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置金融激活农村活力

中国乡建院院长 李昌平

内置金融激活农村活力

中国乡建院院长 李昌平

珠海先行先试，在村社组织中内置金融，创建内置金融村社及联合社，既解决了金融供给无效的难题，又解决了组织供给无效的难题，使村社组织再次充满了活力。

内置金融合作社，是指在行政村域内，依托村级组织，在村级组织的“壳”中置入村民资金互助社——即村社内置金融。有了内置金融的村社，就叫“内置金融村社”。村社内置金融合作社依法联合，即为“内置金融村社联合社”。

主要特点

和一般的农民专业合作社及联合社相比，广东省珠海市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有如下特点：

第一，它是在政府资助下、在专业机构协作下、村社内部由村“两委”和乡贤代表主导创建的、具有养老功能的村民合作社，是村社一体化的村民利益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村社内置金融合作社和村“两委”不是两张皮的关系，而是一个有机整体。内置金融合作社是党支部领导下的村民民主自治制度的重要经济基础。

第二，它是“三位一体”综合性社区合作社，即集信用合作、购销合作、生产合作“三位一体”的社区合作社，以村域为边界。信用合作是另外两项合作的基础，使内置金融合作社成为合作效率相对高的合作社。内置金融合作社是“统分结合”双层经营体制的重要组成部分。

信用合作是以村民集体成员权、农户土地承包权、家庭财产权等为信用基础的信用合作。村民在村集体的成员权、土地承包权、宅基地等是村社内置金融合作社的抵押物和金融资产。在坚持土地集体所有制底线的前提下，只有内置金融合作社能够接受村民的成员权、农户承包权和家庭财产权抵押贷款和变现。

第三，它是集社区经济发展、社区建设、社区治理三种职能于一体的综合性社区自治组织。

村社内置金融是真正的村民自己的金融。内置金融的出现，使其他所谓“农民自己的银行”都变成了“李鬼”。

第四，它是村民参与广泛的合作社；是兼顾敬老养老的合作社，是特别崇尚孝道的、有凝聚力的合作社。

敬老养老功能是内置金融合作社最为独特的特点之一。在合作社内部，由乡贤出资设定为“敬老股”，长者出资设定为“优先股”，乡贤的“敬老股”收益用于长者“优先股”分配。这样，长者在合作社中获得的收益相对较高，起到了敬老养老的作用。

功能

一般的农民合作社及联合社，主要功能是统一购销、统一品牌、统一技术标准等。珠海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除有一般合作社及联合社的上述功能外，还有很多普通农民合作社及联合社没有的功能。

第一，敬老养老功能。在内置金融合作社内，乡贤出资设定为“敬老股”，长者出资设定为“优先股”，乡贤的“敬老股”收益用于长者“优先股”分配，这样长者在合作社中获得的收益相对较高，起到了敬老养老的作用。这样既找回了乡贤和孝道，又提升了村社内置金融的社会资本和信用安全。

第二，集体成员权及承包地、宅基地房屋等财产抵押变现功能。社员既可以集体成员权在内置金融合作社抵押贷款，甚至变现，也可以承包地、宅基地、房屋等在内置金融合作社抵押贷款。

第三，资产资源收储及集约利用功能。如，石龙村村民可以将滞销的苗木折算成固定“存款”存入内置金融合作社（获取固定利息收入，可以以“存款”抵押贷款），再由合作社统一储备和营销苗木。既避免了农户倾销杀价，又利于农户可持续扩大再生产，还有利于增加农户财产性收入。滞销的苗木通过内置金融合作社金融化后可集约经营。同理，农户的承包地、宅基地、房屋等都可以金融化后集约经营。

第四，农村资源资产的产权交易功能。有了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体系，在联合社内部，社员的资产资源等是可以金融化（股权、长期“存款”、长期租赁）的，被金融化的资产资源就成为了村社内部可“自由交易”的金融产品。由于内置金融合作社能够将分散在农户手上的资源资产集中收储（金融化）、并集约经营，因此，和外部合作经营就变得顺畅了。

第五，线上线下统一采购及配送功能。由于合作社有内置金融，社员在内置金融里都有“信用物”，如存款、资产、股权、成员权等，社员所需要的生产和生活资料等都可以实行先消费后付钱（结算）。由于是统一采购，有规模效应，统一配送自然也不是问题了。淘宝下乡的“最后一公里难题”对内置金融村社而言不再是难题。

第六，线上线下统一销售及产品安全自律功能。内置金融合作社有统一的品牌、统一的技术标准和农产品安全标准，社员的产品可以统一销售。社员在内置金融里可设置基本账户，统一销售后的收入可以直接打入社员账户，根本不需要以现金形式发放，省去了很多麻烦。社员销售了不安全的农产品，内置金融合作社有手段对其进行追责，淘宝头疼的假货泛滥而追责难的问题在内置金融合作社里也可以得到较好的解决。

