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沙发”一词看新闻文化的两次转型

◎梁 智肖君

从“沙发”一词看新闻文化的两次转型

◎梁 智肖君

“沙发”从外来词汇向网络词汇的演变，正贴合了鸦片战争之后和十一届三种全会后，中国两次大开放环境下外来文化传播和网络文化传播的相同和相异。虽然两次文化传播都以物质文化传播为基础，都存在于传统文化的博弈，而且都对当时中国的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但是两次文化传播在传播周期、反应个人需求以及传播轨迹上都存在差异。从两者的相同点和不同点切入，中国在接受外来文化和网络文化，顺应历史潮流时应保持冷静、敢于创新，始终坚定自己的立足点，坚守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

“沙发” 文化传播 传播周期 传播轨迹

文化一直以来都是讨论的热门话题，古今中外有关文化的定义层出不穷，这也导致了与之相伴随的关于“文化传播”的概念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无论是文化还是传播因为都与人的活动相关。“马克思主义把人的本质看作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并将人的地位上升到历史活动的主体这一高度。因此，研究文化传播必然须以研究人与人的社会活动为前提。文化传播一旦脱离了人与人的社会活动，就毫无根基。”[1]由此可见，“文化传播就是广泛采用社会已经发现、发明的新事物、新文化进行传播。”可以说，一旦人与人之间发生交往就会有文化传播活动产生，或者说在人类社会中，文化传播是无时不在，无处不在的。特别是一个民族与另一个民族之间的文化传播活动往往更具有历史意义，“沙发”一词两次转变见证了跨文化传播和网络文化传播在我国的衍生和发展，但网络文化是在以引进互联网技术和电脑设备的基础上在我国产生的，因而在具有本土性差异性的同时，也包含着与跨文化传播相似的共性。

一’“沙发”一词的演变

众所周知，“沙发”一词源于外来词汇，是英文“sofa”的音译，但对“沙发”的使用其实最早出现在上海。“晚晴以后我国历史上第三波外来语的高潮以上海为中心形成，诸如‘沙发、色拉、白兰地、麦克风、水门汀、课程、台头、凡士林’等一大批词语在上海登陆。西方物质和西方文明打开了上海人的眼界。上海人看见一件新东西，就造一个新名词。”[2]1843年11月，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根据《南京条约》和《五口通商章程》的规定，上海对外开埠，一大批外来器物、思想和文化开始传入上海。这种装有弹簧或厚泡沫塑料，且两边有扶手的靠背椅在上海流行起来，人们为满足日常沟通交流的需要，采用 “借词”的方式将英语“sofa”直接移植进上海话，随着“沙发”这一词语的大面积使用，最后才被引入普通话。

因为在当时“沙发”一词形成的最终目的就是为新实物命名，因此其能指的含义是单一的，并没有其他引申义。如1956年11月5日《人民日报》登载的一篇纪念孙中山先生的文章《关于孙中山先生的几件事》中就说到“我特别记得一件事情：1917年，中山先生任大元帅的时候，虽然每天很忙，但是仍然一有空就读书，经常独坐在一张木椅上读到深夜。因为那张木椅硬，椅背太低，做得很不舒服，庶务计划给他定制一张沙发椅。”由此可见，“沙发”在五四运动之前就已出现。新中国成立之前对“沙发”的使用也较为普遍，老舍在1947年出版的《且说屋里》一书中就写到，“包善卿，也似乎无可顾虑，躺在沙发上闭了眼。”作为一种外来事物，沙发在当时社会价格依然较为昂贵，只有少数条件较好的家庭才会拥有，因此一提到“沙发”也会不禁为文章增添一种神秘感。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我党开启了改革开放新时代。和鸦片战争以来因文化传播所带来的外来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不同的是，新时期由于信息技术的引进，一种自生于本土的网络文化开始在中国社会大行其道。在网络文化的熏染下，社会上已有常用词汇的含义不断翻新，与其本意渐行渐远。目前，无论是微博、论坛还是社区，我们都能在其留言板上的第一条看见“沙发”二字，表示自己是第一个留言的人。而产生这一现象的原因，大致包括：

