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腔皇后”刘宇爱的音符不曾停顿

桐溪

2017年，陕西省西安市的一家剧场内，著名的秦腔演员刘宇正在用高亢唯美的声线演绎着一段经典的唱段：“曲江池里劣马现……”一曲完毕，台下的掌声如同潮水一般地涌来！叫好喝彩声更是此起彼伏！

作为“秦腔皇后”的劉宇，既曾接受过台上无数的鲜花与掌声，也曾经历过人生的坎坷，是什么样的力量引领着她，从晦暗与苦涩的光阴中走出，重回到充满着阳光的地带？

琴瑟相和

人生舞台上蹁跹回旋

2006年5月的一天，即将外出演出的刘宇，在家中忙碌地收拾着表演用的行头。一旁的丈夫则成了“大跟班”，随着她不停地跑前跑后。丈夫时而为她熨烫戏服，时而又清洗着各种头饰，不大一会儿的工夫，丈夫的头上便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刘宇过意不去地说：“又让你辛苦了，这些事情还是我来干吧！”丈夫却憨厚地笑道：“你是一个著名的艺术家，能为你尽心尽力地服务，是我的荣幸！”刘宇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种无言的甜蜜涌上心来——

刘宇1970年出生在陕西西安一个文艺世家，父母都是当地的秦腔演员，在家庭的影响与熏陶之下，刘宇从小就对秦腔的基本唱法与常见技巧耳熟能详。1980年年初，刘宇报考当地的一所戏曲学校，具有良好基础的她一路过关斩将，顺利地考取了该所学校。

当时学校里的曲艺种类很多，很多学员为了赶时髦，学起了当时很流行的霹雳舞与通俗歌曲。年轻的刘宇受到流行乐曲的影响，当时也想“转行”，她向父母透露了不想学习秦腔的想法：“我进艺术这扇大门是对的，但是弯却拐错了，秦腔太老套，太传统，我不想学了。” 父母听了，却对她说道：“秦腔是国内最为古老的剧种之一，在西北流传了数千年，并且直接影响了京剧的形成，它值得你花费一生的精力去学习！”无奈之下，刘宇只好每天压腿、劈叉，同时枯燥地练习着秦腔的唱段。

为了提升刘宇学习秦腔的兴趣，每当刘宇放假回到家里，父母就会邀请一些乐手，大家为刘宇一人伴奏，鼓励她演唱一些刚刚学会的曲牌。无论刘宇唱得好与不好，父母总是露出赞许的表情，并带头给刘宇鼓掌。而这些乐手也总是给刘宇各种鼓励。在这种氛围之下，刘宇只好“勉为其难”地继续着秦腔的学习。

在刘宇学习的第二年，一件事情的发生，让她彻底爱上了秦腔。当时学校组织了一场“拜师会”，将所有的学员们召集到一起，同时邀请了当时四名很有名的秦腔大师来“筛选”。如果能成为其中一位大师的徒弟，自然是一件无上荣光的事情。可是，让刘宇极其沮丧的是，这几位大师都没有看中并不突出的刘宇，也没有一个人愿意收下她。拜师会之后，受到极大挫折的刘宇心里涌起这样一个念头：如果再有这样的机会，我一定让别人对我另眼相看！

从那之后，刘宇异常刻苦地练习秦腔。每天早上天不亮，她就开始了一天的练功。每天，除了老师安排的任务之外，她还经常给自己加课，满满的日程安排，让平时很喜欢看电视的她，只有到周六才看上一次。有一段时间，由于练功太刻苦，学校发放的一条练功裤，没穿上半个月，小腿处就磨了大大小小十几个洞。刘宇的针线活不好，只好买了一大盒创可贴，从裤管里面将这些小洞一个个地粘住。

有一次，刘宇因为练习桌子上的翻腾动作，一不小心摔了下来，当时右肩着地的她，立即感觉剧痛无比。咬了咬牙关后，她再次爬上了小桌子，继续不断地翻腾着，直到肩膀出现了肿胀的状况，她才不得不中断了当天的练习。然而，她的右肩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变成了习惯性脱臼……

如雨的汗水，让刘宇在短短的一年之内，便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她的唱腔越来越大气稳健，表演激情高扬而饱满。1984年，她参加了陕西省艺术成果汇报演出，主演的《大刀王怀女》荣获了表演一等奖，不久之后，她又凭借着《水漫金山》获得了陕西省首届艺术节金奖。

不过，与艺术上的进步相比，刘宇在感情上却一波三折。她的前夫曾热衷于各种投资，却每每投资失利，最后家中的财产被其挥霍殆尽后，仍然纠缠刘宇索要钱款。由于对这段感情彻底失望，刘宇与前夫选择了离婚，可是前夫还多次在刘宇的家门前吵闹，让刘宇的身心疲惫不堪。幸运的是，每一次矛盾爆发之际，民警李建华都会及时赶到，将矛盾巧妙地化解与平息。

日积月累之下，刘宇与李建华熟悉起来，她受伤的心也在李建华的疏导之下，渐渐地愈合起来。后来，单身的李建华倾慕于刘宇的才华，果断向她发起了爱情攻势，两个人最终走到了一起。

