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媛媛
矿工人物画不同时代的创作思考与价值意义探析
郑媛媛
本文是以矿工群体为线索,探讨中国矿工题材人物画在不同时代所呈现出来的面貌及其价值意义。关于矿工人物画的演进过程中,煤矿工人的生存环境、状态、精神与画家的情怀、态度、理想都具有其特殊性。建国初至文革期间,矿工人物画创作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为目的,以颂扬时代风貌为主题的精神产物。80年代以后,画家开始转向对矿工群众真实生存状态的描绘,突出地表现了矿工群体的艰苦生活与命运抗争。90年代以后直到至今,矿工题材的作品多是以日常生活的描绘为主,侧重情感的倾注与精神的探索。四是归纳与总结。
矿工人物画 不同时代 创作思考 价值
矿工,即开矿的工人,对于这个特殊的群体,我们常常会联想到的是恶劣的工作环境、铺满煤尘的面孔、矿井爆炸、遇难等画面。为了生存,他们从事着高危险、高强度的苦力工作,然而正是这个社会最底层、最沉默的群体,他们为中国经济的成长作出了不朽的贡献。关于煤矿工人,他们在艺术作品中得到了很多的关注。2014年10月习近平在北京文艺座谈会上提到:“人民是历史的创造者,也是历史的见证者。文艺要反映好人民心声,就要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这个根本方向。”所以艺术家的职责应当密切关注人民的现实生活,用真切的情感与关爱来反映底层人民真实的生活现状,表达其所处时代的社会历史画面。不同时代孕育着不同时代的文化精神,画家所赋予矿工群体的情感也有其特殊的价值涵义。
建国初期到文革前这一时期,矿工美术创作为社会主义服务成为相当时期内的宗旨。
新中国成立以后,出现了一批表现大型革命历史题材的经典作品,其中以侯一民先生为代表的《刘少奇与安源矿工》(1960年),着力的表现了以刘少奇为工人阶级领导的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的历史画面。画面中,充满愤怒的矿工群众推翻煤车,正奋力发起反抗,声势浩大。这幅作品不仅有力的凸显了工人运动领袖刘少奇同志的革命风采,更展现了矿工作为新时代主力军,一派昂扬斗志的伟大形象。
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确立了艺术为政治服务和为工农兵服务的创作原则。在这种原则指导下,美术创作的观念深深地打上了政治的烙印,艺术创作的形式走向了一个共同的模式,即非常典型的“红、光、亮”的人物形象。
以杨之光为代表的作品 《矿山新兵》(1972年),表现的是一位矿山女工正在整理她的矿工帽,喜悦的面容洋溢着浓烈的幸福感,焕发出一种蓬勃向上的精神气息。背景是远处耸立的矿山井架和隆隆驶过的满载矿石的列车,一派新中国社会主义建设新气象。表达了当时农民积极投身于社会主义工业化建设的乐观精神。
1974年以李延声为代表的《千秋功罪,我们评说》,深刻地揭示了中国工人阶级在文革期间的英雄形象。该作品反映了矿工参与“评法批儒”的活动场面。一位身穿工作服、头戴安全帽的矿工义正凛然的大步跨向讲台,满腔热血呈现出了积极昂扬的斗志,反映了当时矿工作为国家主人翁的豪迈与正义之气,充满了强烈的时代烙印。
“中国美术伟大的特点,正是能反映出每一个时代全民族生活,思想的特点形式与内容,都充满着独特的色彩”。[1]文革期矿工人物画的面貌可以说是当时社会、政治、文化及生活的一面镜子,反映了红色时代精神下,矿工群众当家作主、昂扬斗志的精神状态。
20世纪80年代初,受西方现代美术思潮的影响,画家开始对人性、人的生存价值有了深层次的思考。艺术创作的表现形式也打破了传统的藩篱,开始追求个性化的形式语言。
经历了文革十年政治美术之后,美术创作逐渐走出政治的话语权,一群充满历史责任感和人文关怀的画家们,对“文革”美术创作的意识形态及人物形象的“高大全”和“红光亮”的虚假形象提出了深刻地批判。矿工美术创作不再是一种英雄式或模范劳动代表的形象出现。画家开始将目光转向人民的真实生活中,以揭示底层劳动群众的真实生存状态。
以卢沉、周思聪夫妇为代表的鸿篇巨制《矿工图》组画作品,可以说是关于矿工的一部苦难血泪史,震动了无数人的心灵。它主要表现的是辽源煤矿的人民受日本军国主义的残酷侵略、欺压的历史事件。
这组作品是从人道主义出发,控诉了日本军国主义罪行的经典作品。无论是从创作思想、情感还是艺术审美的表达上,它与文革时期的矿工作品相比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为了能够深刻的反映出矿工群众的真实现状,1980年他们来到辽源煤矿,与矿工群众共同生活了三个月。按照最初的构思,这套《矿工图》组画由九幅作品组成。但是由于多种原因,就完成了《遗孤》、《王道乐土》、《人间地狱》、《同胞、汉奸和狗》四幅作品。除了《同胞、汉奸和狗》是他们二人合作以外,其它三幅作品均是周思聪独立执笔完成。