1.源于成人论坛上的不健康讨论。首先某人在论坛上发了美女图后，回帖人以“坐沙发XXX”对其回应。不知情者误以为这就是表示自己为第一个留言这，因而不断沿用；

2.楼主在论坛中发帖后，往往期待有人回应，因而让第一个发帖人“坐沙发”；

3.因为很多回帖者为了抢占第一个座位根本不会认真看帖子的内容，因而“瞎发”贴，而“瞎发”又与“沙发”音似，后两者含义逐渐混同，以“沙发”代替“瞎发”；

4.“sf”为“so fast”的简称，以感叹回帖人的迅速。而“sf”又与“沙发”的拼音简称类似，因而以“沙发”表示第一个回帖的人；

5.“sf”为“support firt”的简称，表示第一个支持之意；

6.“sf”为“second floor”的简称，因为楼主在第一层，因而为first floor，而第一个发帖的人则在第二层，即为 second floor。

二’由“沙发”一词的演变比较两次文化传播的相同点

1.最先以物质文化传播为基础

“尽管文化的定义歧义纷杂，不过，既然文化是人类特有的东西，它就必然包括物质的和非物质的两部分，我们把前者称为物质文化，把后者称为精神文华或规范文化。”[3]“沙发”的第一次出现，是由于鸦片战争后上海开埠，与之伴随的一大批实物开始传入中国，如 “马路”“电灯泡”“电车”“公共汽车”“图书馆”“麦克风”“自来水”等，极大的拓宽了国人的眼界，之后“民主”“科学”等新文化、新思想开始涌入，让国人在精神层面上为之振奋。而第二次“沙发”含义的转变，则是在1994年联合国正式批准中国接入全球互联网，电脑在我国普及的基础上形成的一种网络文化。两次文化传播都以物质文化的传播为基础，这也正体现了文化的自身发展规律。“文化的自身发展规律显示，文化的转型始于器物文化进而发展到制度 （体制）文化，最终深入到思想文化的深层结构上来。”[4]不过前者是在国外物质文化传入我国之后再引进精神文化，两者都为外来文化，而网络文化则是电脑等高科技传入我国后，在我国自生的一种新式文化，更具有本土性。

2.都存在与传统文化的博弈

“近代中国人对待传统道德的两难处境：一方面传统道德因其对人性要求过高而流于虚伪，另一方面改造传统又因其与科学背道而驰而难以实现；一方面传统道德作为专制政治的思想护符而必须反对，另一方面传统道德作为规范人心的行为标准又必须加以维持。由于近代中国人在对待传统道德时所面临的两难处境，最终导致了反传统，反传统导致了道德失范，而道德失范又导致了中国政治现代化因失去适当的行为标准而归于失败。”[5]在“沙发”出现的时期，正值鸦片战争之后，清政府签订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约，对于外来侵略势力俯首帖耳，在中国的统治已濒临瓦解，当时的社会急需引进先进的外来文化以此挽救危在旦夕的中国，形成了人们对外来文化的过分尊崇。沙发当时一度成为仅有王孙贵胄才能使用的奢侈品，足以体现当时社会的整体风气，而关于“中体西用”和“全盘西化”的论争也成为了当时讨论的热点。而在当下，网络文化的开放性在很大程度为满足人们的低级趣味提供了条件，如产生 “沙发”的第一个原因，就来自于人们不健康的言论，网络文化的自由、开放则和传统文化中人们主张的含蓄、内敛形成了鲜明的反差，关于倡导两者兼容或任由其发展的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3.对新闻文化发展都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高文明的文化传播往往能带动一个民族打破已有的文化模式，实现文化变迁，走向新的发展。吉登斯曾认为，“近代以来的社会变迁实际上就是工业化、资本主义（工业精神）全球化、行政监视扩张、暴力手段国家垄断的过程，这个过程的实质就是民族、国家的大幅度发展和全球化。”[6]而 “能引起一种文化发生变迁的文化，必定是对于原有文化来说是新的文化。所谓新的文化，不仅是，甚至主要的不是异质文化，而应是高文明的文化。”从器物沙发到网络沙发在中国的兴起，都直接体现了两次文化传播对中国的深刻影响，新式异质的文化给静态的文化带来了新鲜血液，对文化中的固有模式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由此形成的文化变迁为经济、政治、文化的发展都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三’由“沙发”一词的演变比较两次文化传播的不同点

1.前者传播周期长，后者传播周期较短

晚晴时期，社会上的大众传播媒介较为有限，仅有报纸、书刊、电影等，或通过人际间的口口相传，因此从国外引进的新事物、新思想需在较长时间内才能传至全国，周期较长。“沙发”在上海出现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仅作为上海地方方言使用，进入普通话后逐渐在全国扩散开来，所使用的时间也相当长。但改革开放后，随着网络终端设备的普及，网络文化借助互联网的迅速、快捷，几乎能在朝夕间遍及全国。譬如第一个回帖的人注明自己的“沙发”身份，也是在我们还未回过神的时候就流行开来的，除此之外，与“沙发”类似的一些网络词汇，如“神马”“浮云”“犀利哥”“hold姐”等都是前日在互联网出现，后日几乎就能在街上听见有人谈起，网络文化的传播周期之短令人咋舌。不过这也正说明了一个现象，随着科技的进步，文化传播的介质不断更新，文化传播的周期也将会逐渐缩短。

