动力网,2016年11月2日。2016年3—10月,埃及镑贬值超40%。*小星:《英镑、埃及镑:2016年的难兄难弟》,中金网,2016年10月27日。脱欧使英镑从1.5018的高点于2016年10月7日跌至31年新低1.1841,跌幅达到21.2%。*小星:《英镑似已堕入贬值深渊 未来走势长期看衰》,白银投资网,2017年9月5日。
2015年12月美元首次加息之后,世界各地不断传来经济体货币崩溃的消息。美联储宣布加息当日,阿根廷比索跌幅超过30%,*米末:《美联储加息阿根廷第一个倒下比索暴跌超30%》,第一财经,2015年12月18日。这迫使阿根廷政府取消维持了4年的资本管制。12月21日,阿塞拜疆放弃本币挂钩美元的政策,其货币马纳特狂泻近50%。*米末:《政府放弃挂钩美元政策,阿塞拜疆马纳特大跌》,汇通网,2015年12月22日。2016年,蒙古国货币图格里克曾连续22日下挫,全年图格里克兑美元下跌20%。*张军:《又有一国货币崩盘,民众砸锅卖铁还债!》,Wind资讯,2017年2月5日。
时隔一年后的2016年12月15日美元再次加息,世界外围经济体货币崩溃的消息不时传来。截至2017年1月11日,土耳其的法定货币新土耳其里拉已对美元贬值11%,*刘晓博:《新土耳其里拉崩溃浅析土耳其衰弱的原因》,第一黄金网,2017年1月13日。几近崩溃边缘。2017年2月5日,蒙古国央行紧急加息450个基点至15%的高位,才暂时稳住了本币兑美元的崩跌势头。*张军:《又有一国货币崩盘,民众砸锅卖铁还债!》,Wind资讯,2017年2月5日。
总体来看,在美元加息预期的推动下,世界各国货币习惯性普遍贬值,国家货币崩盘现象时有发生,国际金融体系紊乱程度加大。这凸显出美联储货币政策对全球经济的巨大影响力。
2017年3月16日,美联储第三次加息。但是,美元指数不但没有上涨,反而出现大幅下降,一度击穿99点关口,美元指数走势出现了“应然”与“实然”的悖论。这意味着本轮美元回流出现了与以往不同的新情况、新特点。
第一,依据大周期规律的判断,美元指数应处于上升期。美元指数是反映美元汇率综合变化的指标,表征美元对一揽子货币的汇率变化程度,是美元利率变化的晴雨表,与美元流向相对应。美元指数上升,对应着美元回流美国,指数下降对应着美元流出美国。截至目前,如图1所示,美元指数已大致经历了5个阶段的升贬周期,即总体表现为长度约10年的贬值周期和长度约6年的升值周期交替。自2011年以来,美元指数应该进入了新一轮升值周期。考虑到美国救市的量化宽松政策的影响,在美元2015年启动加息之后,美元指数上行即使延迟也应启动上行周期。
图1 1973年至今美元指数周期变化趋势图资料来源:德意志银行
第二,加息之后,美元指数实际表现却是底部箱体震荡,而不是上扬。如图2所示,2015年12月美元首次加息之后,在特朗普景气的带动下,美元指数短期有个上行表现,但很快就转为下行。2016年12月15日,美国宣布联邦基金基准利率自2010年以来的第二次加息,幅度为0.25个基点。之后,在非农数据连续报喜的推动下,美元指数进入了新一轮快速攀升,一度在2017年1月冲高至103点多的本轮最高点。随后,美元指数震荡下跌,曾于2月初击破100点大关。然后,再次冲破102点的高位,接着又出现大幅下行态势。2017年3月16日,美联储第三次加息。但这并未能阻止美元指数下行的趋势,美元指数不断创出新低。可见,本轮美元加息启动回流进程后,美元指数呈现横盘箱体震荡的态势,而不是上行。美元指数走势出现了“应然”与“实然”的悖论。
图2 2015年5月—2017年5月美元指数月k线走势图资料来源:黄金网
