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曾住陡河边

2017-11-25 12:40杨振平
唐山文学 2017年9期

杨振平

我家曾住陡河边

杨振平

五零后的我,陡河边儿长大,工人家庭出身,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是新中国的“红色第二代”。

历经半个多世纪的岁月沧桑,童年往事还依稀可见……

村头儿有条河叫陡河

记得小的时候儿,常跟随着大一点的孩子们到村头儿陡河边儿玩耍。那时候儿天是蓝的,陡河水是清澈透底的。

东么第一小学,原来是一座大庙,解放后改造成了学校,村里老人们依旧习惯地管它叫中王庙。

当时,学校的学生多、教室少,只能实行“半日制”教学制度,每个年级、每个班都是分上、下午半天儿到校学习上课,剩下半天儿时间,分成学习小组,在家写课外家庭作业,再有时间就由我们自己支配、信马由缰地放任自由了。

这对于我们这些贪玩儿的孩子来说,正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儿,写完家庭作业,可以随便玩儿,爱咋玩儿就咋玩儿了。

到陡河边儿洗澡、捉小泥鳅、逮蚂蚱这些事儿,都是我的最爱。

当下的孩子们上下学,都是由家长们接送,唯恐稍有疏忽孩子走丢喽。

比较起来,我还是想往我的童年,无拘无束自由开心快乐,那才是真正地幸福生活。

“南蛮子”又来了!

我和小伙伴们在河边玩耍,经常见到一个操南方口音、戴着一副很厚的眼镜在七瓷厂住宿舍地人,看上去他也就是30多岁的年纪,据说,他原来是学校老师,被打成了右派,下放到七瓷厂接受劳动改造的,平时见到他,总是低着头苦涩着脸,也不怎么爱和人说话。

这天下午,我和柱子、小顺儿在河边儿用干草树枝烧蚂蚱,烧熟喽揪掉蚂蚱脑袋,将肚子里的屎带出来,虽然有点儿土草腥味,但我们还是吃得津津乐道。“南蛮子”凑过来问:“这能吃吗、好吃吗”?“好吃!你尝尝”,我顺手用小棍儿从草灰里扒拉出一个烧的黑乎乎的蚂蚱递给他,他也学着我们的吃法,揪掉脑袋,小心翼翼地闭着眼睛咬了一小口儿,“嗯,好吃”!他脸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

“南蛮子”上吊了!

还是像往常一样,午饭后写完作业,又准备上河边玩儿,还没等我出家门儿,我二姐跑回家来了,她气喘吁吁地说:七瓷厂那个南蛮子,在河边儿抽水机泵房里上吊了!

惊诧!不解,挺好的人呀!他咋还上吊了呢?

我跟随着好事儿地人群一起往河边儿跑,老远儿就看见有一辆排子车拉过来,车上草袋子底下盖着一个人,不用问,这就是“南蛮子”无疑了。直挺挺的人已经僵硬了,看来也没准备往医院送。

天,还是那么蓝;陡河水,还是那么清澈透底。

一件毛线衣

六十年代初,闹灾荒是我们这代人永远抹不掉的记忆!

家家户户都艰难困苦地过日子。比起我同龄的伙伴们,我算是幸运的,家里条件稍好,父亲是陶瓷缸师傅,顶级八级工,在陶瓷行业工资最高。在大家都忍饥挨饿、艰难困苦过日子的时候,我还能吃到馒头、果子、绿豆糕等高级食品。

一九六二年,我上小学一年级,秀英二姐特意给我织了一件毛线衣(她手巧,还会用缝纫机做衣服),是用姐姐们穿旧的衣服拆线织成的,啥颜色都有,花里胡哨儿地挺好看!

那时候,同龄地孩子们穿的,大都是大人们的旧衣服改的,就是再穿坏了也舍不得扔,补了又补继续穿,有的还是补丁摞补丁。

我穿着毛线衣,在小伙伴儿们眼里,就成了另类异己分子,都管我叫假丫头,使得我在穿补丁衣服的玩伴儿堆儿里抬不起头来。

放学回到家,我委屈地哭了!二姐过来安慰我:“别听他们瞎说!是他们没有新衣服才穿旧的、穿带补丁的”。

可我,再也不敢穿这件毛线衣上学了。

等我长大挣钱喽一定让我妈吃馒头

今天,是农历二月初二,天气晴和,空气新鲜无雾霾,难得的好天气!

