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波澜不惊

2017-12-06 02:15
中外文摘 2017年23期
关键词:孩子

□ 童 倩

同床共枕,波澜不惊

□ 童 倩

刚学会网购,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弄清了网购繁琐的步骤,于是兴致勃勃地去1元竞拍区,1元1元地往上加,最后用199元拍下据说价值1789元的床上用品。心里欢喜,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却蓦然想起,已经深夜12点,我的丈夫锦良尚未回家。

一个人爬上床,轻轻抚摸起了球的枕头套子,心里有些自惭。同床共枕这么些年,我从来也没想过要买套新的床上用品,这场婚姻一路走来,像一个梦,让人始终精神恍惚。

清晨醒来,听到锦良在卫生间里刷牙,水声哗啦啦。我倚在门边看他,他从镜子里看我。想问,昨晚去哪儿了。还没问出口,自己便失笑了。对于锦良的爱,我从来不曾有任何怀疑。更何况,锦良的工作早出晚归,再平常不过。

锦良嘴里含着泡沫,口齿不清,说,我今天要去南宁。我走过去,轻轻搂一搂他的腰。他长胖了,我的双手再不能在他胸前相握。锦良也觉得了,于是自嘲,呀,有肚子了,去南宁回来一定好好减肥。我笑了,说,减什么减,谁嫌你呀。锦良还是不满,说,不行,胖了,真胖了,大肚子多难看。

我们在门边吻别。而后我走到阳台上,看他的车子徐徐驶远。晴空万里下的那个身影,让我突然觉得从此后要好好爱这个男人,一心一意与他共渡下半辈子。

下午一点,我去了一趟医院。今天是好友朱珠值班,一早已经约好时间。朱珠是我在大学里认识的老乡,学医的,从前在柳州工作,最近才调到这个城市来,婚后我一直平淡生活,社交圈子有限,乍然来了个旧日同窗,欣喜自不待说。一直想要跟锦良提提,邀请朱珠到家里吃餐饭,只是锦良一直忙,这事就拖了下来。

时值中午,人不多。一个容貌秀丽的女孩站在窗边,声音低低地打电话。朱珠看到她招手叫女孩,说,你先回去跟丈夫商量商量吧。女孩抬起头来,泪盈欲滴,唇边有颗明显的黑痣,纵是如此,也对她的美丽毫无影响。她轻轻颔首,走出门去。朱珠叹息一声,唉,也难为她了,她身体不好,这孩子要是做了,估计以后想怀就难了。

我笑笑,说,哪能人人像我这样好运气。朱珠的手轻轻放我手背上。多年不见的朋友,情谊仍然深厚。

其实不用做详细检查,我也知道,一定是孩子来了。朱珠说,决定要生孩子了?当然,不然就不会把节育环取掉。朱珠说,很幸福,是吧?

是的。在回家的路上我都在想着朱珠的问话,是的,很幸福。天气有点热,我抬起头来,视线里猝然撞进一个熟悉的身影。路边的咖啡屋,透明的玻璃门里,手搭在一个女人肩上的男人,分明就是说了要去南宁出差的锦良。

我怔住。

那个女人缓缓抬起头来,我看到了她秀丽的容貌,及唇边那耀眼的黑痣。

脑子嗡嗡作响,原来男人的肚腩跟肩膀还有这层关系。从来没想过,男人一在意自己的小肚子,便已是有心要出借肩膀。

锦良两天后回来,带回一袋子马蹄,洗干净了,一个个地削好,整齐地搁在盘子里。一贯忠厚温良的他什么时候学会了不动声色地做戏?我捏着电视遥控器吃马蹄,吃着吃着就反胃,冲进卫生间一阵狂吐。

锦良跟着跑进来,面色煞白,语气惊慌,你怎么了?