总之,从外围市场出现货币紊乱现象来看,在思维惯性引导的预期带动下,脆弱性较强的经济体资金出现了逃离现象;从美元指数“应然”与“实然”的悖论看,美元回流的力度并不大,无法支撑美元指数持续上行。现象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本轮美元指数上升周期起源于2011年,是被国际金融危机打断了的升值周期,具有其自身的特殊性。美元指数横盘而不是上行,既有微观原因,也有宏观原因。
第一,从微观看,美元“流动性陷阱”状态尚未打破,流入资金额度难以抵消高位套现资金额度,资金量难以支撑美元指数上行。国际金融危机之后,美联储连续多年以“货币宽松”的方式“注水”,全球美元金融市场几乎陷入“流动性陷阱”。在这种情况下,流入流出资金几近抵消,甚至流出大于流入,美元指数只能横盘震荡,不排除破位持续下行的可能。
第二,从宏观看,国际环境的变化不支持本轮美元指数持续上行。与前几轮美元指数上升不同,无论是国际行为主体的实力对比,还是各国际行为主体的经济结构和行为能力,或是美国经济的状况都发生了巨大变化,不能支持美元持续回流。
一是国际经济结构发生的巨大变化难以支撑本轮美元指数持续上升。世界各国经济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性变化,美国独大格局下的体制机制基础被均等化腐蚀。从总量上看,美国经济已经失去世界第一的桂冠。如图3所示,以购买力平价为衡量标准,世界银行认为,2015年中国国内生产总值(GDP)规模已经稳居世界首位,增长7.97%;美国GDP规模则相当于中国的92%,仅增长3.45%。*数据来源:wind资讯。从占比上看,虽然美国经济有所回升,但美元指数攀升并不具备国内经济基础。2011年,世界经济前五强占全球GDP规模的比重分别为美国21.57%、中国10.43%、日本8.39%、德国5.10%、法国3.96%。到了2015年,世界经济前五强占全球GDP规模的比重分别为美国24.32%、中国14.84%、日本5.91%、德国4.54%、英国3.854%;法国占3.26%,被英国超越,位居第六。*数据来源:wind资讯。所以,总体来看,GDP的世界分布格局已经发生根本改变,各国经济实力日益均等化。这意味着各经济体为资本提供盈利机会的版图已经变化,美国独大的格局已经改变。在更多经济体能为国际资本提供盈利机会的条件下,里根时代的美元大规模回流条件已经不存在,资本逐利本性导致其有了更多的投资场所选择,不必回流美国。这已经并将继续削弱本轮美元指数上升的动力。
图3 1990—2015年金砖国家和美国GDP规模走势图数据来源:Wind资讯
二是美国基于经济实力的市场吸引力也在减弱。如图4所示,虽然俄罗斯、巴西、南非等国当前的人均购买力与美国在拉大,但随着世界经济增长的再次启动,大宗商品价格上升,美国与金砖国家的人均购买力的差距就会不断缩小。这意味着,国际市场的吸引力格局也在快速改变。总之,经过金融危机的洗礼,世界经济运行模式正由欧美依靠金融加杠杆消费、东亚依靠廉价劳动力生产、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能源资源的大三角模式,向欧盟、北美和东亚三足鼎立的模式转化。世界各国经济的差距在进一步缩小,国际经济力量对比扁平化趋势在进一步发展,世界上能为资本提供更高利润回报的提供者增多,对回流美国的资金起到分流作用。这些都侵蚀着美元指数拉升的基础。