我们老年自行车队的15位骑友儿,天刚蒙蒙亮就整齐列队奔三女河机场出发了!一路上,不时招来路人青睐地目光。

骑行了20多公里,来到三女河机场附近我们承租的前冯各庄农家院儿(平时大伙儿都管它叫“部落”)挺宽敞的院落,有锅、有灶,柴米油盐齐备,平时大伙骑行机场,常来此起火聚餐喝小酒儿。

今天是龙抬头“春龙节”日,大伙儿是来包饺子吃“龙耳儿”的。

戴眼镜地摄影高手老任,每次聚餐“造厨”,他都不惧烟熏火燎蹲在灶台前添柴烧火,大锅烧水准备笼屉上锅蒸饺子。

年岁最大地老哥哥,76岁的王秀江骑友儿,身子骨相当硬朗,不仅车子骑得快又稳,而且酒量不减当年,部落这帮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老早就把白酒烫热乎咧、啤酒也温乎咧。

大伙儿也不用谁吩咐谁,都会自己主动找活儿干,和面的、剁馅的、摘韭菜的、剥蒜的,所有地活计都有着落!

大伙儿一起下手,傍晌午前儿,韭菜猪肉、白菜牛肉两样馅儿大蒸饺子包了两大梯,水一烧开就上锅蒸上了。

这帮老头儿老太太们,基本上都步入老年了,唯一一位年轻漂亮骑友儿,网名叫“隔着”,美丽动人还年轻,每次组织骑行游玩儿只要有她参加,一准给大伙儿带来欢乐,每次聚餐她都不怕墨迹,锅碗盆勺都洗遍,干净利索。我们这帮老家伙们,都非常荣幸地结识到了这位稍年轻点儿的好骑友儿。

饺子揭锅了,热气腾腾地大蒸饺儿,散发着诱人地鲜香味儿,大伙儿高兴地就像小孩子似地,一边儿吃着、喝着,还一边儿叽叽喳喳地说笑打闹着,场面热烈地就像小时候儿“过家家儿”时的场景再现!

大伙儿欢欢喜喜地度过了一个“二月二龙抬头”的“春龙节”日。

乐哉!喜哉!美哉!

我们珍惜吧,这太平祥和的新时代!

我们享受吧,这幸福美好的晚年生活!

高兴之余,想起我们小的时候儿,那艰难困苦不堪回首的童年生活。

我们这一代人呀,小时候儿都是过苦日子熬过来的。受统购统销政策限制,人们吃的粮食都是国家规定,由国营粮站,按家庭人口定量供应,不能随便买卖,更不能选购粮食品种。供应的粮食,大部分的是粗杂粮,记得当年60%左右供应的是玉秫面;30%左右供应的是另外几样粗杂粮,即:白薯面、杂豆面、杂交高粱米、大麦米(现在人们认识了它是高养分粮食)等。再剩下供应约10%左右地细粮有白面和大米,其中大米是按户供应,每个月每户也就是供应一、二斤,可怜兮兮地就那么一丁点儿细粮,买回来谁家都舍不得吃,攒着还留着过年吃呢。

除此之外,在任何地方私自买卖粮食,都是违法犯罪地投机倒把行为,逮着是要坐大牢、蹲监狱地呀!

那时候儿,虽说家家都是吃粗粮为主,有时候还要弄点儿米糠菜叶等搭配着,勉强能吃到月底不断顿,就算不错的人家了。

最盼望着过年的就是我们那个年岁的孩子们了,盼望着能吃上平时不多见、也很少吃到的新鲜东西了,比如:过年的炖肉(红烧肉)、三十儿晚上的肉馅儿煮饺子、白面馒头、白米饭等。

记得有一年正月里的一天,午饭是大锅贴饼子,锅中间饭筛子上还蒸了几个馒头,这可是我们平时很少吃到的美食呀!

当时家里有六口人,我们姐弟四个,有我七姐秀珍、二弟振江、八妹秀梅和我。

开饭了!我妈分给我们每人半个馒头,没分完剩下的馒头,说是留给爸爸第二天上班儿当干粮的。谁也不能动,不够吃就吃贴饼子找齐儿。

我一小口儿一小口儿地,品味着馒头香喷喷的滋味儿,真舍不得那么快就把它都吃掉。

细心的我,看见我妈吃着贴饼子,她没吃一口馒头,我知道她是舍不得吃呀!

我把馒头递到她嘴边儿 “妈,你咬一口吧”!我说。

“留着你吃吧!我不爱吃”,她说。

我暗下决心,“等我长大挣钱喽,一定让我妈吃馒头”!

