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瑞雪
世说新语
你那么爱吃包子,为啥不爱我的包子脸
★文/白瑞雪
我的中学数学老师讲方程变形:“同学们注意啦,我要变形啦!”每每此时,大家萎靡的精神即为之一振。前些天遇到一个多年未见的女友,她还真“变形”了——从跟我们一样大的壮阔圆睑变成了锥子脸。尽管没到网红们低个头都能把胸口戳穿的地步,人到中年还敢对自个儿下毒手,这勇气也是让人佩服。
生命不息,折腾不休。脸之于女人,就是农民的一亩三分地、科学家的实验室、前方将士的阵地一线。不过,锥子脸究竟是什么时候流行起来的?
《诗经》记一位女子:“螓首蛾眉,巧笑倩兮。”鉴于“螓”是一种方头广额的蝉,估计她属于方脸美女安吉丽娜·朱莉那一款。唐昭宗说“冰眸莲脸见长新”,玄宗赞“莲脸嫩”,说明莲花一样的圆脸盘在古代公认是美的。《红楼梦》写“脸若银盘,眼似水杏”,银盘怎么也小不了吧,就算指的是如月莹润的肤色,那脸型断然不是锥子脸。
还是在《红楼梦》里,“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儿,俊眼修眉”,鸭蛋脸作为方脸、圆脸之外的第三种美女脸型开始纵横四海了。到了金庸老先生笔下,“只见她一张瓜子脸,双眉修长,肤色虽然微黑,却掩不了姿形秀丽,容光照人”,这瓜子脸已经很接近今日审美。
对大脸进行恶毒攻击的最早记录,已然难考。文人的恶毒在于,他所持修辞武器抽象而夸张,但正因其抽象,你还没法儿拿科学数据予以反驳。比如撩妹高手胡兰成,说张爱玲脸大“像平原缅邈,山河浩荡”,转头夸佘爱珍:“她那种脸相,只有小时是圆脸,随着年纪成长,从她这人的聪明秀气与英断舒发出来的轮廓线条,笔笔分明,但又难说是长圆脸或是长脸带有方形圆意,可比花气日影摇动,不能定准,都变得是意思无限。”其实,故爱新欢不看脸,看的是男人心情。
尽管缺乏量化指标,在旧文字里寻找美人脸型演变的线索,还是隐约可见从圆、方朝着修长、瘦窄发展的大势。有人解释说,这是审美话语权掌握在权贵手里的结果:劳动人民吃粗糙食物,导致咬肌发达所以多为包子脸;而贵族们享用精美食物,颌骨咬肌不突出,便显得下巴更纤细就有了瓜子脸。
现代社会16∶9的银幕和遍布社交网络的自拍,狠狠地推波助澜了一把,于是诞生了将鸭蛋脸、瓜子脸拉伸至极致的锥子脸。人类进化史告诉我们,这种不符合地球人体结构的脸型不可能自然长成,而是整出来的。奇怪的是,即便被眼睛雪亮的群众嘲为“蛇精”,很多女孩仍趋之若鹜要求整容师:“来个同款!”
这样一来,包围在锥子脸中的包子脸族就尴尬了。苏小妹嘲笑哥哥脸长:“昨日一滴相思泪,今日方流到腮边。”苏东坡反讥她脸大:“莲步未离香格下,额头已到画堂前。”这算客气了,今日对大脸妹子的恶意更甚。比方说,我们这类用户,一张面膜根本不足以覆盖全球,而触屏手机显然是给小脸设计的,我们经常说着说着就用自己饱满的脸蛋给电话掐断了线。当年做电视评论,化妆师在直言不讳“你脸大,比较费事”的同时,不忘拿我闺密朱老玉的生动案例安慰我——“朱老师最费粉底,上一次节目半瓶都不够用!”到处都是赤裸裸的歧视啊。怀念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香港电影的黄金岁月。林青霞、王祖贤、张敏、张曼玉……哪一个不是靓绝江湖亦刚亦柔,又有哪一张是锥子脸?真的女神,就算顶了个庆丰包子在脸上,也能美成传奇一段,留与后人谈。
(摘自《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