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 越
从后殖民视阈到《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中的生态哲思
◎乐 越
《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选自英国现代著名小说家、戏剧家威廉•萨默塞特•毛姆的南洋短篇小说集《叶之震颤》。当毛姆将殖民地的全景视角以个人化的体验展开时,清醒地意识到殖民统治引发的人与自然,人与人、人与环境的对立的生态哲学。毛姆用反讽的手法,将融入异己文化社会的爱德华冠以“堕落”之名。从中透露着对宗主国文化的自我批判与反省,并进一步指出,在工业文明高度发展的宗主国社会,人与自然的分离与隔阂。“堕落”的爱德华冲破了宗主国文化优越性的藩篱,在有着原始自然美的南洋殖民地和率真的土著文化环境下,回归到了真正的生活和人性中。
毛姆短篇小说多以20世纪帝国主义殖民地为背景,具有浓厚的殖民主义批判性思考的倾向性。“毛姆的短篇小说有很大一部分取材于当时英国、荷兰等西方强国分布于南太平洋诸岛和东南亚的殖民地。这是因为在1916年至1926年间,毛姆多次旅行,客居在南太平洋诸岛、马来半岛、婆罗洲及远东地区。毛姆以他作家的敏感、医生的细腻、敏锐的观察、睿智的分析,以及深藏不露的幽默,真实记录了殖民地白人官员、传教士,以及因各种原因停留在那里的欧美人的生活状态及所思所想,特别是那些来自西方的“优秀民族”和当代土著居民文化上的巨大差异、矛盾、甚至流血冲突。因此,毛姆的短篇小说给我们提供了绝妙的研究后殖民主义的素材(张 65)。”《叶之震颤》是毛姆著名的异域短篇小说集。“许多异域题材小说,其中最出色的就是收在《叶之震颤》(The Trembling of a Leaf, 1921)中的‘东方故事’(陈 110)。”《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作为收录于小说集中的一篇,虽学者对其关注度不高。但小说中的故事模型以及反叛主题为毛姆的著名长篇小说《刀锋》提供的原型与灵感。“这一反叛主题后来被毛姆延展成他的那部著名长篇小说《刀锋》(于 276)。”且《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男女主人公都来自美国上流社会,西方文化在某种程度上是以美国文化为代表的,这就使得小说更具有现实意义。
“西方有识之士关注异国文化的通常情况是寻找一个与自己社会不同的领域,以表达对自己文明的厌倦和失望。通过对那个社会的描述来批评自己的社会和文化(陈 46)。”“堕落”字面意思是指思想和行为向消极的方向倾斜,也意味着衰落、荒废。此文中,毛姆用反讽的口吻,站在西方强势文化的立场,用贬义词“堕落”来描述爱德华在异己文化的殖民地上追求人与自然和谐的生活方式一举。从中折射出对西方上流社会用自我文化的优越感来贬低和排斥作为“他者”的殖民地文化的批判。小说用美国繁华大都市芝加哥作为西方文明社会的代表,而南洋殖民地塔希提岛则象征着宗主国占领下的异己文化。通过人物贝特曼•亨特在这两块土地上的不同体验,塑造出以亨特为代表的西方上流社会价值观里粗鄙、愚昧、堕落的殖民地社会文化。当贝特曼从塔希提岛回到芝加哥后,他的父亲问道:“你喜欢那儿吗(毛姆 51)?”
“‘我宁可选择芝加哥,父亲。’贝特曼答道(毛姆 51)。”
“他觉得自己再次回到了文明世界,回到了文化中心,跻身于高人雅士之间(毛姆 53)。”
“唉,能回到芝加哥真是太好了。”他说(毛姆 53)。
为了寻找逾期不归的好友爱德华,贝特曼开启了令他尴尬难忍的塔希提之旅。初次来到岛上,贝特就摆出一副居高临下之态。
“贝特曼从侧面扫了他一眼,看他明显具有当地人的血统……一丝傲然之气不觉渗透到他的言谈举止之中(毛姆 65-66)。”随后贝特曼来到当地土著居民的家,因为拒绝接受佩戴具有当地风俗的花环又引发了又一幕尴尬。
“我?我可不戴这个(毛姆 80)。”
“‘我想我的穿着跟这个不相配。’ 贝特曼不安地说(毛姆 80)。”
毛姆将此时贝特曼对土著文化习俗嗤之以鼻的心理活动刻画得入木三分。
“贝特曼感谢自己吉星高照。他穿着一件蓝色哗叽外套,又戴着高领——极其雅致,派头十足——要是再加个可笑的花冠,那样子一定愚蠢透顶(毛姆 80)。”