逮蝈蝈

我不怎么喜欢花卉,但平时还是挺爱逛花卉宠物市场,是那里售卖的清脆悦耳地蝈蝈叫声吸引着我。

长宁道花卉宠物市场离我家不远儿,骑车子十几分钟就到,每到周六、周日,那里的蝈蝈儿叫声,就像施了法咒似地吸引着我,让我流连忘返,不时唤起我儿时的美好回忆!

上小学的时侯儿,我忒爱养蝈蝈儿,爱听它们那悦耳动听地叫声,那时候儿不用花钱买,自己就能逮。

“头伏到,蝈蝈儿叫”。每年放暑假,我就去瓦官庄姥姥家住,说是去看姥姥,其实最想的还是去那里逮蝈蝈。老舅的大儿子叫少卿,我俩一般大都属羊,他生日比我大是表哥。

每到吃完中午饭,顶着火辣辣的太阳,表哥就带我去村西头儿的一片豆子地里去逮蝈蝈儿。

那时候儿农村没有现在这样儿的道路,都是农村人出门儿下地干活儿走出来高低不平的田间小路,也就是鲁迅先生所说的:“世界上本没有路 走的人多了 也便成了路”。

出家门儿往西要穿过好大一片玉秫地,密密麻麻的玉秫叶把我们脸上、脖子上划出一道道印子,不算是很疼,但刺痒难耐地还是让人感觉很不好受,一心想着逮蝈蝈的事儿,这点小痛苦早就抛在脑后边去了。

找到了那片豆子地,浓密的豆子长的齐腰深,蝈蝈多还挺好逮,用三片豆叶卷上卷儿,就能装蝈蝈儿。

常言说:“外甥住姥儿家,看啥都新鲜”,这话一点不假。豆子地南面有一个挺大的水泥筑成的东西,圆堆型像个大馒头似的,有几间房子面积那么宽大,朝南面基本敞开着,好像是个大门口儿,旁边没有窗户,周边长满了杂草,看样子这地方很少有人来过,当地人管它叫飞机窝,是侵华日军留下的。据说,当时日军机场被友军飞机炸怕了,为了躲避轰炸,日军抓来当地老百姓修建的飞机掩体。碑子院、大官庄、曹家口等几个周边村子都有。

到了一九四五年,日本战败投降了!飞机窝也就成了日本侵华战争遗留物证,是难得的战争文物啊!

只可惜,随着当代经济开发,城乡建设土地征用的扩展,飞机窝也慢慢地消失了!到现在基本无存。前几天,我去碑子院村寻找,终于见到了一座村上人用来存放杂物的馒头型的水泥堡 ,这可是目前仅存的唯一一座飞机窝了!它躲过了建筑工地能铲平一切的推土机的铁铲,侥幸地“存活”下来。

土地征用豆子地不见了!蝈蝈儿进了花卉宠物市场;

平房改造村庄不见了!农民也住进了高楼;

但是,日本侵略者侵华铁证--飞机窝,渐渐地从我们这块土地上永远地消失了,真让人痛惜啊!

宿命

我的老家在东缸么下庄街东头一个坐北朝南的大院儿里,这是我们祖辈留下的老宅院,住着十来户人家、有几十口子人。虽然前后几层房子还算宽敞,可人多显得还是有些拥挤。

虽然都是杨姓家族,但婆婆妈妈摩擦拌嘴的事儿,还是难免地。但过后儿,各家还得过各家的小日子,还得回到搁置争议和谐相处的老路上来。

父亲这辈儿是杨氏家族第十二代缸师傅,从我记事儿起,大人们上班儿,就是去陶瓷厂,后来大点儿了稍明事理了,才知道,咱唐山还有钢厂、开滦、铁路、发电厂等好多厂矿企业呢。

振英大哥,小名叫小榜,是我杨浚大叔地大儿子,他不善言语聪明稳重,学习成绩好,六一年考上了承德石油学院读本科。

杨浚大叔在第二瓷厂上班,他家里有五个孩子,俩儿子、仨闺女,我大婶儿患气管炎,常年卧床吃药打针,大叔微薄的工资收入不是很多,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家,日子过的非常清苦,又赶上灾荒年,更是吃了上顿愁下顿,再加上供小榜大哥上大学,那就更加困难了。

一天中午,我放学回来,看见屋儿里坐了好多人,平时大人们总爱各屋儿里互相串门儿聊天儿,我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这次有些不一样,屋里有杨洤大叔、杨沺三叔、杨注二婶儿等,小榜大哥也在呀?没放假,他怎么从承德回来了呢?大人们脸上也没有往日的闲情逸致,正在轮番严肃地“训斥”着趴在板柜上掉眼泪的小榜大哥,是说让他辍学回家找工作上班儿挣钱,帮着养家过日子。