三是美国产业结构的“软化”限制了本轮美元指数攀升的高度。国际金融危机之前,美国产业结构呈现出“工业型经济”向“服务型经济”转型的总趋势,形成了以服务业为主体的“三、二、一”经济结构,特别是金融服务业尤为发达。美国以金融服务业为主体的第三产业占GDP的比重已超过80%,而以农业为主的第一产业约占GDP的1%,以高新技术产业为主体的第二产业约占GDP总值的20%。与此相适应,美国服务业就业人口占全部就业人口的比例超过70%,居民社会消费总额占GDP总值的80%,社会财富积累率较低。在世界经济运行的原有大三角模式下,美国的产业结构已经“软化”。如果世界经济运行的原有大三角模式无法延续,美国产业结构就面临向第二产业“硬化”的转型需求。在这个过程中,因去杠杆金融服务业无法提供巨大投资利润回报,以扩散性为特征的信息技术革命成果不会被美国所垄断,美国当前无法为资本提供较高回报的经济项目,对资本的吸引力大幅下降。可见,在本轮美元升值周期中,国际资本回流美国的动力机制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动力已经大幅下降,难以支撑美元指数持续走高。
图4 1990—2015年金砖国家与美国人均购买力发展趋势图数据来源:Wind资讯
第三,外围市场可回流资金规模的限制,制约了美元指数的爬升高度。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之后提出“美国第一”的发展理念,致力于美国经济再次崛起。美国经济的快速发展要求丰富的流动性滋润市场主体。而国际金融危机治理过程中,中南美洲、欧盟、英国和发展中国家的中小经济体货币由于各种原因已经数次崩塌,国际游资已经被驱赶出本经济体。所以,美国经济快速发展的资金外围来源等于已经几近枯竭,只能更多依靠美联储的宽松政策来提供。而且,美国接近20万亿美元的债务也不支持过紧的货币政策。如果美国货币政策过紧,就会引发企业经营困难,税收吃紧将导致美国政府关门等债务危机,甚至连带引发全面危机。若再考虑到特朗普的强军计划对流动性的消耗,美元指数持续走强的态势就更加没有市场基础。
第四,世界各国对美元升值的“免疫力”限制了美元指数的高度。经过五轮的美元周期性变化,外围市场经济体对美国货币政策的变化十分敏感,已经积累了应对美元升值的经验。特别是一些大型经济体经过多年的累积,已经具备了应对国际市场急剧变化的实力,市场主体普遍把其作为应对经济危机的避风港,难以大规模从这种市场“抽血”。比如,外围经济体普遍实行严厉的宏观调控政策,在本次美元加息之前,各国货币普遍主动贬值,提前进行了价格“卧倒”,避免美联储加息可能带来的冲击。目前,外围经济体普遍实行稳健的货币政策,跟随美元加息,稳定与美国的利差,使资本外逃动力大减,也为减缓资本外流提供了政策基础。另外,针对国际金融市场的急剧变化,外围经济体普遍临时启动严格的资本管制政策,使其在当前特殊的国际经济环境中有效规避了国际资本的大进大出。
总之,当前美元指数上升的国际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这意味着当前的美元指数变动也必然体现出新的特点,呈现新的态势,难以再现前几轮上升的局面,只能勉强横盘。
面向未来,中期美元指数不具备大幅上行的条件。随着国际金融市场主体对美元信心的进一步弱化,短期内美元指数还存在较大下行压力。美元继续回流的动力不大。
第一,从大周期的角度判断,中期美元指数不具备大幅上行的条件,总体应表现为基于现有水平的箱体震荡。如图1所示,上一轮美元指数上升周期的高点在110点上下,原则上本轮美元指数的上行高点不应超过110,当前美元指数已经上探过103点。如果考虑到美元升值的冲动较高,美元指数上行的空间也不应过115点左右。这种上行不足以引发外围经济体的金融危机。考虑到特朗普政府的核心目标是美国实体经济复苏,基本可以判定,未来一年内美元指数以箱体震荡为主,不具备连续拉升基础。
第二,短期看,美元指数还存在破位下行的可能。如图5所示,美元指数已大幅下行。如果考虑到美国国内博弈的烈度和宏观经济政策内在冲突,国际金融市场主体对美元信心的弱化,美元指数短期内存在较大下行压力,甚至还可能加速破位下行,即资本加速流出。