第七，结算平台及余额增值服务。社员可以先消费后买单，再结平衡账，大大提高了合作购销的效率。村民实现内部结算和理财增值，有了自己的“余额宝”。

第八，统一采购及销售衍生的对产业的整合并购功能。如：养一亩海鲈鱼需要6吨饲料，形成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后，统一采购量将是数十万吨，甚至数百万吨。这样，农民就对饲料价格有了话语权，对饲料产业就有了整合并购权，。即使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不办饲料厂，也会有饲料厂愿意与合作社合作。

第九，大数据采集及其附加价值功能。珠海的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成功运行后，在江门、湛江等地也可以探索运作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若这些地方的内置金融合作社都运作成功后，可以把它们联合起来，这样就会有十分惊人的大数据。数据越大，附加价值就越大。另外，还有对赌协议及稳定农产品价格功能。如珠海海鲈鱼对赌协议。

第十，城市服务体系服务小农的中介纽带功能。有了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体系，银行、互联网金融、保险、供销合作社、电商等都可以通过其中介和纽带作用服务分散的小农户了。

第十一，提升村级组织服务能力和治理能力的功能。如新环村班子因为有了村社内置金融合作社，再也不是空架子了。服务农民的能力大大增强了，干群关系有了极大改善，战斗力有了飞跃。

总之，珠海市农村的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新体系的建设，让农村有了内生的“造血”和“发电”功能，也为城市服务体系对接小农提供了接口和转换器。这既是一项增强农村自我发展能力的基础性工程，又是一项促进城乡一体化发展的基础性工程。

案例

珠海海鲈鱼对赌协议

随着石龙、东滘等内置金融合作社的相继开业，为了增强村级合作社统一采购的话语权和统一销售的定价权，由新环、石龙、东滘合作社等发起，珠海农控金融集团、珠海供销合作社、海源水产公司、珠海农产品流通协会、中国乡建院等涉农服务企业和机构积极响应，创建了珠海华厦内置金融村社联合社，构建珠海“三农”新型自组织体系。2014年11月珠海市华厦合作联社正式注册成立，注册资金5000万元。

在筹建的过程中，珠海市海鲈鱼鱼价两周内由9.8元/斤直线下落到6.6元/斤，危急关头，在政府400万元价格调控基金做后盾支持下，合作社及联合社和流通协会骨干会员联手，做出和合作社社员签署“对赌协议”的决定。具体为：

由合作社、联合社及流通大户给每口鱼塘下定金5万—10万元，赌3个月后的海鲈鱼价格7.8元/斤。如果3月后鱼价低于7.8元/斤，用定金补贴到7.8元/斤；如果高于7.8元/斤，高出的部分由对赌双方对半分。对赌协议极大地提振了渔民的信心，恐慌性抛售迅速停止，鱼价在两周内被直线拉回到7.8元/斤以上。2014年是珠海海鲈鱼产量最高的一年，比历史最高年份高出20%—30%。如果在以往，海鲈鱼的价格会跌至6.0元/斤以下（成本价7.5元/斤左右），并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珠海渔民在2014年出现了增产与增收的同步，这是最近十年来“破天荒”的事情。珠海内置金融合作社及其联合社（含流通协会大户）和社员签署“对赌协议”的方式，应对小农恐慌性抛售农产品的行为以稳定农产品价格的方法，被广东省农业厅专家肯定为“意义重大”的创新。

启示

中国大陆传统的小农农业、小农社会维持了数千年，一直到今天依然难以升级。相比之下，欧美、日本、韩国等已成功升级。最根本的原因是我国大陆农村金融供给无效和组织供给无效的两个核心难题一直没有突破。珠海先行先试，在村社组织中内置金融，创建内置金融村社及联合社，既解决了金融供给无效的难题（特别是使集体所有制下的土地产权和金融相匹配了），又解决了组织供给无效的难题——使村社组织再次充满了活力。

珠海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体系建设，回应了一系列重大改革：促进了土地确权改革，实现了农户的土地等财产权（抵押贷款），使得农户增加财产性收入变为现实，增强了农户的发展自主权和主体性，增强了基层组织的自主性和主体性，完善了农村服务体系和治理体制，守住了土地集体所有制的底线，完善了“统分结合”的双层经营体制，探索了新集体经济的实现形式和共同富裕的新体制机制，探索了新形势下农村和谐社会构建的新途径，完善了农村金融体制、保险体制、流通体制，创新了农业生产经营主体和模式，改进了党在农村的领导模式。

总之，内置金融合作社及联合社体系创建是基础性的改革，对其他方方面面的改革都会起到巨大的支撑作用。珠海内置金融村社及联合社体系的创建，为中国梦时代的农村改革提供了“珠海模式”。

（本文根据作者在中央党校创新工程“农村改革项目组”主办的“习近平‘三农’思想与基层实践”研讨会上的发言编辑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