我躲在一边听渗唠儿,似乎听懂了什么。

可怜地不善言语听话的小榜大哥,只有以泪洗面,放弃了学业,顺从地上班挣钱去了……

后来还好,找到工作在古冶铁路上班儿,工作踏实能干,单位也承认了他的大学学历,还当上了中层领导干部。

烤白薯

我挺爱吃烤白薯,每当我在路边儿看见摆摊儿的大铁桶烤白薯,就想买块儿尝尝解解馋,热乎乎儿地、甜甜地、软软的烤白薯,它又把我带回重温旧梦的童年岁月……

还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儿,刚10岁出头儿的孩子们放下书本儿,学校组织我们到一瓷厂学工劳动。说是劳动,其实就是安排干一些小杂活儿,一位姓刘的师傅带着我们,用稻草打包装用的草绳子、草袋子。这活儿不算累,小孩子也能干,就是忒脏,半天下来各个儿都是“尘满面 鬓如霜”,浑身上下挂满尘土草末儿。

一瓷厂离家就几里地不算远,可能是为了能学到工人阶级优秀品德,和他们靠的更近点的缘故吧,中午不让回家,自带干粮在厂子里吃午饭。

我们干活儿的车间外边儿。有一个地炕眼儿,有火可以热饭,大伙儿带着的饼子、白薯等干粮,放在火堆旁边儿烤一溜儿,人多争先恐后挤挤嚓嚓,等到我去取饭,我考的白薯烧成了糊疙瘩,掰开看还好,当心儿还有一块儿能吃的,可能是饿了,吃起来感觉非常香甜。

虽然没吃饱,空着半拉肚子,还是咬牙坚持着干完下午的活儿,仿佛这就是工人阶级吃苦耐劳甘做奉献的优秀品质。

过年放爆竹

每到过年,放爆竹是男孩子们最高兴的事儿。

振辉,小名儿叫杨三,是我杨云大叔屋儿地三儿子,比我大三岁,平时不论玩儿啥 ,他都比我们鬼点子多,我们这些比他小点的孩子们,都成了他的小跟班儿、尾巴虫儿。

那时候儿过年随便放爆竹不受管制,但我们这些孩子们兜里都没有几个钱儿,买几挂小鞭儿,平常日子也舍不得放,算计着过年除夕夜再放。

我跟在杨三屁股后边儿,捡拾别人放过没炸响的哑炮,拨出引信儿二次燃放,乐此不疲。我们捡了一个大雷子,杨三熟练地拨开纸皮,用洋火点燃剩余的引信,一声震耳欲聋的炸响!大雷子意外地在杨三手里爆炸了!周围看热闹的孩子们吓得四散奔逃 。杨三一脸疼痛难忍地模样,紧攥着双手痛苦地蹲在地上 。他是用纱布条儿裹着一只手过的年。

早晨天刚亮,街上总有一位个子不高瘸着一条腿的扫街人 ,他叫杨温,是杨三的亲叔伯大爷,身旁无子女,解放前在国民党部队当官儿的姑爷,被关压在东北战犯监狱服刑,据说是判的无期徒刑。

每天放爆竹,街道上总会留下一层爆竹屑,都是杨温一扫帚一扫帚地打扫干净,堆放进垃圾堆里,保持着街道的清洁。

因为他腿脚不利索,他家院子还是高台阶,挑水非常不便,平时吃水都是杨三给他挑。

这次杨三双手被爆竹崩伤咧,杨温大爷家挑水咋办?我有了点儿恻隐之心,他是位残疾老人、也是我大爷呀!

当我走到他家门口儿,就看见杨三挑着水桶从院里出来了,他还是像平时一样,是准备给杨温大爷挑水去,被爆竹蹦坏了的手上还裹着厚厚的沙布条呢。

忆爸爸

前面介绍过,我爸爸是位陶瓷缸师傅,解放初期入党的老党员, 在我心目中他是个快言快语、纯朴善良、乐于助人、刚直不阿爱打抱不平爱“管闲事儿”的人。平时也忒爱找人聊天儿唠嗑,有时候聊起天儿来,不免有些夸张演绎,逗得大伙哈哈笑,但他从不欺骗别人,只是为了聊天儿搞笑而已。