从过去的一幕幕回到眼前，刘宇由衷地感到，丈夫李建华对自己的爱是那样的真实，又是那样恳切，自己唯有在艺术上不断向上攀升，才能对得起李建华对自己的一片厚意与深情……

受伤倒下

亮丽天空一片晦暗

两人步入婚姻的殿堂之后，刘宇继续着艺术上的脚步，并取得了一个又一个不俗的成就。她的作品《三上轿》《杨门女将》《智取威虎山》都在秦腔戏迷中产生了极大的反响。刘宇“文武兼备”，她饰演的一些武旦角色具有非凡的表现，特别是她的“倒舐虎”“高台蛮子”等高难度动作，总能在秦腔舞台上再现一个个身怀绝技的巾帼女英雄形象。很快，刘宇在当地声名鹊起，成为无数戏迷眼中的“秦腔皇后”。

2007年2月，中国戏剧协会在全国范围内展开红梅奖大赛的评比，刘宇准备了一套古装戏作品，并加入了非常高难的武旦动作。演出之际，刘宇需要佩带一只无线麦克风，考虑到向前翻腾的动作很多，刘宇便将这只麦克风挂在后腰的位置。可是，在后半段戏分时，意外出现了：她当时做了一个直挺挺的后倒，入戏太深的她忘记了坚硬的麦克风还挂在腰部，结果接触地面的一刹那，刘宇清晰地听到了“趴”的一声，她的下肢一片酥麻，整个人顿时不能动了。不过，顽强的刘宇缓了几秒钟之后，觉得腿部又渐渐恢复了知觉，她硬撑着将这出古装戏演完了。

演出后，许多同行都劝说刘宇好好地拍片检查一下，刘宇却考虑到几天后要排练大型戏剧《仲夏夜之梦》，便谢绝了别人的好意，草草地打了封闭针之后，又继续鼓足劲头，在秦腔艺术的道路上不停奔波着。大约一年之后，刘宇感到越来越不对劲了，她的下肢常常不听使唤，一些过去能做的舞台动作，她不管怎样用力，都做不出来了。endprint

2008年末，刘宇只好在西安一家大医院进行深度检查，几天之后，当她的病情确定之后，主治医生却通知“患者家属来听结果”。没有将病情直接告诉自己，刘宇感到了情况不妙。果然，当所有的家人到齐后，主治医生严肃地告诉他们：“对于刘宇，你们平时的关照太少了，她的髂骨早在两年前便骨折了。作为髂关节的重要组成部分，髂骨内终生保持着红骨髓，由于它迟迟无法愈合，再加上患者常年不断地运动，如今已经发展成为骨巨细胞瘤，目前的病情已经是中度，这是一种潜在的恶性肿瘤！”医生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亲友都惊呆了。

2009年年初，由于刘宇的病情不能继续耽搁，医生们迅速为刘宇进行了手术，当时病灶已经对周围的组织浸润了，再加上骨巨细胞瘤的复杂性，因此这台手术并没有达到刘宇想要的效果。手术之后的半年内，她的生活无法自理，每天只能呆呆地躺在床上。傍晚时分，她木然地望着窗外的光线渐渐变暗，一夜无眠之后，又在清晨时分看到天色慢慢地变亮。光明的转换之间，刘宇的心里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更让刘宇感到十分难过的是，自己艺术的生命就此终结了，原来获奖无数的她，现在居然需要保姆来护理，原来一度风光无限的“秦腔皇后”，现在只能蜷缩在一张床上，上一次卫生间，都要保姆来扶着！这样的生活自然让刘宇无法忍受。还有一件事情让倔强的刘宇无法释怀，当时许多领导与同事得知她的病情之后，每天排着队来看望她，从大家充满了同情的眼神和各种各样的安慰之中，刘宇一次次地看清了自己的人生窘境。终于有一天，极其煎熬与痛苦的她想到了一个词，那就是“长痛不如短痛”！

2010年7月的一天，刘宇无意中听到病友们谈起，有人曾经因为疼痛的折磨，从医院的窗口一跃而下了结生命。刘宇受到了“启发”，她想，自己的双腿虽然不能动了，但是可以依靠床边的扶手，一步步地挪到窗台前。当天深夜，当听到周围寂静无声了，她用双手用力撑着，一寸一寸地向窗台挪动着，经过一番折腾后，她将头慢慢地伸出窗外，接着她又一点点地试图调整身体的重心。刘宇想，只要将重心提升起来，就可以一头栽到窗外，那样的话，痛苦的一切就结束了！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两下轻微的咳嗽声，刘宇回头一看，只见李建华正在门口若无其事地抽着烟，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她。只听得李建华轻轻地对她说道：“这么晚了，你就不要随意‘动弹了，这样对你的伤口很不好，没事的话，早一些休息好吗？”明明是劝说自己不要轻生，李建华却是说得那样轻松，温柔的话语里，刘宇放下了先前的念头，她突然感到自己有点傻……