我冲他笑:傻瓜,你要做爸爸了。锦良的脸阴晴不定,却笑了出来,伸手抱住我。虽然他的脸紧贴着我的发,可我仍然觉出了他的心不在焉。

晚上我先睡,闭着眼睛听到他在书房里小声打电话。我的眼角有泪痕慢慢溢出来,也许,是报应来了。

我回想起三年前,我在医院门口看到我丈夫锦良的第一眼。正值酷热炎夏,刚刚做过手术的我走出医院,便腿一软,倒在地上。此前,我刚刚经历了平生从未经历的撕裂般的疼痛,爱情、孩子,在一小时前冷冰冰的手术台上尽数埋葬。

医生说要我好好保养身体,但我想不出继续好好生活的理由。

这时,伸过一双手扶住了我,是锦良,那天他牙疼,去看医生。后来,他一直把我送回家,悉心地用毛巾擦拭我额上的冷汗。

我谢了他,让他走。

夜幕降临,这个男人令人意外地又来了,手里提着大袋小袋。一进门,就找了围裙系上,在厨房里弄得砰砰作响。我简直疑心这男人疯了。可他笑着来叫我:吃东西吃东西,我的手艺很不错哦。

从那一天起,他堂而皇之地走进了我的生活,郑重其事地要求照顾我一生。我含着泪问他,你不介意……他用绵长的吻打断了我的话。

后来,我们结婚,直到今天,我都以为他的爱不会改变。

那么那天我透过窗子看到的他身边的嘴角有痣的秀丽女人,他爱她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的,不是他,而是女子本人。有一天,她打来电话,说,听他说过你种种的好,一直想见个面。

我笑了,是不是因为年轻,勇气总是充足得可笑可叹?她这句话,当然错漏百出,以锦良的脾气,怎么会在新欢面前提旧爱?除了这个电话号码,我猜想那女孩对我了解得并不多。

她走的路,和从前的我有何不同?那种痛我已经尝过了,而她,还没有。

不,我没有必要和你见面。我说。

那边急了,不管不顾地叫起来:我有了他的孩子!他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这话像惊雷,在晴空里炸响。

这才是真正的答案。我给不了他第一次。他若爱那女孩,必是因为这原因。

我的妊娠反应越来越厉害,脸色日益苍白,吃什么都吐,却又不得不吃。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一场胜负难定的赌局。我不愿意承认,那个女人的第一次可以抵足妻子与孩子的分量。

执意不让锦良陪我去妇检。胎儿发育正常,朱珠说不必来得这么勤。但我满腹心事,彷徨无依,只有到这里来,心才略微安定。有时朱珠忙,就让我在隔壁的医生休息室躺一会儿。我的耳朵始终支楞着,等待着那个只听过一次却终生难忘的声音出现。

我其实有点忐忑,如果她一定坚持呢,自己是不是就得放弃?

但是先听到的却是锦良的声音,他焦急地询问朱珠,能不能想想办法?朱珠反问,什么办法?他卡壳了,半晌说,现在我们还不能要孩子。女孩突然哭了,高跟鞋叩叩地跑出去。朱珠叹息一声,呀,你们这些年轻人啊,都不知道爱惜自己,她都做过几次了,再做对以后的生育肯定有影响。

凳子哗哗地响,锦良惊问,你说什么?

一连几天,锦良都回来得很早,吃了饭看会儿电视,便早早地睡了,还关掉了手机。我坐在客厅里等,果然电话响起,那女孩在电话里哭嚷,叫周锦良接电话!他睡了,我说,语气平静得像什么也没发生。女子冷笑起来,你不爱他吧,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他有外遇!

我不声不响地挂了电话。电话再响,便拔了插线。书房里静悄悄的,锦良像是真的睡着了。怎么不在乎?只不过,是自己失足在前,便不能责怪他在后的出轨。

仍然按时去做孕检,但开始叫上锦良。做B超,看到小小胚胎,惊喜得小声叫起来。朱珠说,孩子发育得很好。

我笑着对锦良说,她是朱珠,我跟你提过的。以前跟我好得很的老乡。每次有难,总要麻烦朱珠。

他不会知道这一次,我又央求朱珠,请她对锦良撒下弥天大谎,断送了那女孩的爱情,保全了我的婚姻。那个女孩,或许锦良真是她的第一次,可是任她如何申辩,锦良再也不会相信她。

这样的手段未免卑鄙了一点儿。但我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从医院出来,锦良要送我回家,我不让,让他去公司,做他平时该做的事。生活原本就该按部就班。我去物业取新到包裹,这一次的床单,锦良一定会喜欢。从此后,我们将同床共枕,波澜不惊。

(摘自《女人坊》2017年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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