我小的时候很佩服他的性格和为人,等我稍大一点儿了,就多少有点替他担心,他是点火儿就着的火暴子脾气,有时候儿说话办事儿还不计后果,就是怕他在外边吃亏上当。

爸爸不管和谁处事儿,他从不占别人的便宜儿,吃点儿亏从不在乎,记得是六七年还是哪年,家里想养一头猪,我们爷俩到开平集市去买猪仔,他看上了一头一百多斤的猪仔,卖主儿牵着两口猪,还有一头小一点儿的,要一起买走才卖,论分量称五毛五一斤,恰好旁边又过来一个人,也是要买一头,本来买卖双方都挺合适,可爸爸还是主动多花钱,五毛六一斤买下了稍大一点儿的这头猪仔。我不解问他为啥一斤多花一分钱?他说的很简单“咱们多花一分钱、那人就少花一分钱”。那人根本不认识呀!他一斤花了五毛四买走了另一头仔。

施舍助人的事太多了,粮食困难时期我记得,爸妈总给断粮户送些吃的和用的,如:二林家、刘志成家,杨国焘二爷家等都被接济过吃的用的。

好心总会有好报的,联想到我发展到今天,说起来和当年爸妈这些举手之劳的小事儿还有点关系。爸爸还有个坚强的性格,遇到什么困难都是自己扛着,从不愿意给别人多添麻烦,记得他晚年病重住院,每次都不让人陪床(我还是培在他身边的多),发病时他那么痛苦,从来没听到过他大声哼哼过。

永远怀念爸爸!

野兔

刚十岁出头儿的我,贪玩儿好动在家里哪儿呆得住,一门心思往外跑,我妈每天上班儿前总是唠唠叨叨地“在外边儿别和人家打架”、“别到处乱跑”之类的话嘱咐个没完没了,我随口应和一声“知道了”!撒腿跑出家门儿一玩儿就是大半天儿。

东么大街庄东头儿有一条小溪叫东沙沟,离我家不远儿,清澈见底的水不算深,一簇簇的水草在溪水中摇曳,小鱼小虾时隐时现的游来游去,用一条纳鞋底儿用的棉线绳儿栓上罐头瓶儿,往瓶儿里头放上一点儿剩饭,一般都是一小块儿玉米面饼子或窝头,这些东西放在水里不爱化,贪吃的小鱼小虾钻进瓶子里就很难再跑出来,各式各样、色彩斑斓的小鱼小虾好看极了!

我二爷屋儿里的大儿子,小名儿叫吴子,虽然比我大一辈儿是叔辈儿,因为我俩岁数差不多还常在一块玩儿,平时叫惯了,也就很少管他叫叔咧,见面顺嘴就管他叫吴子。

秋天爱刮风,我和吴子像往常一样,在一个避风向阳儿的土坡边儿上,在溪水里下好罐头瓶儿,就等着小鱼小虾“入瓮”了。突然,吴子喊了一声“野兔子”!我顺着喊声望过去,只见一只土黄色的野兔子带着几只小野兔,顺着沟边儿跑了,吴子玩儿命似地在后面儿紧追不舍,跑了一会野兔都钻进了沟边上一个废弃了的半截水泥管子,吴子有办法,他脱下裤子,把裤腿系上扣儿,裤子就变成了口袋,再把它扣在管子头儿上,严严实实地,他找来一块儿石头敲击管子,禁不住敲打,野兔儿钻进了“口袋”,逮着一只母野兔儿和一只小野兔儿,没逮着的小野兔儿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有人过来围观说:“野兔儿有野性,小野兔带回去不能吃也养不活,不如放了它”。“好,那就放了它”,吴子从袋子里放出那只小野兔儿,它惊恐地一跳一跳地跑走了,往后它就是没了娘的孩子了,它还能不能活下去呀?往后的命运又该是如何呀?就和我们些没说没管儿没学上的孩子们命运相似,只有期待和茫然。

兵没当成小花狗丢了

也是我上初中的时候儿,界壁子四奶奶家地黑狗下了六只小狗儿,其中一只黑白花儿的小狗最招人喜欢,趁着母狗外出觅食,我经常抱起来和它玩耍,爱不释手。

经我软磨硬泡多次哀求,四奶奶拗不过我,就把这只小花狗让我抱走了。

我三姐秀琴,高中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在全年级名列前茅,是个上大学的好苗子。

1958年被选送到通州军校,参军入伍。1960年分配到兰州导弹发射基地,也就是现在的酒泉航天基地。她光荣地成为了新中国第一代航天人、第一代计算机人。

当兵,也是我儿时的梦想,从小就盼着快点儿长大喽,好当兵去。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院子里挤了好多人,一问才知道,接兵的来了!我三叔屋的振勇二哥要去兰州当兵。接兵的人听说我三姐也在兰州当兵,在我们屋儿里看相片儿呢。

当兵在外,和家里只有书信往来。那时候儿三姐已经任基地的什么委员了(挺不小的官儿),他早就答应我,等我长大喽带我当兵去!