图5 美元指数近期走势图数据来源:黄金网
可见,美国经济前景已经远没了前五轮美元周期中对国际游资的吸引力,国际金融市场主体对美元指数走高信心严重不足,普遍采用了阶段性获利了结的投机对策。毫无疑问,美元将来还会加息,但美元指数冲高将受到市场信心的巨大限制。面向未来,美元主权货币的属性与世界货币属性分离的趋势将更加明显,货币政策对世界其他经济体的影响力将进一步弱化。可见,美元指数呈现箱体震荡的概率较大,美元继续回流的动力不大。
截至目前,脆弱型经济体可回流的资本实际已经流出到极致。虽然美国货币政策吸引资本回流的能力已明显力不从心,但利用货币政策吸引国际资本回流美国的冲动依然不减,美元加息依然是外围经济体最大风险因素。中国要有底线思维,以合作共赢为原则,创造条件消解美元加息引发资本流出的基础,防范金融风险,维护世界经济环境稳定,推进中国经济持续稳定发展。
智库存在的意义在于提供把“蛋糕”做大的方案,使参与各方都能从中受益。历史经验表明,中美合则两利,不合则两损,且会殃及世界各国。中美市场互补性巨大,多年前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理事长曾培炎就提出中美FTA的倡议。当前,美国新政府提出以双边贸易合作机制参与国际经贸合作。中国应抓住机会,推进中美通过FTA建设为中美共赢发展创造条件,跨越人类利益和命运共同体体制机制门槛,推进世界共赢。
中美两国经济处于不同发展阶段,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发达国家,两国市场互补性巨大。从产业结构上来讲,美国第三产业发达,中国第二产业规模占优;从第二产业内部来讲,美国高端制造业居于全球领先地位,中国一般装备制造业发展迅速;从第一产业来讲,美国农业生产要素优势极为明显,中国农业发展的资源劣势突出。而且,美国是世界上最为开放的经济体之一,正在推动经济结构的调整与变革;中国则正在坚定不移地扩大对外开放,进一步通过改革释放红利。中美双方通过FTA建设能够深化合作,把中国巨大的市场同美国领先的技术结合起来,激发经济增长动能,实现互利共赢,造福世界各国。当前,美国新政府正在摆脱多边贸易合作的包袱,力图更多地获取国际市场份额。中美FTA不仅能够增加美国商品的市场容量,还能为中国经济深入发展带来契机,为世界经济发展开拓广阔空间。中国应抓住机会推进中美FTA建设,消除“安全困境”产生的条件,跨越“修昔底德陷阱”的体制机制障碍,推动人类社会进一步从无政府状态向世界大同社会过渡,实现全人类共赢。
“一带一路”建设,不仅能破解中国当前产能过剩的瓶颈,也能奠定中国长远发展的市场基础,奠定经济发展后劲基础,还能够拓展世界经济发展空间。消化产能的具体路径有两条。一是增大中国自身市场对产能的需求,增加消费量,提高在全球价值链中的竞争力,破解有销量无盈利魔咒。因此,中国要实施扩大消费的措施。但是,中国市场容量毕竟有限,需要高瞻远瞩开拓新的市场,即第二条途径。二是通过加强与“一带一路”沿线经济体的市场合作,在消化中国产能的同时造福于沿线国家人民。当前中国面临的过剩产能多是基础设施领域相关产品的产能。而“一带一路”沿线大部分经济体基础设施落后,需要加大建设力度。因此,中国要携手沿线经济体共建“一带一路”,推进中国产能的消化。当前“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也意识到加强与中国产能合作的重大意义,纷纷提出了与中国“一带一路”倡议相似的国家发展战略。哈萨克斯坦提出了“光明之路”计划,俄罗斯提出了“欧亚经济联盟”计划,蒙古国提出了“草原之路”计划,印度提出了“季风行动”计划,欧盟提出了“莱茵河计划”,法国同德国提出了“法德联合投资计划”,韩国提出了“欧亚倡议”等等。