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层

2017-12-05 15:11福建陈志泽
散文诗 2017年3期
关键词:模子玩意儿楼群

福建◎陈志泽

星座/粟跃资图

底层

福建◎陈志泽

底层

城市楼群的底部是架空层。潮湿与阴暗腾给了杂物间。

许多杂物间又将杂物腾给了人——涌进这个城市的打工者,流向这些方形的洞穴,一朵朵浪花不再四处流荡……

形形色色的小店像雨后的蘑菇:微型超市,飘出热气与滋味的小食铺,挂满衣服的干洗店,修修补补的小作坊……在楼群脚下冒出来。

城市里最低、最小的屋子,人来人往,脚印滋养着多少人生存的渴望。

底层里有生命的“杂物”,过着属于自己的日子。

阳光想要探知什么,得飞流直下,还要拐个九十度弯。

而床前明月光,却伸手能抓一把。

这个最酷热的夏夜,吊在床顶的小电风扇不停地唉声叹气,而随心所欲的鼾声却回荡不息。

一大早出门去,两只腿还是那么长,腰身还是那么直。

接地气的高楼底层那些“杂物间”,充实着最浓缩的甜酸苦辣咸,填补着社区那些无关紧要的小空缺,顶着重压在城市的生活里坦然行走……

坚忍磨尽了黑暗,天就亮了。

专注挺住了饥饿,就能站立在大地上。

咬紧牙关,长途跋涉的功夫,在汗水的淬火下越发过硬。

平静如枯木,打针甚或开刀。一口一口权当品啜,饮那又苦又辣的中药。任你病痛死乞白赖不肯败退,不就来一场旷日持久的韧劲比赛吗?无论如何得赢。

一些演戏五彩斑斓、光怪陆离,简单得很,以固若金汤的沉默面对。

只凭一点水和空气也要存活,日渐瘦削的是血肉,不断丰满的是向往,呼吸的气息能席卷所有的逼迫。

爬行的时间每分每秒都在用它纤细得看不见的喙开掘狭窄的路。

一次次的祈祷让慈爱的上帝一节一节降下拯救的绳索。

把石头、沙粒、泥土慢慢滚成粥,把荆棘野草慢慢炒成菜肴,肚子瘪了也不急,慢慢地把岁月煮成一顿顿寡味少油的家常便饭……

熬,是人生的一块粗硬的基石。

一把老锄头

退出田野,就被扔在墙角。

牙齿全都脱落,岁月磨砺出的光亮褪尽——一脸重重叠叠的老年斑直蔓延到了瘦长的腰杆。

忽而一日,怎么就跑进了荒废的自留地里?

老锄头憋足的力气比从前还大。

一次次,千万次,低头嘴啃泥,挺胸歇口气,俯仰间续写着已经写了一辈子的一张一弛的哲学文章。

板结的泥沙、碎石瓦砾撞击它,撕咬它,却让它抖落衰老,密匝匝、白亮亮的一片新牙长了出来。

坑坑洼洼里的动荡让它不住地腾跃,身子骨越加结实坚硬。

老锄头又回到从前,它透彻农活密密麻麻的经络,熟悉作物翠绿的呼吸,它在耕耘的字里行间游刃有余……

老锄头终究没有退出土地。

我用目光棒打丑恶

我害怕而又愤怒,就躲在角落里,以一种变异的心情观望着。

我缩在小窗旁,震惊而又焦虑,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披着夜的外衣,看那聚光灯下没有结局的折子戏。

我选择能遮掩之物遮掩自己,窥视丑恶

丑恶在那里张牙舞爪、搔首弄姿,丑恶在那里行骗、蛊惑……

我胆小。我是百无一用的书生。我手无寸铁。我只拥有无人察觉、无人举报的目光。

我可以随时随地用我的目光棒打丑恶而避免暴露。

我正义的目光重如孙悟空的金箍棒。

我威武的目光无所畏惧如景阳冈打虎武松的木棍。

我挥起我的目光奋力棒打丑恶……

模子

一压,就有个固定造型的玩意儿出来。这印制玩意儿的玩意儿就是模子。

模子大多是木头雕成的,简陋。但要弄出个玩意儿,找正规的机器制作够麻烦的,找它就便捷多了。

老师傅早就谙熟这一项工艺,操持起模子来没有表情。

压出来的“龟子”,用的是什么食材,味道怎样,那是别人的事。重要的是,模子里一过那上头国营作坊的印记、规定的花纹就刻下级别,就有了待遇,还有了接下来四处兜售的资格。

模子和模子的运作不引人注目,效用却格外实在。

咔嚓,声响不大,一个有模有样的玩意儿就出来了。

咔嚓,咔嚓。隔三岔五,模子咔嚓。

老师傅在一旁若无其事,只在肚子里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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