我有七个姐姐,我是家里第一个男孩儿,娇宠得很,带走振勇二哥的是兰州某工程兵部队。当年,我三姐他们部队也从唐山带走了兵,还是因为我岁数稍小点儿,家里没舍得让我去。

由于我当时朝思暮想一门心思地想去当兵,牵扯了精力,可爱的小花狗疏于管理跑丢了。我大哭!

吃饺子

小时候儿,我爱吃饺子,爱吃白菜肉馅儿的饺子,那时候儿食品紧缺买肉是要花商品票,平时挺难吃到肉,包饺子馅儿里大部分都是白菜,星星点点有几疙瘩肉星儿就不错了,大人们说 这就是白菜肉馅儿饺子。

一九七一年,我上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儿,学校抽出两个连的师生,和水泥机械厂工人、工人医院大夫,组成1000多人搞冬训野营拉练。我们三连六排幸运地入选了野营拉练军团。

早春二月,数九寒天冷风刺骨,头两天还下了一场大雪,路上的雪没化干净还结着冰呢。

出门儿“发脚”是我们当地传统习俗,就是家里亲人临出门儿,为他做上一顿吉利饭,确保路途平安。更何况我这10几岁孩子要出门儿参加野营拉练,要走很远的路,家人哪能不惦记牵挂呢!我妈专门儿给我包了一碗饺子,是白菜肉馅儿地,嘱咐我 “快点儿吃,吃饱喽省得道儿上冷”。我哪有心思吃呀!心切切,早就“飞了”。没吃上几个就觉得饱了似得,再也吃不下去了,急急忙忙背上行李卷一溜烟儿跑出家门儿,后边儿隐约还能听到大人们的嘱咐声。

野营拉练队伍1000多人,有工人医院的医疗队,水泥机械厂的京剧样板戏《沙家浜》业余宣传队,和为农民义务服务的机修队。我们学生们,没有啥具体宣传服务任务,只是一路走来一路歌“野营拉练好,千里红旗飘……”。

从唐山出发向南,途径丰南稻地、灰坨,乐亭黄坨、胡各庄、王滩,滦县小王庄,古冶(东矿)大吕庄,开平(郊区)罗各庄等地,历时20多天,长途跋涉走了几百公里。虽然一路上没有翻山越岭,但对我们这些没大出过远门儿十几岁的孩子们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折磨,有好多学生脚底磨出了水泡,走路一瘸一拐的,每到驻地,随队医生就用针挑破再抹上紫药水,还好,我没啥事儿。

带的粮食限量分配,学生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路劳累,经常吃不饱饿着半拉肚子,使得大伙儿疲惫不堪艰苦难耐都掉膘儿咧 !大家都恨不得马上到家吃上一顿妈妈做的顺口儿饭。

终于来到离家不远儿的罗各庄村休整总结,再有两天就熬到头儿可以回家咧。

张志欣,平时老实巴交儿地,手挺巧啥饭都会做,我们俩是三连六排的“火头军”,一天3炖负责给大伙做饭吃。每天早起天不亮就起床做饭,还是小孩子的我俩都觉多,每天起早做饭,睡眼蒙蒙非常困,有时候儿坐在灶台前烧着火,就能眯着眼睛昏昏沉沉地睡着喽。

每炖饭用多少粮食,都是有数儿地。饭熟喽按人头儿分,谁也不多谁也不少。志欣我俩也不例外,从来没人监督就是凭自觉,和大伙儿一样空着半拉肚子分饭吃,一样忍饥挨饿的受煎熬。

还记得,该打道回府的最后一天,连里安排大家吃了一顿煮饺子,也是白菜肉馅的。当饺子煮熟出锅儿时,张志欣负责给大伙儿分饭,还是像往常一样,不偏不向一人一碗儿饺子按个儿数,还是平时那样管了不管饱。可这次幸运的是,最后从锅底下捞出几个煮破了的饺子皮儿,我俩近水楼台不客气地分吃了,平时不爱说笑的志欣说:“要是再多煮破几个饺子该多好哇”!

野营拉练3天整训很快结束,马上就要回家了!又可以吃上家里顺口的饱饭了,每个人脸上都显露出喜悦的笑容!

我想,我妈一定包好了饺子等着我呢,一定还是白菜肉馅儿地。

同学聚会——献给聚会的初中老同学们!