《王道乐土》是画家对日本军国主义在中国东北打着“王道主义”伪善旗帜下的侵略行径的极力讽刺。画面中无论是沿途卖场的妇女或是相依为命的姐妹等都充满了哀苦的神情。
在《同胞、汉奸和狗》作品中,我们看到堆积如山的尸骨,它们被无情地扔进万人坑或者焚尸颅内,浓郁的死亡的气息,令人毛骨悚然。他们的生命没有任何尊严,在死后还要被狗所践踏。画面中间站立的是两位禽兽不如的汉奸,以及我们只能看到背面的日本军,他们对华工的侵略丧尽天良,毫无人性。
《遗孤》是战争遗留下来的孤儿。年幼的孩子心灵受到创伤,瘦骨嶙峋的人物形象,眼神充满恐惧和哀愁,这些都是一场历史的灾难。画面中,浓重的黑色基调、扭曲的形体,悲苦绝望的神情,震荡了无数人的心灵,引国人深思。
《人间地狱》中,满面愁苦的驻杖老人、被迫劳作的躯体,如山一般沉重有力。这些矿工没日没夜的劳作,直至累死,也得不到人身自由。“艺术是人道主义的,它是拨动人类感情的心弦的,有感而发的,冷漠的人成不了艺术家。”[2]在这组作品中,画家倾注了全部的心力,表达了对生命、对受压迫者的尊重与同情,反映了画家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人文关怀。为了表现沉重和压抑,画家改变传统表现形式,以分割、拼贴的组合形式把不同时空下的苦难重叠在一起。《矿工图》组画的价值意义超越了时代性,它不仅是在揭示日本军国主义的残酷罪行与矿工群体的苦难,具有激发中国人民不忘国耻、奋发图强的现实意义,更是艺术家艺术思想与语言自觉的体现,也是艺术个性的觉醒。
90年代的中国社会处于一种文化艺术多元共生的变革时代,其人物画的发展最显著的变化之一,是较为个性化的艺术语言的突破,注重对生活独特感受与人物内心情感的抒发,对人的生命状态的思考。
关于底层人民的关怀不仅是生存的问题,还应该关注他们的情感和灵魂。长期扎根在煤层深处的画家赵纯厚,对煤矿工人的艰辛感慨颇深。时有发生的矿难让他亲眼目睹矿工兄弟的离去,所以他对矿工生存状态和思想情感有着深刻的认识与体会。他的作品《我的矿工兄弟》《走窑汉》都是以平淡的视角再现了矿工平凡的日常生活,工作虽然充满艰辛与危险,但他们的生活依然有说有笑,作品不仅揭示了矿工群众质朴的品格和“战斗”的精神,更深层次地对他们进行生命精神的赞扬。
以现代画家黄骏的十二届美展获奖作品《沐浴》为代表的矿工题材作品,却以一种独特而又新鲜的视觉效果表现了矿工群众脱去衣服的澡堂场景,给人一种独特的艺术感受。劳作一天的矿工们,在澡堂里准备享受沐浴后洗去一天的疲惫和尘垢。画面左边戴眼镜的年轻人是矿校毕业的年轻人,打破了我们对矿工群体的认识,赋予画面一种现代气息。他身旁正在脱衣的男子的神情,显得非常疲惫。中间抽烟的男子眼神漠然,而右边的两位矿工正在用力的搓澡,画面非常的原生态。五位不同动态的人物形象占据了整张画面,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黄骏在这里没有美化与歌颂,也没有去表现苦难,而是选择了洗澡这样极其平常的画面,因为他想表现的是他们在日常生活中所流露出的心灵状态,以及对人的生命状态的一种关注。在艰苦的煤井下工作一天,矿工们用水流冲去身上的尘土,重新回归地面上的生活。旨在通过“沐浴”这个主题表现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个性化的艺术表现不仅体现出了黄骏对艺术本体的思考,也是更加独立和深入的文化思考,表达了深厚的人文主义情怀。
在美术作品所有感动人的元素中,在题材之外最重要的大概就是人性和灵魂关怀的题。画家对矿工题材的深入挖掘不仅引起社会各界关注矿工群体的物质生存状况,也更加关注他们的精神状态,这是当今时代矿工人物画的现实意义。
“艺术是人类精神之结晶,又为人类精神之食粮”[3]。反映时代精神是美术创作的重要价值取向。矿工人物画经历了几十年的形成、演变、发展,已经成为建国以来中国美术的重要组成部分。矿工题材作品,本身就是一份珍贵的文化遗产。它揭示了不同时代、不同文化背景下画家对社会、人性、艺术的价值思考。我想无论那个时代,艺术家都应该认识自己所担负的历史使命和责任,关注人民群众的生活,尤其是底层人民的生存与精神状态。探寻这一特殊群体的生存状态,唤起人们对这个特殊群体的关爱,呼吁对底层弱势群体的深切关注,有助于引导人们形成积极、向上的人类核心价值观。
[1]林风眠.林风眠谈艺录[M].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4.
[2]马文蔚.周思聪艺术个性的觉醒[M].郑州:大象出版社,2007.
[3]徐建融.潘天寿艺术随笔[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
淮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