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商的时代担当

吴越

自古至今，鲁商便背负着厚重的家国梦想。清末民国以降，在救亡图存的社会背景下，一大批鲁商以“实业救国”为己任，奋发图强，演绎了一曲曲时代悲歌。而今，以“伟大复兴”为目标的整体社会形态下，商业企业家正在向社会企业家转型，这就为鲁商创造了更加广阔的舞台。

两部电视剧里的“实业救国”

先介绍两部电视剧。

《一代大商孟洛川》和《大染坊》，两个久远的清末以及民国时代的人物，孟洛川和陈六子，一个真实存在，一个以历史原型而虚构，他们不约而同在当代的荧屏上引起轰动，引发讨论，对当今商业形态的塑造亦有着深刻的借鉴意义。

作为传统鲁商和现代鲁商的交接点，孟洛川身上具备一代大商的品质。比如众所周知的“至诚至上，货真价实，言不二价，童叟无欺”的经营宗旨，其经营理念据说还影响了大洋彼岸的美国沃尔玛。

1900年，八国联军侵占北京时，在北京大栅栏门，孟洛川把店里经营的洋布全部焚之一炬，并宣布全国的18家分店只卖国布，引起轰动。长期以来，济南有两家大型布店，一个是孟洛川的瑞蚨祥鸿记，另一个是出自同一孟氏家族孟庆轩的隆祥西记，两家暗中较劲，竞相降价，让许多同行业的小店受不了。“七七事变”后，为了应对外国商家，两家祥字号握手言和，停止了恶性竞争，订立价格同盟，共同遵守。

陈六子的原型，坊间有诸多讨论，青岛人曾猜测是旧时青岛印染业的传奇人物陈介夫；济南不少人认为是东元盛染厂的创立者张启垣，还有人认为是东元盛的少东家张东木（张启垣之子）；周村人认为，陈六子的原型是周村人；《大染坊》作者陈杰的弟弟认为，原型是其祖父陈立庭。

其实，小说人物往往聚集了许多人的故事，更准确说应该是那个时代中国民族资本家的缩影，更甚者，就是鲁商的缩影。陈六子曾感叹：“要是赶上太平盛世，我能把大华干得和整个青岛这么大！我能把飞虎布卖遍全中国！兄弟，人强不如命强，咱中国要是和美国、英国一样，我用得着整天和腾井动心眼？”在那个时代，作为一名合格的鲁商，他身上肩负的并非仅是个人的发家致富，还有当时弥漫整个工商业界的“实业救国”梦想。

陈六子身上，聚集的是张东木、苗海南等山东商人的优秀品质。抗战前，东元盛是山东规模最大的机器染厂，两位老掌柜曾仿照日本“玉莲生香”牌红布生产“爱莲生香”牌红布，给日商以沉重打击。1937年12月，日寇侵占济南后，东元盛拒绝实行“中日合作”，即使少掌柜张伯萱、张壤青被日军逮捕，也没有屈服。东元盛老掌柜张启垣、张启贞悲病交加，分别于1942年冬和1945年冬含恨逝世。在抗日危难之际，以少掌柜张东木为代表的第二代接过了先辈“实业救国”的大旗。

贫病的时代，需要个人付出多倍的努力，才能实现理想。直到建国后，张东木和苗海南分别担任了济南市副市长和山东省副省长，国家终于给他们创造了挥洒自身汗水的平台。1949年，苗海南一次认购国家“胜利折实公债”15万份。1951年，他捐款15亿元（旧人民币）购买战斗机2架，支援抗美援朝战争，在全国工商业界产生了很大影响。

“社会企业家”的标杆意义

戴维·伯恩斯坦在《如何改变世界》一书中说，相对于“商业企业家”，“社会企业家”是那些为理想驱动、有创造力的个体，他们质疑现状、开拓新机遇、拒绝放弃，最后要重建一个更好的世界。在这个意义上，既有远大理想又有经营管理才干的孟洛川和陈六子（以他为代表的新型工商业者）无疑是“社会企业家”的典范。

费正清在书里写过这样一段话：这一批企业家都是民族爱国主义者，他们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救亡。

而到了当代，以赚钱为目的的企业形态同样遭遇诸多社会问题。家国不再是需要救亡的实在存在，而成为无形中需要依傍和扶持的对象。一个人的责任也不再是非此即彼的给予和施舍，而是自我修正后的社会担当。

吴晓波说：“在北方地缘中，最让人感兴趣的是山东青岛的企业家集群。海尔、海信、青岛啤酒、澳柯玛、青岛双星（董事长汪海是全国第一届优秀企业家），都是闻名全国的大企业。2000年，中央电视台评选第一届CCTV年度经济人物，十个人中，青岛企业家就占了三席，分别是张瑞敏、周厚健和彭作义，这样的荣耀日后很少看见。”

他分析了青岛企业家身上的三层“地缘记忆”：除了北方的豪迈之气和青岛的外向传统，另外一个就是文化传统——好儒之风。他说：“邹鲁是儒家的发源地，这种气质很自然地渗透到商业的每一个方面，在内部管理上，特别容易形成“君君臣臣”的企业文化，对制造型企业尤为有利，在营销方面，山东人最善于制作打动人心的广告，能够把一切都说得天方地圆。”

传统依然牢固，新的形态已经萌芽。

吴晓波同样说：“企业家精神就是德鲁克所说的‘创新的精神，德鲁克写过一本书叫《创新与企业家精神》。我觉得这是他写得最好的几本书之一，企业家必须经历一个不断突破自我创新的过程。”

固守着企业家精神，其外延就是一个企业和其所存在的社会的关系。1985年，为了产品质量，张瑞敏怒砸冰箱。如今，那把砸冰箱的锤子已收藏进了中国国家博物馆。时过境迁，现在的企业，质量仅仅只是其最基本的环节，在互联网时代，一系列的变革引发的企业自我觉醒，使得企业生存和社会发展越来越紧密联系在一起。张瑞敏说：“‘美好生活要和时代相结合。对于我们来说，这个时代就是物联网时代，有体验经济和共享经济两大特征。而共享经济最主要的特点就是不要所有权，只要使用权。那就是说，我们把‘电器变成‘网器后，将来很可能硬件是低价或者免费，但更多的是得到生态收入。”

从古代的管仲、范蠡，到近代的孟洛川、苗海南，再到今天的张瑞敏、周厚健，一代代鲁商描绘并丰满着敦厚、诚信、仁义的鲁商群像。以“社会企业家”的概念评判当下的企业家形态，鲁商群体经历了从传统走向现代，从救亡图存、商业牟利到社会共赢的发展阶段。在接下來的互联网时代，一大批社会性的企业会拔地而起，它们正是这个时代所需要的企业标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