啥同学聚会呀!就是找这么个说辞儿,老同学们相约见个面儿,说说过去,唠唠现在,“东家长西家短、谁家耗子会眨眼”,无话不说、无话不扯。

东拉西扯、唠来唠去,谈论最多的话题还是我们排里老同学们的身体和生活现状,金生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李*文同学走了!他和老婆离婚独身一人好多年了,没有劳保退休金,也没啥别的收入来源,东借西找欠了一屁股两肋外债,平时身旁无亲人照顾,猝死在家里多日,才被邻居发现。斯人已离去,是非不便评说!

谈天说地唠家常,大家最怀念的还是我们班主任排长崔陈华老师,以前我介绍过他,地主家庭出身,南开大学毕业生,住学校单身宿舍多年,47岁才讨上老婆。“三中全会”后,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他享受到了高级知识分子待遇。二零零八年,年近九旬的崔老师病逝,我们永远怀念他!

还是说点儿高兴事儿吧!奶奶级别的美女同学来了四位:

田艳琴,身子骨儿一直以来不是很硬朗,但干啥事儿都积极肯干认真负责,是位非常优秀的街道女干部,多次受到各级表彰奖励。

美女排委孙瑞凤,她比我们大两岁,大家都管她叫凤姐儿,电大毕业,在中学任教三十多年,到了退休年龄,又被学校返聘干了好几年,直到去年才正式退下来,回到家里也闲不住,每天负责买菜做饭接送孙女上下学。

校花美女徐亚娟,还是那个漂亮摸样儿,男同学们见了她,贪婪的目光还是想多看上她两眼。

谢玉梅,二医院急诊室护士,技术过硬,参与抢救过无数伤病患者,从未发生过责任医疗事故,退休后“二次上岗”,受一家药店聘请,从事药剂师工作,闲不住一周只呆一天,大伙见了面儿都戏弄他说:“等你当了婆婆、有了孙子,看你还上班儿不”,笑声一片!

男同学来的有:

臧志山,无情岁月使他丢掉了一头秀发,但看上去还是那么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受聘于北京一家财团任职CEO,是这次同学聚会的操办人。

侯长发,大伙儿尊称“猴儿哥”,开“宝马”车,为了沾沾光儿,这次去赴宴,我搭的就他的车,虽然这次他开的不是宝马,但从心里儿我也显示出了几分神气,哼!

王保华,火车司机,开了三十多年火车,没出过任何安全事故,平安退休,闲来无事一天三顿喝小酒儿,在小区楼下摆了一个象棋摊儿,号称“打败大庆十号无敌手”,狂妄至极!说不定哪天,我给他点儿厉害尝尝,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高手。哼!

高文喜,马家沟耐火材料厂技校毕业,国营全民工,企业改制后,他扔掉铁饭碗自谋生路,养车“拉脚儿”凭本事吃饭。

宋金生,陶瓷技校毕业,曾经在几个瓷厂当过厂领导,大环境下自洁自律,平稳“着陆”到退休实属不易。

肖云增,帅哥儿大男孩儿,曾经是六中排球队主力二传手,曾经拿到过唐山市中学生冠军。

张志欣,也是陶瓷工人,早年下岗自谋生路。如今是一家私企驾校老板,年收入不菲。

这帮四十年前的热血青年,到如今还是都上了些年纪,见了面兴奋,小酒都喝的晕晕糊糊,握手道别时,东拉西扯没完没了,我不管那些了,趁着乱乎劲儿,一拉车门儿钻进了猴儿哥的车里身子往后靠背上一仰就迷糊了。

焦化厂

买东西要“商品票”,现在的孩子们就弄不明白了吧?只有我们这些上了些年纪的人们才知道,四十多年前,在商品匮乏的计划经济年代,人们到合作社(商店)买东西,不仅要花钱,还要花“商品票”呢。买粮食要粮票;买布、买衣服要布票;买使的、用的、吃的、喝的几乎都要花“商品票”如:肉票、豆腐票、火柴票、肥皂票、碱面票、酒票,要是买大件儿商品,那就更麻烦了,买车子、买手表,要有商业局发的“自行车票”、“手表票”等等。也就是说,买啥东西都要花“商品票”。要是到河北省以外出差办事,那就更麻烦了,“地方粮票”不通用,还要带 “全国粮票”才行,不然就麻烦了,买不到饭吃只得饿肚子喽。

我们刚进中学的时候,校门口北面开始大面积施工建设焦化厂,据说建成后,它不仅能烧炼焦炭,还能生产好多种化工原料,有的原料还能制成当时人们穿着非常时尚的腈纶布料衣服,如: “的确良衫布”、“快芭的确良”、“呢绒凡尔丁”、“美丽绸儿”、“尼龙袜子”等等,据说可以大大地缓解布匹衣料紧缺状况。我们童心期盼着。

也不得不佩服当时工人阶级的革命干劲,建设速度真快!也就是一年多点儿时间,焦化厂很快就落成投产了! 那个年代,建筑工人,得到的就是每月开的那点儿“死工资”,你就是干得再出色、再超额完成任务指标,也不会额外多得到一分钱奖金。

焦化厂建成投产了!黑黑的焦炭也生产出炉了!大家怀揣一颗好奇之心,期盼着它生产出能纺织成布匹的“腈纶原料”、期盼着纺织厂能织出更多、更好看地“化纤的确良”布料,人们做衣服买布再也不用花商品票、布票了!

