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桥
微 茫
陈建桥
在菜园坝的那个火车站那儿有个偌大的地下商场,曾经是为了方便等候火车的旅客可以买些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火车站因为地势和年份问题,一点一点的减少了火车停靠数量,现在几乎已经被停用了,只剩下一些货物车还会在这里停靠,那个极大的地下广场也因此跟着废了。
即使是在阳光明媚的白天,地下通道的入口看起来也是一团漆黑,好像把全世界的各种黑一股脑儿的糅合在了里面。顺着污秽的大理石阶走下去,总是有一股难以述说的酸味儿萦之不去。地下广场的狭长而逼仄通道然有白炽灯在发出惨白的光。周围的商铺早就将冰冷的卷帘门挂起逃之夭夭。整个广场细细长长,却又由于过细过长,看起来又好像是一个带有长棚的桥。桥的这一段始于太古,那一段迷失于洪荒。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便在这错综复杂的地下迷宫里失了路。
然而我从未远离,也从未脱出过这里。
我一直往前,又向右拐进了一个死胡同,胡同的尽头是一家布满灰尘的铺子,门顶头上挂着布满灰尘的招牌:老林当铺。不得不说,这的的确确是一个可怜的宾馆,在任何人看来都毋庸置疑。(若还有其他人的话)。可怜的的当铺,可怜得活像被十二月的冷雨淋湿的一只三条腿的狗一样。当然可怜得店铺世上比比皆是,但这的可怜与那种可怜还不同,这是概念上的可怜。不用说,来过这里的人不是阴差阳错,余者寥寥。
跨进不平的木制门槛,整个店铺的装潢便展示在眼前,许多的东西没有顺序的拜放在一起,东一张桌子,西一张椅子。左边挂了字画,右边也不讲对称。我随意的逛,看看这个花瓶,摆弄那个黄铜钟。突然有人从左侧叫我,准确的说是一团萎缩在一张藤椅上的黑影叫了我,我匆忙向他赔罪说明来意。他皱了皱鼻子,手一挥,大概是说我这样的不是第一个吧。他的脸皱巴巴的,泛出枯木的颜色。手也如同寒冬里的柴木一样干瘦。他的全身仿佛都有狼狈的阴翳,眼神凄惶。好像是学校物理实验室标本箱里的那个“时运不济者”。我忍不住问,“您记得我吗……”
“呃没有印象了”老林扶了扶眼镜
“很多年了。”
“为什么一直开在……”
“我在守候。守候他们的主人回来。这家老林当铺以前是我爷爷开后来,一代传一代,我守在这里,只是想等到这些人一个个把他们带走,带回他们的地方。只是可惜,我走后就再也没有人了。”
“你的儿子……”
“跟我吵了一架,几年前的事了,再也没看到过。”
“大爷我再陪您聊聊吧,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
提到这个老林立刻兴奋了起来,“这个花瓶是我的爸爸的好朋友的!当时为了追他心爱的姑娘,卖了,跟着她一起走,说留着,他会回来取,后来也便是杳无音信。”他不停地讲,兴奋得像个手舞足蹈的孩子。
五六个小时过去,我坐在藤椅上听他将过往的故事。
“要是我那混账儿子在就好了,我也可以少操点心了!”他有些无奈的说到。
“他会回来的,放心!”
“不去想他了,我答应了我的那些客户,我会一直守在这里,守望着一个又一个的人来,带着那些东西走。儿子?有没有就那样!”老林看起来还是不能原谅。
“很晚了,林叔我必须得走了。老婆会催的。”
“诶!可以,年轻人有空帮我多推广一下,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了,希望那些人快来……”
我攥紧拳头向外走去,听到背后老林支吾着:“我儿子这个时候也该有老婆了吧……”
我装作没有听见。
快步走向地面,此刻已经是傍晚了,妻子站在外面等候着我,“爸爸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的失忆,记不得我,却记得那些‘命根子’,从我离家出走后,他就精神失常一直到了现在,我真是……!”
妻子拍了拍蹲在地上埋着头的我。
夕阳刺在我伏动的背上。
重庆南开中学 400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