这些“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提出的计划都与中国的“一带一路”倡议高度契合,都致力于通过互连互通建设扩大本国生产要素组合的范围,提高生产效率,促进国家发展。其中,“一带一路”倡议、“欧亚经济联盟”计划、“欧亚倡议”更是站在欧亚全局的角度提出欧亚大市场的构想,旨在通过促进交流与合作,建立统一的欧亚大市场。这类战略旨在沟通国际产业链下游市场,通过建设一方面拉动基础设施建设市场,增加对世界各国过剩产能的消化;另一方面推进生产要素向国际产业链下游市场的转移,启动这些经济体的市场,增加对包括中国在内的国家的相关产能消化能力。所以,“一带一路”倡议与沿线国家相关国家发展战略的对接,有利于扩大中国海外市场,推进中国产能消化,也为中国经济后续发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有利于形成强大经济发展动力,避免资本大规模进出,创造世界经济发展的稳定环境。因此,中国要团结包括美国在内的所有国家大力推进“一带一路”建设,增加对国际产业链下游市场的投资,造福世界。
第一,要以本国经济可持续增长和培育新引擎为核心。经济实力及其相关的科技实力是国家一切能力之源,只有保证自身经济实力,不断开拓自身的经济和科技增长的源泉,中国才能保证参与国际竞争综合国力的可持续性和积累性,才能保证国家在国际竞争中胜出。要推进新型大国关系建设,中国就要坚持不懈地推进国家经济增长引擎建设,以确保自己在大国俱乐部的成员资格,并为在大国竞争中胜出创造条件。保证本国经济增长引擎动力十足是中国参与国际竞争的第一要务。
第二,把防范各种潜在风险放在优先位置。随着去杠杆进程的深化,中国原有的地方债务风险、局部或系统金融风险等会不断深化;由于收入普遍减少导致社会内部张力不断加大,各种社会矛盾会不断加大;政治风险也会因社会注意力内聚而加大;随着美元回流,美国经济预期的升温,人民币国际化带来的敞口风险也为国际上人民币的做空力量提供了契机。因此,要动用国家资源强化社会保障的保底作用,强化监管部门的社会风险压制作用,确保经济社会稳定,为经济社会发展创造尽可能良好的稳定环境。
中国要以国家安全和权益维护为底线配置国家资源。美国新政府虽然不再提“亚太再平衡”战略,但是却实质性地加强在东亚的军事部署,力图打破亚太的战略平衡,扰动地区安全局势,实质性地恶化中国安全环境。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中国要以本国安全为底线,加强本国安全建设,加大现阶段的国家安全投入,争取在国际安全结构中不断增加自身安全保障,维护亚太战略平衡局面。一旦国家安全没有保障,资本不可能长期留在战乱的中心,国家损失就不仅仅是资本外流的问题了。因此,中国当前要紧盯美国军事部署对亚太安全结构的影响,夯实国家安全的根基,维护国家战略利益。
面对美元指数有可能下行的局面,中国要对原有外汇储备投资策略进行调整,顺势力导实现外汇储备保值增值,防范经济利益流失,维护国家经济安全利益。
第一,以更加商业化运作方式为原则,提高外汇储备资金使用效率。所有的商业投资都应遵循以下三个原则:一是效益与风险最佳组合原则。任何投资资金都追求“风险一定的前提下,尽可能使收益最大化;或收益一定的前提下,风险最小化”,实现效益与风险的最佳组合。二是任何投资都遵循“证券的多样化,建立科学的有效证券组合”,即遵循分散投资的原则。三是理智投资原则,即任何投资都要在分析、比较后审慎投资,追逐利润。随着经济全球化和一体化的深入发展,根据国际金融市场变化,中国要逐步改变过去偏重考虑防风险的思维习惯,强化对投资回报率的追求,增大外汇储备资金使用效率。