亲情相守

“秦腔皇后”重生

这一场虚惊之后，李建华明显加大了对刘宇的“呵护”力度，只要单位不忙，他就来到刘宇身边照顾着她。对于李建华的关心，刘宇认真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能与你朝夕相处当然是好事，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犯過度呵护我的毛病。”李建华浅浅一笑：“你是舞台上的‘皇后，还需要什么过度呵护。其实你的心理我清楚，你只想让别人看到你最好的一面，不想让人看到你如今最糟糕的一面。其实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反复无常，你一定要把心放宽一些。”被李建华看出自己的心思，刘宇不由得感慨万千，她只好默许了李建华对她的照顾。

让刘宇欣慰的是，李建华恰到好处地把握了爱与过度呵护的界限，虽然知道刘宇还有轻生的念头，但他并不设置一些条条框框看住刘宇。相反，他巧妙地安排刘宇的作息时间，只要刘宇有胃口，就立即为她烹饪各种可口的饭菜。有时刘宇感到很烦躁，李建华就利用一些并不熟练的手法，为她按摩着麻木的腿部，间或讲一些笑话，以此放松她的身心。由于身体虚弱，刘宇时常发烧，李建华总是细心地为她煮制冰糖姜汁，一点点地为她调养……

2011年，刘宇进行了第二次手术，这次手术的效果同样不是很理想。意识到自己可能终生无法站立，刘宇的情绪再次低落起来，她一连几日以泪洗面，还数度进行了“绝食”。看到妻子这种情况，李建华觉得再用从前的那些办法，已经不再管用了。急中生智的他使用了“激将法”，狠狠地刺激了刘宇一下。

李建华找了刘宇的一位闺蜜，这位闺蜜按照“计划”对刘宇说：“你看，你如今的生活条件好了，房子车子也都有了，如果你想不开的话，那么你的车子会被别的女人开着，你的房子会被别的女人住着，你的娃娃说不定还会挨打！”

“激将法”果然起到了出其不意的效果，当时刘宇的儿子正在旁边的小木桌上写着作业，由于长时间没有理发，他凌乱的头发快要将眼睛遮住了。刘宇猛然感到，自己确实有些自私了，如果自己真的不在了，那孩子该有多可怜呀！回首看看丈夫，夫妻俩相对无言，却早就泪流满面……

2012年6月，李建华决定带着刘宇到外地旅游。当时的刘宇只能拄着拐杖，根本无法行走自如。于是李建华精心准备了旅游的路线，开车拉着她在云南的一些著名的景点游览。遇到刘宇无法到达的地方，李建华就推着轮椅，将她一点点地推上去。风景区里，游人们都用怜惜的目光看着轮椅上的刘宇，有人还发出一阵阵的叹息。这样的次数多了以后，刘宇的心里难免有些不自在。有一次，游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刘宇回头对推着她的李建华说：“我真的这么无助，这么可怜吗？”看到妻子眼里湿漉漉的，李建华宽慰她道：“你千万不要这样想，你应该感觉这些人其实都很羡慕你，他们一定觉得，这个女人都这样了，可是她的丈夫却不离不弃，对她要多好有多好！”短短的几句话，顿时让刘宇破涕为笑。

2013年，李建华经过多方的联系，终于找到了一位国内知名骨科专家，为刘宇进行了骨骼置换的手术。幸运的是，这一次的手术十分成功，通过一种特殊的环状装置，刘宇的上肢与下肢重新建立起了“联系”。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之后，她终于再次站了起来！不过，手术后的刘宇急于返回舞台，将医生的叮嘱抛到了九霄云外，每天琢磨着秦腔的表演。

半年后的一天，一家剧团听说刘宇打算复出，立即请她饰演一台大型秦腔剧的主要角色，到外地进行巡演。嗜戏如命的刘宇一口应承下来。深知妻子心中的迫切，李建华并没有强加阻拦。开车送刘宇前去剧团的路上，李建华一路不住地叮嘱着：“你不再年轻了，演戏时一定要悠着点儿，要是剧团里的营养跟不上，你每隔两天到外面吃一顿。”阳光穿透了车窗，洒落在李建华的身上，刘宇清晰地看到了丈夫眼角细密的鱼尾纹，一时间，一种说不出的感激在心底油然升起！

在亲情的护航之下，刘宇在秦腔的道路上一马平川，舞台上的她此后成功塑造了许多经典戏曲形象，更重要的是，她的戏路日渐宽阔，形成了文武不惧、内外兼修的个人风格。除了在舞台绚丽绽放，身为国家级演员的她，还先后导演了多台秦腔大型演出。观众们无不惊喜地感叹，曾经的“秦腔皇后”又回来了！

2017年，过去的一切都已云淡风轻。如今的刘宇正在排演一档大型秦腔古剧，全力冲向艺术的巅峰。依偎在丈夫的身旁，刘宇深有感触地说道：“如果没有你的关怀与帮助，我不可能从过去的泥泞中跋涉而来，更不可能以一个秦腔艺术家的身份站在这里。你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人，我要与你牵手一生，永不相弃……”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