贝特曼极力劝解爱德华归美,回到上流社会的一番话也能充分体现贝特曼对“他者”文化的否定态度。“这是什么话!你总不能在这儿待一辈子吧。这不是一个人该有的生活,你现在简直就是行尸走肉。你被这地方弄昏了头,已经向邪恶的感化力屈服了,但只要横下一条心,摆脱了这种环境,就该感谢诸神保佑了。你会向染了毒瘾的人戒掉了麻醉品一样,到时候就会明白这两年里一直在呼吸有毒的气体(毛姆 82)。”在此,贝特曼对殖民地文化的否定、不认可的态度通过对爱德华人生选择的评价透露出来。“后殖民主义批评指出,在知名时期宗主国不仅对殖民地实行了经济和政治方面的掠夺,也在文化方面进行了歪曲。他们把殖民地塑造成西方的对立面,如愚昧、落后、迷信等(陈45)。”但融入异己文化的爱德华则表示:“我向你保证,不管是围着怕瑞欧、戴着玫瑰花冠,还是头顶大礼帽、身穿燕尾服,我都能一样保持庄重(毛姆89)。”毛姆在此借爱德华之口表明,文明本无高低之分,决定个人高度的是与自然水乳交融的灵魂。
然而“堕落”的爱德华在伊甸园般美丽的小岛上,经过一段时间与世无争的慢节奏的洗礼,逐渐抛下功名利禄,对人生有了全新的认识和思考。“此前我不知道自己还有灵魂,直到这儿才找到(毛姆 87)。”人类脱胎于自然,生长于自然,自然给予了人类生命,赋予了人类灵魂。“最为重要的,是变化无穷的大海和天空,是黎明的清新、落日的美景,还有瑰丽多姿的夜色(毛姆91)。”“生态哲学是以自然存在论为基础的生态世界观、生态价值观、生态伦理观、生态发展观(包括进步观、幸福观、人生观)构成的全新的哲学形态(刘 17)。”可见爱德华的“堕落”实质是一种令人向往的人与自然和谐的心灵境界。当然,爱德华所追求的这种“天人合一”的生活境界远不是只停留在返璞归真的表面。而是,放下许多功利的追求,多一些不为什么的坚持,让灵魂在神奇的大自然中得到安息。“在生态哲学的发展观来看,贴自然的生活方式就是最好的是方式。这个价值判断不是要使人回到动物式的纯自然的生活方式,而是要求人的生活方式必须适合于人自身的自然——认识他的自然结构和功能,把适合于人自身的自然方式看成是最好的生活方式(刘18)”爱德华这种淡然、笃定、洒脱的精神面貌在小说中通过好友贝特曼的观察中体现出来。“他比以前更瘦了,皮肤让太阳晒得黝黑,而且无疑比原先更好看了(毛姆69)。”当爱德华置身于水浅而温暖的大海时,贝特曼眼里的爱德华像个自由自在的孩童“爱德华兴致勃勃,又是笑又是喊,还唱起了歌,就像个十五岁的孩子,贝特曼从没见过他这么快活……空气如此清澈,他那种无忧无虑的劲头如此诱人……(毛姆 76)”爱德华迷人的魅力在于灵魂与大自然的契合,而并非如贝特曼认为的回到荒蛮的堕落。毛姆在爱德华身上体现的种种人生态度恰与生态哲学不谋而合。毛姆本人也具有浓厚的天人合一,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生态哲思。2008年邓惠文在其硕士学位论文《对毛姆〈面纱〉的生态批评》中,首次用生态批评这一全新视角,探讨这位伟大作家超前的生态哲思。他表示,毛姆通过小说《面纱》认为生活在丰富的城市中的人的精神创伤和绝望心理,而回归自然方式是给城市中精神危机的人们开出的处方。
《面纱》中的西方上流文化精英的精神荒原,在《爱德华•巴纳德的堕落》中通过爱德华对人生的反思表达出来。“我那时候读书是为了应付考试,为了在谈话的时候能够卖弄自己,为了学问而读书,在这里我会为了兴趣而读书。如果我一直是有钱的人,我可能永远失去灵魂了(毛姆 86)。”
“近年来,关于后殖民主义的文学研究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但是对毛姆作品的后殖民解读还少见到(谢 86)。”张玉静《毛姆短篇小说的后殖民主义解读》(《北方工业大学学报》,2011年12月,第23卷第4期)用后殖民主义理论解读毛姆的南洋小说,分别从传教士与土著、殖民官员与土著、白人与土著女子的爱情三方面入手,剖析了来自自称“优等民族”的殖民者如何误解甚至蔑视土著文明,从而伤害彼此的情感。文章指出,只有消除偏见,加强沟通,尊重包容彼此的文化,来自不同文化的人才有可能共生共荣。次年,谢晓莹发表《后殖民视角与不平等意识——对毛姆小说〈边远的哨所〉的后殖民解读》(《广东青年之夜学院》,2012年6月,第26卷第8期)。邓惠文在其硕士学位论文《对毛姆〈面纱〉的生态批评》(2008年),用生态批评视角为毛姆作品研究开拓了新的疆土。
生态批评(Eco-criticism)最早起源于美国跨学科领域对文学、文化的研究(邓 5)。1996年Cheryll Glotfelty 将生态批评定义为:“对文学与客观自然关系的研究(Glotfelty xix)。”在《自然的构想》(Environmental Imagination)中Lawrence Buell 对生态批评的定义是:研究文学和自然的关系,致力于自然主义实践(Buell 430)。”本文在前人的基础上将后殖民语境与生态批评理论相结合,不仅有一定的创新性,且在改善人与自然关系上有一定的现实启示作用。
作者单位:安徽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 240000
乐越(1991-)女,汉族,湖北黄冈人,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