税务所临时工

七十年代初,每年九月份,是西么税务所征收房产税、车牌税最繁忙的时期,这个时候儿,税务所人手就不够用了,要招收助征员,也就是现在所说的临时工。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使我的人声道路幸运地定标在了税收战线上。

收税,那时候儿老百姓(居民)俗称“上捐”,房产税叫房捐、车牌税叫车捐等。这些都是小税种,都收不了多少钱,有私人房产的人家儿,每半年缴纳一次,也就是少的几毛钱、多的也就是几块钱的房产税;有自行车的每辆车子一年缴纳两块多钱的车牌税。虽说是脑力劳动,当时征收手段落后,用算盘计算税额,手工清点钱款,如不小心发生了差款,哪怕只是几毛钱、几分钱对不上账,也要反复计算查找,直到找出原因准确无误为止,这也叫“找账”。

征收一天下来,两眼模模糊糊,脑袋瓜昏昏沉沉疲惫不堪。脑力劳动演变成了繁重的体力劳动。

所长王春江,每天骑着一辆唐山产的燕山牌自行车上下班,舔着个大肚子平时忒爱开玩笑,熟人儿见了面儿,都伸手摸摸他的大肚子。

那时候儿没有当下这些怪毛病,想喝酒就到对门儿西么合作社(商店)打点儿散白酒再弄点儿猪头脸儿、花生米啥的酒菜儿,回到办公室里间屋儿关上门儿“打平伙儿”,大伙儿乐此不疲。就是有人想意思意思送点儿啥东西过来,都会被严词拒绝没人收、也没人敢收。

从此,每月挣37块钱、吃28斤商品粮的税务所临时工的我,踏上了为国聚财的人生旅途。

自尊自重,要从尊重别人开始

收税,必须和纳税人打交道,更少不了翻看账簿、检查票据。

梁家屯公社新刘庄大队副业电镀加工厂,是由我负责收税,用我们的行业话说,是我的管户,会计叫刘廷勤,一副忠厚老实的摸样,算盘打得好,写一手好字,账簿记得清清楚楚,他说话略有口痴,不爱言谈,年岁虽然不大,也就是四十岁上下年纪,却老气横秋地穿一条肥大的勉裆裤,典型的淳朴农民形象。

我是汗手,翻看账簿页面上难免蹭上了些汗渍印记。刘会计看到了,拿起毛巾一声没吭擦拭干净,没有责怪埋怨,脸上仍然挂着那纯朴地微笑。

我汗颜!

从那时起,不管到哪家纳税企业翻看账簿、检查票据,和账簿打了40多年交道,直到退休,我敢说再也没有汗渍过企业纳税人的账簿,这应该是对纳税人最起码地尊重吧。

尊重别人、尊重别人的劳动,同时也就是尊重我们自己。

陡河,川流不息的家乡河,它滋润了唐山这片沃土,也养育了眷恋家乡的一方儿女。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半个世纪转瞬即逝!伴随着人文观念的转变,社会不断进步,经济飞速发展,唐山城乡建设日新月异旧貌换新颜。“吃陡河水长大的”这句话,唐山人经常脱口而出,早年的工业污染,使曾经美丽怡人的陡河变成了流淌多年的臭水沟。现如今,庞大的“唐山环城水系工程建设改造”,使得陡河畔又焕发了“花草丛生鸟雀鸣唱”的勃勃生机,淡蓝色的河水里又能见到“浮草摇曳鱼儿戏水”的怡人景象。

我爱你—陡河!我爱你—家乡!

岁月很匆忙,青丝都不见。

光阴去无返,戏侃现童年。

真人和实事儿,叙说有编纂。

笑看儿孙喜,买菜烹三餐。

老伴有唠叨,耳背少答言

餐前一杯饮,午后小憩眠。

闲来跳跳舞,骑车有锻炼。

小病吃点儿药,医院说再见。

夕阳无限好, 再活四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