第二,紧跟世界经济运行模式调整的步伐,以新时期的国家战略为指导,适当增加“一带一路”沿线战略投资,适当减少对美国国债投资规模,逐步实现外汇储备国际投资的多元化配置。“一带一路”倡议是适应新时期国际环境的国家战略,一方面应尽力规避中国与发达经济体因市场竞争矛盾激化而可能导致的摩擦和冲突,贡献于世界和平;另一方面为中国加强与周边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共同发展找到了新的互利共赢合作模式,是新时期国家对外交往的总纲。要把外汇储备作为“一带一路”建设的支撑工具,加强沿线投资和经济合作,特别是提升国内基础设施水平,利用金融杠杆服务于国家战略的执行,为世界经济和中国经济培育新增长点。在此基础上,逐步把国家外汇储备配置到有更高回报的地区和项目上。同时,中国又要抓住“一带一路”建设的精髓——致力于扩大经济剩余净额,在加强向“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基础设施投资的同时,致力于加强中美大市场的融合。可以考虑把部分对美国国债投资资金就地转化为对美国基础设施投资,转化为对美国高收益行业的股票等投资,在自己发展的同时也为美国发展创造机会,实现中美之间的互利双赢合作。
在美元持续加息的大背景下,国际游资回流美国的可能性仍然存在。为了规避国际做空力量对中国经济安全的潜在威胁,央行采取了一定的限制资金跨境流动的措施。在内外因素的综合作用下,人民币国际化出现了一定回潮。据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统计,2014年12月,人民币成为全球第2大贸易融资货币、第5大支付货币、第6大外汇交易货币。当前,人民币在国际金融市场上的地位出现了小幅波动。SWIFT公布的最新《人民币追踪系统》(《RMB Tracker》)显示,2016年6月,人民币在全球支付市场中的份额为1.72%,连续3个月维持第6大支付货币地位。*廖淑萍:《人民币维持第六大支付货币地位长期仍利好》,中国金融信息网,2016年7月21日。与此同时,人民币继续保持全球第2大贸易融资货币的地位。国际清算银行(BIS)公布的调查报告显示,2016年9月之前的3年间,人民币在全球外汇交易中的占比增长1倍,至4%,交易量在全球货币中排名第8,并已成为交易最活跃的新兴市场货币。*陈周阳:《过去三年人民币在全球外汇交易占比增长1倍 成第八大货币》,中国金融信息网,2016年9月2日。但是,这种回潮并不是中国经济发展前景不佳造成的,而是市场主体基于对历次美元加息预期的惯性反应的结果。中国经济仍然是世界经济低迷背景下最亮丽的风景线,经济基本面不支持人民币相对持续贬值。人民币国际化短期回潮之后,还要继续,毕竟中国是世界第一制造业大国,人民币世界第2大贸易结算货币的地位难以撼动。因此,现阶段在国际金融市场紊乱迹象初显的背景下,中国要进一步夯实人民币国际化的基础——实体经济,为人民币持续国际化提供支撑,视世界经济发展情况灵活推进人民币国际化,为经济持续全球化提供支撑。
1.[美]安迪森·维金:《美元的坠落》,刘寅龙译,广东经济出版社2006年版。
2.[美]希夫、[美]唐斯:《美元大崩溃》,陈召强译,中信出版社2008年版。
3.[美]维金、刘寅龙:《美元的衰落》,机械工业出版社2008年版。
4.纪硕鸣、周东华:《终结美元》,上海辞书出版社2009年版。
5.严行方:《美元陷阱》,山西经济出版社2012年版。
徐长春,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战略研究部副研究员。
李 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