2.两者所反映的个人需求不同

“文化传播是普遍的、必然的，是一个选择性的过程。”[7]从宏观上来说，国家会根据自身的国情选择有益于自身发展的文化。而从微观上来说，人民则会根据自身特点来选择能满足自身需求的文化。“沙发”的两次转变中，前次主要满足个人物质使用的需求，而后者主要满足人们的精神满足需求。而这和两次文化传播的社会环境有很大关系。晚清以后，救亡图存是国家的首要任务，无论是洋务运动的器物革新，还是五四时期宣扬的思想革新，都和国家需要谋求自身发展有着莫大关系，个人对于文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空间，因此外来传播的文化中满足个人精神需求的内容较少。而在十一届三中全会后，中国经济、政治、文化发展迅速，社会稳定。从外来文化中借取的促进国家发展的精神文化减少，转而满足民众精神文化的产品逐渐增多，目前网络文化中充斥的大量娱乐、休闲文化，这也为民众满足个人需求提供了更大的选择空间。

3.文化传播的轨迹，前者是至上而下，后者则是至下而上

“当一个文化信息发出后，往往是许多人听到，然后再由这些人传播开来。”[8]这与拉扎斯菲尔德提出的两级传播理论类似，大众传播通过意见领袖这一中间环节，将信息传播给一般受众。在沙发等外来物品刚传入中国时，最先有机会接触的大多是当时的有钱人，由他们形成的对这一外来物的认可渐渐影响到其他人，当时社会中的一些从未接触过这一新事物的底层人，甚至对他都会产生遐想。可以说，这些权贵在无形中正充当了宣传沙发等外来新事物的意见领袖。与此同时，外来新思想的传播则是最先由有先进思想的知识分子接触后再传播开来。如王韬、康有为、梁启超、严复等人都是处在当时政治和文化中心的社会精英人士。可见，无论是物质还是精英文化，在当时都是由社会上层人士首先接触后再向下传播，文化流动的轨迹是至上而下的。而现代的网络文化则可以更多的被看做是一种大众文化，“沙发”一词的流行就是源于民众的使用而推广开来。因为网络为民众提供了话语权，民众有了自己的平台描述接触到的新事物，表达自己的新见解。“网络文化是人类社会 ‘自为的生命存在’。‘作家’即民众，民众即‘作家’将创作、传播，欣赏与批评建立在平等宽容、开放透明的大众话语平台上，以吾手写本心。”[9]

四’对两次文化传播的几点思考

1.在文化传播中也应注重自身文化的发明

“文化变迁的最根本原因无外乎两种，即发明和传播。”[10]虽然不一定所有的文化变迁都是进步的，但仅有打破民族内固有的文化模式，通过文化的变迁才能实现社会转型，促进社会的进步。“促使文化变迁的原因，一是内部的，由社会内部的变化而引起；二是外部的，由自然环境的变化及社会文化环境的变化如迁徙、与其他民族的接触、政治制度的改变等而引起。”[11]但外来文化的传播仅是促使文化变迁发生的外部因素，而发明才是产生文化变迁的内部因素。就目前我国的现实情况而言，大量“山寨文化”的出现，正是由于过分依赖国外文化，忽视文化创新发明而引起的。但只有在引入先进文化的基础上注重文化创新，才能真正实现文化的兴盛，在和先进文化的融合中保证自身的应有地位。

2.在文化传播中应坚守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

晚晴时期的中国民众因为对整个社会的失落，一些国人提出了全盘西化的观点，其实这是对自身文化竞争力的不自信，而失去了自身文化立足点的表现。而目前，我国已进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决胜阶段，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的发展已证明了其真理性，者为我们奠定坚实的文化立足点提供了基础，因而在外来文化的传播中，我们应该有选择性的吸纳符合马克思主义，有利于中国发展的文化。

注释：

[1]文化传播模式及其过程，谢建明，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1期

[2]风雨际会上海话 钱乃荣 书城，2008年第3期

[3][10]文化变迁的历史考察，陈星灿，陈星灿，东南文化，1989年第1期

[4]从近代以来中国文化两次转型之比较引发的思考，李明峰，2002年第2期

[5]文化变迁与现代性的思考，王铭铭，民俗研究 1998年第1期

[6]社会转型与文化变迁国际学术研讨会综述，马敏，历史研究，1996年第3期

[7]文化传播的选择性，葛鼎新，首都师范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1993年第2期

[8]文化传播：模式及其过程，谢建明，南京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1期

[9]网络文化的平民视域，郑鸿雁张玉娥，今日科苑，2009年第2期

[11]百度百科：文化变迁，http://baike.baidu.com/view/2665926.htm

（梁 智：湖北日报传媒集团楚天书局；肖 君：宜昌市住房保障办公室）

补充说明

本刊2017年第7期刊发的陆慧、包国强《“信用+”：互联网时代的媒体信用治理》一文，系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我国网络媒体社会责任治理及其社会评价模型研究”（课题编号：13BXW043）的阶段性成果。